牆內開花牆外香的科學家

牆內開花牆外香的科學家——古生物學家張彌曼的精彩人生

墙内开花墙外香的科学家

有一條遠古時代的“晨曉彌曼魚”,以她的名字命名;有一本紀念她的古生物論文集,在德國出版;瑞典皇家科學院將她聘為外籍院士,鮮有中國科學家能夠獲此殊榮;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她“世界傑出女科學家獎”,這是世界古生物學界第一次染指該獎;作為國際上享有盛譽的為數不多的中國科學家,她的名字在國內鮮有人知;參加了一次《朗讀者》節目,卻瞬間名滿天下,被國人捧為“網紅”;她年過八旬,依然神采奕奕,魅力十足……她就是中國古生物學家張彌曼。

現在,你一定很好奇——這位傑出的中國女科學家有著怎樣傳奇的經歷呢?

為報國改變志向

1936年4月17日,張彌曼生於江蘇省南京市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的父親是從美國芝加哥大學留學後歸國的醫學博士。生在那個年代,張彌曼的童年著實不幸,還不到兩歲的時候,中日淞滬會戰爆發,她不得不跟隨父母逃往四川,後來又輾轉重慶、江西等地。年幼的張彌曼雖然四處奔波,卻依然對自然科學充滿了興趣。也許是小時候去醫院裡找父親,經常看到那裡的醫生做屍體解剖的緣故,張彌曼上高中時就很喜歡生物解剖課,並且表現出了極大的天賦,即使是一些難度很大的實驗,比如解剖細小的蚯蚓,她也從來不會碰破血管。

高中畢業後,張彌曼打算報考醫學院。當時,新中國剛成立不久,正在努力實現工業化。張彌曼在報紙上看到了時任國家主席的劉少奇的講話:地質科學是工業的尖兵,國家要建設首先需要工業,而發展工業首先需要礦產資源。言下之意,工業需要地質科學的支撐,國家需要青年學生積極投身地質科學。

國家的號召對張彌曼的觸動很大,她出於報效祖國的考慮,同時也為滿足自己對野外考察的好奇心,毅然改變了初衷,決定報考北京地質學院地質學專業。結果,張彌曼被分配到了古生物學系。入學第一天,她看到了一副對聯,上面寫著:“歡迎你,戈壁灘上的開拓者;歡迎你,岩石洞中的找寶人。”儘管張彌曼當時對古生物學這門學科一無所知,但這副對聯還是激發起了她的雄心壯志,讓她在此後的數十年裡,再苦再累也沒有回頭。

古生物學界的“石油功臣”

入學不久,因為成績優異,張彌曼被派往蘇聯留學。1960年,她從莫斯科大學畢業回國,被分配到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

研究古脊椎動物,免不了要和化石打交道。為了尋找更有價值的化石,張彌曼每年都有幾個月在全國各地出差,瘋狂工作。那時的科研條件很艱苦,張彌曼常常要一個人用扁擔挑著被子、錘子、化石包裹、膠水,跋涉在荒山野嶺之間。有時候,她要揹著30多千克的行李,走上20多千米的山路。有時候,她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借宿在農家閣樓或者祠堂裡。還有的時候,她甚至幾十天都沒有辦法洗澡,身上長出了蝨子。然而,不論條件多麼艱苦,張彌曼從未想過退縮,她一直堅持自己採集化石,自己修理化石,自己給化石拍照,自己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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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艱苦的科研學習中,張彌曼掌握了豐富的化石和地質學知識,也很快得到了報效祖國的契機。那時候,石油勘探技術非常落後的中國想摘掉“貧油國”的帽子,政府開展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石油大會戰”。

此時的張彌曼,已經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採集了大量中、新生代地層的魚類化石。她研究了這些化石的形態、分類、所屬族群、分佈特徵,同時勘探了不少古代地質層。這些不僅幫助她在古生物學基礎理論方面取得研究成果,也給石油勘探工作提供了重要的指導信息。

大慶油田開發之初,國內地質科學家齊聚一堂,根據自己的專業知識,判斷地下石油的分佈。當時,不少人都認為含油層應該在距今1.5億年的白堊紀早期,所以石油勘探也應該在相應的地質層內進行。但張彌曼卻不這麼認為,她根據地質層中的化石樣本,結合對東亞地區古魚類演變規律的研究,提出含油最豐富的地質層應該在距今1億年左右的白堊紀晚期。按照張彌曼的觀點,勘探員果然找到了油層。

隨著大慶油田裡第一股石油從地下汩汩而出,張彌曼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此後,勝利油田開發時,張彌曼發現海洋曾經覆蓋油田區域兩次,因而成油的地質時代也會與普通油田有所不同——這一觀點也為勝利油田的順利開發提供了指導。張彌曼孜孜不倦地研究古生物學,卻幫助新中國實現兩大油田的勘探開發,著實令科學家同行們欽佩不已。

用化石解密歷史

勘探油田,張彌曼作出了重要貢獻,但作為古生物學家,張彌曼沒有忘記自己分內的工作。每塊化石都見證著一段歷史,張彌曼的分內工作自然是解密這些化石背後的歷史。瘋狂工作了幾年,張彌曼手中的化石已經有上千塊了,但中國古生物學尚處於起步階段,技術手段落後於國外。所以,1966年,張彌曼前往瑞典斯德哥爾摩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進行研究學習。她帶著收集到的中國古魚類化石,師從當時世界古魚類研究的權威科學家雅爾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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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達爾文時代以來,大多數科學家認為,陸地脊椎動物是由水中的脊椎動物——魚類逐步進化過來的。那麼,究竟哪一種古魚才是陸地脊椎動物的祖先?長期以來,科學家爭論不休。古魚類相對於現代魚類而言,它們的鼻孔往往都長在外面,並不存在內鼻孔。當水流從前面的外鼻孔流進,流經嗅囊之後,就直接從後面的外鼻孔流出。這樣一來,古魚的鼻孔並沒有呼吸作用,頂多提供嗅覺。但陸地上的動物都是用肺呼吸的,因此必須要有與外鼻孔相通的內鼻孔,才能使外面的空氣順利地進入到肺中,保證氧氣的供應。如果想讓古魚類進化到陸生脊椎動物的話,就得存在一種魚可以不用鰓直接呼吸,這也就意味著,有沒有內鼻孔是決定古魚類能否進化成陸地動物的關鍵特徵。

張彌曼的老師雅爾維克,花了20多年時間還原了總鰭魚(某種古魚的統稱)的化石。隨後,他對其吻部構造進行了分析,認為它們就是擁有內鼻孔的。於是,雅爾維克提出,總鰭魚類就是陸地上四足動物的祖先——這一論斷得到了其他科學家的普遍認可,成為權威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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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中國雲南東部距今4億年前所形成的岩層裡,張彌曼也發現了一種總鰭魚的化石,將其命名為“楊氏魚”。20世紀80年代(文革結束後),張彌曼決定按照雅爾維克的還原方法來研究楊氏魚。在還原楊氏魚的過程中,張彌曼採取最原始的“笨方法”:連續磨片。這種方法是將古魚類化石封固在石膏模型中,每磨去一層就要繪製出一個截面圖案。這種方法能最詳細地瞭解古魚類的體內結構,非常精準。但是,這種方法同樣也非常枯燥乏味。首先,張彌曼要把化石埋在硬石膏裡,然後開始研磨。每磨一下,就要用精密的尺子量一下是否磨去了50毫米,這樣才能保證化石磨得平。下一步,她要將磨好的化石放在顯微鏡下,利用反光鏡將圖像映在紙上,再用鉛筆仔細描出來。就這樣,用了兩年的時間,她才將楊氏魚的化石磨完,並畫出了500多張圖。

張彌曼用石蠟等材料,通過剖面圖將楊氏魚完整地還原出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楊氏魚並沒有內鼻孔。隨後,張彌曼重新觀察了雅爾維克的標本,發現觀察結果也與老師的說法背道而馳——那些標本嚴格說起來其實也沒有內鼻孔。於是,張彌曼的研究否認了總鰭魚類有內鼻孔的傳統看法,從根本上動搖了總鰭魚是四足動物祖先的說法。這在世界古生物學界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隨後,張彌曼的研究沒有止步,她開拓性地研究中國各地的古魚類化石,在《自然》、《科學》等刊物上發表上百篇重要研究成果。到了20世紀90年代,張彌曼的學術地位逐漸獲得學界的廣泛認同,她成為世界最受推崇的古魚類專家。

此後,張彌曼的一系列榮譽也開始接踵而至:1991年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2011年當選瑞典皇家科學院外籍院士,同年獲得芝加哥大學榮譽博士學位,2016年獲國際古脊椎動物學界最高獎——羅美爾-辛普森終身成就獎,2018年獲得“世界傑出女科學家獎”。與此形成反差的是,儘管在世界生物學界地位崇高,但中國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直到不久前參加中央電視臺的情感類節目——《朗讀者》,才使她進入了人們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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