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秩情緣丨餘哲:關於廣西大學的一點回憶

建校九十年,春華秋實,桃李芬芳,廣西大學為國家和社會培養了學界才俊、政界棟樑、商界精英、文化名人及各類建設人才。廣西大學在90週年校慶之際,特推出“九秩情緣——西大校友回憶錄”系列推送,記錄歷屆西大校友對曾經校園生活點滴回憶,感受廣西大學九十年來潤物無聲的文化浸潤和精神積澱。

餘哲,國立廣西大學農學院畜牧獸醫系1946級學生,1950年畢業留校,1952年9月全國大學院系調整分配到華南農業大學,任該校獸醫臨床診斷學及中毒學副教授,1987年退休。

關於廣西大學的一點回憶

廣西大學(以下簡稱“西大”)於1928年在梧州蝴蝶山創立,當年6月開始招生。

馬君武博士是西大第一任校長,我父親餘克縉是廣西大學第一批預科班學生,由此認識馬君武校長並得到馬校長多方面的指導和幫助,被馬校長介紹到上海大夏大學函授班進修英文。1930年,我父親順利考入杭州國立浙江大學(浙江大學前身)電機工程系,四年後畢業,因成績優良留校工作。後來因戰爭,浙江大學遷至廣西宜山,父親回校受阻,馬君武校長邀請他回西大任助教。這樣,父親帶著母親和我,一家三口來到梧州,那時我剛好10歲。

梧州是廣西省內幾個大城市之一,我們一家就租住在市內環湖路的一間平房,平時媽媽就在家裡做做家務,我入讀附近的一間小學。父親在蝴蝶山廣西大學工作,每天早出晚歸,晚飯後他除了備課,還抽時間輔導我複習功課,並教我ABCD等簡單的英文字母及漢語拼音。我對這些情景記憶猶新。有時星期天,父親仍然回校工作,我偶爾也跟著去蝴蝶山遊玩。

蝴蝶山,山清水秀,環境優美、安靜,教學樓林立在綠色的樹林裡。許多大學生,男的穿著白色襯衫,女的穿著黑色裙子,一個個提著書包健步走入教室。年幼的我開了眼界,內心羨慕至極,心想自己長大了能和他們一樣,在這棟樓裡讀書學習該多好啊!

一年後,父親考取了公費留學美國,我和媽媽又回到家鄉生活,我入讀家鄉的縣立小學。

1931年,日本帝國主義強行霸佔東北三省後,繼續以飛機、大炮、坦克夜以繼日入侵我國領土。許多城市和農村被摧毀,人民流離失所。在美國的父親得知這些消息後,心想自己的國家如此被別國欺辱,很不安心。此時父親在獲得美國密歇根大學碩士學位後,入讀美國加州理工學院的航空工程博士班,導師正是我國著名科學家錢學森先生的導師 — —馮·卡門教授。剛修讀半年,又得知上海失守,危機席捲華北、華中、華南等地區的重要城市,他想到“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便毅然決然放棄攻讀博士學位的好機會,立即啟程回國。

1939年馬君武任國立廣西大學校長,學校也早已由梧州蝴蝶山遷至桂林良豐西林公園(農學院仍在柳州沙塘)。馬校長一定要我父親回西大任教,於是父親重返西大教學兼任機械系主任。我也跟隨父親再次回到西大校園生活,併入讀桂林女中。

西林公園自西大遷入後,大門原來懸掛的“西林公園”牌匾換成了“國立廣西大學”。院內的亭臺樓閣都是紅牆綠瓦,房屋也是以平房為主。因西大遷入時新建了一幢二層樓的教職員宿舍分配給教授居住,我父親也分得樓上一間,內配有書桌和書架,星期天我從桂林女中回來,同父親居住在此。後來的外來專家教授,只能在附近雁山村租住民房,如浙江大學機電系的裘獻遵教授一家。也有些單身教職工在公園的亭臺樓閣“隱居”。

園內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環境優美,大家在園內居住,也樂在其中。學校門內有一塊空曠的地方,自然成了學生們活動的場所,門的右側是一棟小平房,住著一位叫黃庭英的教授兼總務長。另兩間為學生自治會工作用房,其他為壁報欄、通知欄等。

九秩情缘丨余哲:关于广西大学的一点回忆

永淳縣同鄉會歡送應屆畢業生合影,中排左一為餘哲,前排右三為餘克縉。

碧雲湖,人們常叫相思江,湖面很寬。湖的兩岸架著一座九曲橋,共有九個彎曲,每個彎曲改作約20個座位的小教室,便於修課人數少時使用。橋的一頭是一座男生專用宿舍,另一頭是一條碎石路,直通膳堂,路的旁邊有個巖洞,人們也叫它相思洞,很大。抗戰時期日本飛機來了,警報一響,人們就走入洞中躲避,解除警報後,人們又出來工作或學習。由於洞裡黑暗又積水,為了大家的安全,我父親領著機械廠的工人在洞內安裝了一座小型發電機發電,從而點燃了西林公園的第一盞電燈。這是他在90歲生日回憶往事時告訴我們的。

相思樹又叫紅豆樹,生長在相思洞旁邊,聽說幾年才開一次花,秋冬時節結著紅色的果實,如蠶豆大小。學生們每天去往膳堂路過時,能夠“幸運”地撿到一兩顆,會如獲至寶,珍藏起來,留做紀念,作為在西林公園讀了四年大學的見證。2012年,我重遊西林公園時,見到紅豆樹旁立著一個牌子,上面錄有王維的《紅豆詩》: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西林公園門外有一條約3000米長的交通要道,直通杜鵑山。在山的右側是一棟二層樓,原叫科學館,是教室或實驗室,學生們下課後去爬杜鵑山鍛鍊身體,星期天也一雙一對地去爬杜鵑山談情說愛。山的左側是廣西植物研究所,所長是陳煥鏞,一級教授兼西大林學系主任。臺灣草是他從臺灣引種入內地的少有草種。我讀大學二年級時曾約同宿舍林學系的陳德超、陳麗芳同學一起去參觀植物研究所內的植物園,地面上長著一片臺灣草坪,一眼望去,像深綠色地毯一樣很平整地緊貼地面,四周很安靜,躺在草坪上,真令人身心愉快,能驅走一天學習後的疲勞。

1940年馬君武校長去世後葬於杜鵑山上,墓碑向著西林公園(即面向西大正門)。2012年我重遊杜鵑山時,校長墓地已雜草叢生,令人感慨。

因為抗戰,全國各省市大學能像西大一樣堅持上課的不多,所以西大的學生都是來自各省市甚至海外的青年男女。大家都慶幸考取了西大,說:只要有書讀,有飯吃,還有幾元錢領用就感到很滿足了,在學校就如同回到了家一樣,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但日本帝國主義仍然在垂死掙扎,桂林時局緊張,人心惶惶,學校也只能暫時停課,並告誡學生們:為了大家的安全,學生從哪裡來的先回到哪裡去;回不去的,可以跟隨學校遷至貴州榕江。遷貴州榕江時,港澳及海外的學生居多,大家以步行為主,十多天到達目的地。適值榕江發大水,來得快也退得快,沒有思想準備的學生就近爬樹,避過洪水。但是學校的圖書、儀器損失嚴重。

1945年抗戰勝利以後,西大以柳州鷓鴣江作為臨時集中點,號召原師生回校復課,並在鷓鴣江招考1946級新生。此時我在柳州高中12班學習,即參加西大新生入學考試,結果我順利考入西大農學院畜牧獸醫系。當年9月,西大由鷓鴣江遷回西林公園內,但因人數眾多,法商學院及理工學院便被安置到桂林將軍橋主校區,農學院及所有一年級新生繼續在西林公園分校區。我到分校區報到,入住西林公園女生宿舍,這樣我就在西林公園裡度過了我的大學時光,一直到1950年畢業。

1947年國共談判失敗,內戰爆發,西大學生和全國大學生一樣經歷漫長的戰爭洗禮,思想覺悟有了很大的提高,認識到戰爭的殘酷及給人類帶來的傷害。我們都熱愛祖國,熱愛人民,更熱愛在戰爭中培養我們成長的母校。同學們熱情高漲,提出“反對戰爭,熱愛和平”,並以集會遊行示威等形式表達訴求。

國民黨政府對學生的這些活動恨之入骨,對學生強行壓制,停發學生的助學金,取消對困難學生的補助,並強行逮捕了農學院的李啟光、潘廣燧、陳銘玉及主校區的方亢中、方茂金、李競生等7人。被逮捕的學生在獄中被嚴刑拷打,殘酷迫害,其中一名學生不幸犧牲。師生聞訊,十分憤怒,立即罷課,高喊“反對迫害,反對飢餓”,進行遊行示威,在獄中被迫害長達半年之久的同學最終被釋放。

1948年學潮稍為平靜,學校恢復正常的教學秩序。1946—1947年,農林部接到世界救濟總署撥來的一批荷蘭牛,組成了奶牛場,又叫牛種場。牛種場場長由孫仲逸院長兼任,奶牛的飼養管理和繁殖由王丕建指導,奶牛的保健由葉浩教授負責,系主任秦禮讓兼家畜病理學教授。王、葉、秦三位是西大沙塘時代即1942年畢業的同窗好友。秦、王兩位於1946年留學美國後回校任教,他們都有教學任務,又肩負牛種場的各項生產及奶牛疾病的預防等任務,很自然地形成了理論教學與生產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方式,學生們學得深、學得透、用得著。

九秩情缘丨余哲:关于广西大学的一点回忆

餘克縉(中)98歲時在家中合影,右一為餘哲。

在校的四年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留校工作,後於1952年夏天因全國大學院系調整離開了母校。西大 — —我的母校,我永遠懷念您!您的教誨,使我走入社會,走向世界,克服困難,報答母校,報效祖國。祝福母校西大乘著偉大時代的春風,爭創一流,培養更多優秀人才!

時間無情人有情。回顧過去,70、80週年校慶時,我都回校參加慶祝活動,90週年校慶即將到來,年近94歲的我也將盡量回校和校友們歡聚。

九秩情缘丨余哲:关于广西大学的一点回忆

來源丨廣西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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