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一個穿黑色衣服的人，向我們走來。他頭髮向後籠著，露出白皙的額頭。哦，那分明就是老同學，曾經的數學課代表！我們迎著他走去，我感覺空氣裡有一股遒勁的力，我趕快把臉一扭，不敢直視向我對面走來的身影。
“你瞧，那不是你認識的人。”鄉里的專幹對我說。
“哦。”我裝作才發現，用手搭在眼睛上，擋住直射下來的陽光。
二十多年以前，我們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我和一名女同學騎著自行車，一路打聽，千辛萬苦終於摸到了數學課代表的家。
乾淨整潔的農家小院，院裡種著幾棵蘋果樹。花已經落了，滿樹的葉子朦朧地敷著一層淡淡的白。
課代表不在家，我們一眼就認出那是課代表的媽媽，太像了。阿姨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招待我們兩個從天而降的女孩，還有好事的鄰居探頭探腦。我心裡不由得一陣好笑，我曉得她們大概在想些什麼。
我們兩個在課代表家好奇地東瞅瞅，西看看。目光集中在他家的相框上，幸福的全家福，可愛的小侄子。
課代表終於來了，見面是一陣驚喜。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哪陣風把我們吹來的。簡單地嘮了幾句家常，我們就起身告辭。
騎了三十多里的路，流了許多汗，走了許多冤枉路，在村子裡跟走迷宮似的繞了好幾圈，終於摸到了家門，見到了本人，就這樣說了幾句話，我們就離開了。
是不是很不值？
沒有覺得不值，那時只覺得摸摸同學的家門，是一件很重要，很有意義的一件事。
接下來，我們盤算著去另外一名女同學的家。
後來我們四五個同學乾脆在學校里約好，暑假的某日某時在縣一中學校門口會合，再分別由本人領著摸家門。
當時正值暑假初期，是農田鋤草的階段。父親對於我一天的不勞動，而是去同學家瞎轉這件事很是責怪。從不敢忤逆的我，那時不知從哪來的勇氣，騎上破自行車說走就走了。
快畢業的那年春天，是同學之間摸家門的高潮。週六日常常會大規模小團體地出動，由學校出發，一律是自行車，長途奔襲，來回幾百裡，樂在其中。
摸到家門的一位女同學說：“誒呀呀，這麼近！畢業後，有時間我騎著車就來了。”
她說的這麼近實際上是一百多里。一百多里，對於當時只能騎自行車的她來說，她覺得是這麼近。
畢業前夕，好些同學的家門都摸過了。我的家裡也接待過好幾波同學。那時的我們篤信，畢業後我們一定還會去彼此家的，一定會的。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當時摸過的家門從來沒有再去過，摸清的路線也早已忘記了。同學之間偶然還有聯繫，偶然還會在同學群裡聊聊天，偶然還會因工作關係見見面。
上一次，我們班長來我縣參加會議，我們幾個同學小聚了一把。
飯桌上，幾個女同學一個勁兒地嘲笑班長滿嘴跑火車。班長笑著說：“真是老同學啊，說話不拘束，在其他人是從來不敢這樣說的。”
一晃眼的功夫，課代表就走到我的面前。我笑著看著他，還是那樣溫和儒雅，只是他的笑多了幾道皺紋。猶如一面鏡子，看到課代表我就看到了我自己。
作者單位：河南省獲嘉縣教師進修學校
閱讀更多 筆尖上的心動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