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花繼父被殺,警察破案後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被害人的家位於鋼鐵廠職工樓。三環邊上的老建築,十幾年前鋼鐵廠遷到了市郊工業區,職工樓卻留在了這裡,後來鋼鐵廠倒閉,這裡的居民都成了下崗職工。雖說是下崗職工,居民們的優越感卻越來越強,優越感來源於他們有房子。這些年京北市的房價不知翻了幾十倍,能在三環邊上有棟70平的房子,就等於坐擁四五百萬的現金。最近有傳言說這裡要拆遷了,一想到數目可觀的補償款,老鄰居們見了面打招呼都是“拆遷有新消息了嗎?”在這樣歡喜的氛圍下,竟然發生了命案。閆儒玉和吳錯趕來的時候,死者家門口的警戒線外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牆,鄰居們從三樓樓道一直圍到了一樓單元門口。

“讓一讓,警察!大家讓一讓!”吳錯在前面開路,閆儒玉緊跟其後,生怕一個不留神陷入人民的海洋,就再也進不了命案現場了。好不容易進入死者家中,吳錯忍不住問道:“外頭怎麼圍了這麼多人?”正在臥室安撫死者家屬的當地派出所民警過來解釋道:“這家情況比較特殊,兩個女兒是吃百家飯長大的,鄰居們自然比較關心。”“百家飯?”閆儒玉好奇地向臥室看了一眼,只見一個12、3歲的小姑娘坐在床沿,也正怯怯地看著他。“死者李炳雄,是李麗的繼父,”說到李麗的時候,警察向臥室看了一眼,“就是她,李麗還有一個18歲的姐姐,叫李美。姐倆的母親嫁給李炳雄不久就病死了,幸好李炳雄對兩個繼女還不錯,一人掙錢養家,甚至這些年都沒再結婚。鄰居們知道這一家子不容易,所以經常照應……”閆儒玉打斷道:“李美在哪兒?”“已經通知她了,應該……會趕回來吧。”“應該會趕回來?”警察發現閆儒玉眯著眼打量自己,趕緊道:“那個……李美輟學以後天天泡網吧,不怎麼回家。”這時,徐行二的聲音從廚房響起:“根據屍僵和角膜渾濁程度,初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今天凌晨2點到6點,具體的時間和死因要等屍檢才能確定。”徐行二和助手一起將屍體裝進屍袋,一邊費力地向外抬,一邊對吳錯道:“現場就交給你們了。”吳錯趕緊上前幫忙,待屍體被抬上車,吳錯才又回到案發現場。

狹窄的廚房,地面幾乎被血泊鋪滿,讓人無處下腳,一把約15釐米長的水果刀掉在血泊中。閆儒玉本想進廚房看一眼,可吳錯已經在裡面“舉步維艱”了,他只好暫時放棄這個想法。走進李麗所在的小臥室,環視一圈。小姑娘的視線始終粘在閆儒玉臉上,閆儒玉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只好開口問道:“你和姐姐住這個房間?”“對。”小女孩答道。“兩個人?只有一張單人床?”閆儒玉不太懂女孩之間的相處,反正要是讓他跟人擠一張一米二的單人床,哪怕對方美若天仙,他還是寧願打地鋪。不等小女孩答話,他已經打開了房內唯一能收容東西的衣櫃,又跪在地上彎著腰去看床底下,自言自語道:“沒有鋪蓋,說明不是打地鋪。”衣櫃門上的鏡子恰好照到李麗,她臉上的一絲慌亂沒能逃過閆儒玉的眼睛。看到閆儒玉透過鏡子看著自己,李麗解釋道:“姐姐的工作包住宿,她不在家住。”閆儒玉點點頭,“你昨晚應該也不在家吧?”“我昨晚在小姨家住的,小姨包了餃子,叫我去吃,吃完天都黑了,正好是週末,第二天沒課,我就住小姨家了,可今天早上一回家,卻發現……”“所以你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是……好多血,我看到好多血……”小女孩的聲音忍不住地顫抖,閆儒玉報以抱歉的眼神,默默退出了李麗的臥室。

死者李炳雄的臥室看起來很整齊,簡易衣櫃的門已經掉了,裡面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一條夏天蓋的薄被疊得有模有樣。給人的第一感覺:李炳雄是個十分自律的人……或許,是退伍軍人?老式建築,每間屋子的窗戶都不大,這間臥室也一樣。或許因為這是整間屋子唯一朝陽的房間,屋裡有一根與窗戶平行的簡易晾衣繩,繩子上掛著一條男人的深色褲子,一雙黑色連褲襪,還有一件校服上衣。看來全家的衣服都在這裡晾,衣服擋住了看來全家的衣服都在這裡晾,衣服擋住了本就不大的窗戶,縱然是白天,屋子裡的光線也很暗。怎麼看都應該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可閆儒玉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他也說不上這感覺的由來,或許是李麗太過鎮定,或許是這個家裡竟連大女兒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又或許是掛在男人房間的連褲襪太過突兀。

很快,他又發現了一處不尋常的地方。李炳雄的床上有兩個枕頭和兩床被子!不會吧……難道……正思忖間,敲門聲響起,門外的民警道:“受害人家屬李美來了。”閆儒玉開門,只見一個面貌清秀的姑娘站在門口焦急地向裡張望,姑娘穿著深色牛仔褲,淺灰色羽絨服,沒有化妝。“你是李美?”說實話,他很難將眼前這個姑娘與整日泡網吧的問題少女聯繫在一起。“我是。”李美向屋裡走了兩步,卻根本不去看血跡斑斑的廚房,而是向小臥室張望。李麗撲進姐姐懷裡,壓抑了好幾個小時的恐懼在這一瞬間得到了釋放,小姑娘瘦瘦的手臂在顫抖,小小的肩膀在顫抖。姐姐李美似乎受到了她的影響,也開始渾身顫抖。“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李美捧著李麗的臉,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咳咳……”閆儒玉站在兩人不遠處道:“不好意思,我有幾個問題,例行詢問一下。”李美依然摟著李麗,連正臉都沒給閆儒玉,“什麼問題?”“今天凌晨2點到6點,你在哪兒?”“你們警察不去找兇手,卻來懷疑我?”李麗終於看向閆儒玉。閆儒玉別過目光,語氣卻很堅定,“我說過,是例行詢問。”“我是網吧收銀,昨天夜班,晚上10點到今早上10點一直在網吧,你們可以去查監控,早上一下班就回宿舍睡覺了,睡得太死,你們打了好幾次電話我都沒聽到……”閆儒玉又道:“昨天晚上10點鐘之前呢?”“在家吃完飯,9點半出門去網吧。”“跟你父親一起吃的?”“我妹大概7點半去小姨家了,她走以後我就在家做飯,我爸一直在看電視,做好飯,吃完,又洗了碗我才出的門……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妹嚇壞了,你們怎麼能讓她留在這兒?這是小孩子該呆的地方嗎?她要是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全是因為你們疏忽!……”

幸好兩個女孩的小姨及時趕來。小姨長得瘦瘦小小,站在門口盡力屏住呼吸,似乎這樣就能少沾一點死人的晦氣。“美美,麗麗,快出來,跟小姨回家去,這兒有警察,用不著你倆。”小姨對著門裡喊了一嗓子,就三步並作兩步下樓去了。李麗看向姐姐,李美道:“你去小姨家吧,我在這邊上班,住宿舍方便,下班了我可以去看你。”李麗還想說兩句什麼,李美又道,“放心吧,不會有事。”李麗這才出門離開。有刑警追上去詢問了小姨一些問題,並要了她的電話和地址,表示後續調查可能需要她的配合,小姨雖滿臉不悅,卻也沒有拒絕。

小姨和李家姐妹相繼離開,樓道里圍觀的鄰居大都散去了,閆儒玉也跟著下樓,一出樓門就迫不及待地掏出香菸點上,大大地吸了一口。抽完一根菸,吳錯也從單元門走了出來。“走,吃飯去。”吳錯一邊招呼閆儒玉一邊朝小區門口走,看見閆儒玉臉色不好,又道:“現場血跡混亂,我還得一陣子,要不等會兒你先回去?”沒想到閆儒玉突然道:“外圍走訪的時候多瞭解一下,有沒有跟李炳雄關係密切的女性,一個單身漢床上沒必要放兩床被子。”“哦。”“另外,多瞭解一下姐妹倆和繼父的關係,這一家子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麼有愛。”吳錯挑挑眉,“你……懷疑兇手是姐妹倆?”“沒有證據或者動機之前,我誰也不懷疑。”閆儒玉在小區門口一個露天麵攤坐下,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希望不是李美。”

已經過了飯點兒,麵攤卻依然有兩名食客,看樣子是附近的一對老夫妻,老夫妻跟麵攤老闆很熟的樣子,三人有一句沒有一句地聊著。麵攤老闆道:“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們倆捨得出來吃了?”兩人並未因為老闆的調侃而生氣,反倒頗有優越感地說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們那棟樓裡死人了!是兇殺案呢!”“怪不得早上有警車開進去。”“可不是嘛,我跟你說,可慘了!警察進“可不是嘛,我跟你說,可慘了!警察進屋的時候我可是親眼看見了,一屋子血!連牆都被血塗紅了!那死相就更別提了,嘖嘖嘖,讓人大卸八塊了!……”婦女說得眉飛色舞,嘴裡還噴出兩小截面條。

閆儒玉和吳錯坐在一旁的鄰桌,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幸好今天穿的便服,終於明白一起普通命案是如何被傳揚成連環變態殺人案了。婦女的老公嫌不過癮,還壓低了聲音補充道:“我跟你說,昨晚上我親眼看見兇手了!”“胡說什麼呢?!你想讓人查水錶啊?!”婦女雖在埋怨老公,卻看不出一點緊張的樣子,反倒像是在炫耀自己懂得一個網絡用語。“我可沒胡說,昨晚上起夜你還記得不?”“記得記得,哎呦,說起來我就生氣,起夜連燈都不開,害我在廁所撞見你,以為見鬼了呢!心臟病都快嚇出來了!”婦女一邊說,一邊伸手拍了男人一下。男人嘿嘿一笑,“你懂什麼,屋裡沒開燈,才能看得清外面,我跟你們說,我真看見了,有個人跑進老李家的2單元,速度可快了,我當時還在想,這麼晚跑個什麼勁兒,不會是小偷吧,就在窗戶跟前看了一會兒,結果你猜怎麼著,沒一會兒那人又跑出來了。你們說,那麼晚了不是兇手還能是誰?……”“您真看到了?”鄰桌,目光如電的吳錯突然插話打斷了三人的閒聊。

婦女似乎很為他們的談話如此有吸引力而高興,熱情地解釋道:“我家老王當然不會胡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吳錯卻只是盯著老王,再次追問道:“您真看到了?”老王有些侷促地點頭,吳錯掏出警官證道:“您昨晚看到的很可能就是兇手,請您配合我們調查。”麵攤老闆被吳錯的身份嚇了一跳,手裡的湯勺抖了幾抖。婦女倒是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身子向吳錯傾了傾問道:“我說警官,我老公也算是提供重要線索吧?不是應該有獎金嗎?”“當然,我們需要先核實您提供的線索,一經核實並採用,會有人通知您領取獎金。”婦女還想繼續詢問獎金的事,閆儒玉插話道:“能帶我們去您家裡看看嗎?我們想盡快確定您是從哪兒看到嫌疑人的,我們越快破確定您是從哪兒看到嫌疑人的,我們越快破案,您就能越早拿到獎金。”婦女從桌上的紙盒中抽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衝老王催促道:“你快點吃,吃個飯磨磨唧唧的,吃完趕緊帶兩位警官去家裡看看。”老王嗯了一聲,使勁兒往嘴裡塞麵條,婦女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去李姐家打牌了,晚上你做飯。”看著婦女離開,閆儒玉和吳錯對視一眼,兩人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幸好沒結婚”的意思。

吳錯三兩下就吃光了一碗麵條,跟著老王往家走,閆儒玉一邊慢條斯理地吃著,一邊道:“派個人跟我一塊去趟李美工作的網吧。”老王家和死者李炳雄家在同一棟樓,老王家住4單元一樓,房子的格局和李炳雄家一模家住4單元一樓,房子的格局和李炳雄家一模一樣。一進屋老王就指著衛生間道:“喏,我就是從這兒看見那個人影的。”衛生間只有一扇小窗,為了避免走光,窗玻璃上貼了一層半透明的磨砂貼紙。貼紙已經老舊泛黃,一角翹起,露出巴掌大的一塊玻璃,老王指著那巴掌大的區域強調道:“就是這裡。”吳錯走到窗前,彎腰透過玻璃向外看,能夠看到樓前不小的一片區域,包括2單元門口。老王繼續描述道:“那個人是從小區大門的方向過來的,走的時候也是往小區大門方向奔。”“您有沒有注意那個人的體貌特徵?”吳錯問道。“天太黑,我這個老花眼只能看出那是個人。”“高矮胖瘦性別什麼的,有印象嗎?”“嗯……大概……算不上壯……實在是看不清!”吳錯趕緊道:“沒事沒事,您能想到多少就說多少。”他又提示道:“那個人的衣著呢?如果在晚上穿淺色衣服,應該比較容易看清吧?”“不是淺色的!”這次老王回答得很篤信,“我確定不是淺色衣服,那人給我的感覺……怎麼說呢?……好像要融進夜色裡,我懷疑他穿了一身黑……對對對!應該是黑衣服,就算不是黑的,也肯定是深色的!我就說嘛,不然不會看得那麼模糊。”“那您記得當時的時間嗎?”“時間啊……我沒看留意……不過,你等等……”老王一邊說一邊踱到了客廳,看著客廳牆上的掛鐘道:“那之後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又起了一次夜,第二次起夜我看時間了,3點50多,快4點的樣子。”“所以肯定是4點鐘之前。”“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好的,非常感謝,您提供的信息或許就是破案的關鍵,您還記得其它細節嗎?”老王有兩次與吳錯目光交匯,又兩次閃開了目光,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吳錯趕緊道:“您不要有顧慮,我們會對您的身份信息嚴格保密。”“其實也沒什麼,”老王撓撓頭道:“我就是懷疑,可能是想要買地的開發商乾的。”

“為什麼?”吳錯掏出煙,遞給老王一根,並幫他點上,自己也點上一根,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老王道:“純粹是猜的,你要讓我說,那我就說說,不過我可沒什麼根據。”“您但說無妨。”“是這樣的,我們這片一直說要拆遷,都“是這樣的,我們這片一直說要拆遷,都說了好幾年了,今年年初總算有確切消息了,大夥也都盼著住進補償的新樓,再拿上一筆補償款。你別看我家這破房子不值錢,可是地段值錢啊,開發商來算過了,就我家這70平的房子,能換兩套100平的,不要房子也行,那就拿補償款。大夥一商量,都覺得划算,只有老李像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非要跟開發商談價錢,還獅子大開口。剛開始有貪心的人跟著他一起鬧騰,後來價錢談不攏,鬧來鬧去沒意思,我們小區就剩他一個人還在堅持。”

吳錯思忖片刻道:“您的意思是,開發商跟死者有利益上的衝突。”“可不是,反正吧,知道老李被人殺了,我的第一感覺就是開發商,老李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你想啊,能把兩個不是親生的孩子拉扯大,肯定是好人嘛……”眼見老王拿出了閒扯的架勢,吳錯趕緊掏出筆記本,記下老王的聯繫方式,留下一張自己的名片就告辭了。吳錯回到案發現場的時候,閆儒玉和一名刑警剛離開面攤。李美工作的網吧就在附近的城中村,步行得話,距離她家大概25分鐘路程,在動輒上班2小時地鐵下班2小時地鐵的京北市,李美的工作回家倒是相當方便。可她卻選擇從家裡搬出來,住員工宿舍,這就比較耐人尋味了。兩人走到網吧門口,首先看到的是門上貼的一張寫著“低價處理二手電腦”的a4紙。

一進網吧,只覺得燈光黑暗,烏煙瘴氣。閆儒玉徑直走到收銀臺前,對裡面的一名收銀小妹道:“你們這兒的電腦要處理?”收銀小妹始終盯著桌上的顯示器,眼皮都沒抬一下。“老闆!有人問二手電腦!”隨著收銀小妹這一嗓子,一個叼著煙的中年人從普通區的一臺電腦前站起來,衝閆儒玉喊道:“你要買?”閆儒玉沒回答,而是指著普通區的電腦問道:“就是這些嗎?”“是啊,剛換的機器,速度沒得說,要不是拆遷,我也不會賣,買得多給你算便宜點。”“這地方不是早就說要拆遷?怎麼現在還沒動靜?”“嗨,還有好幾家釘子戶呢!不過我看這些釘子戶也堅持不了幾天,這次拆遷屬於正兒八經的市政規劃,誰也攔不住!”“好幾家釘子戶?”“可不是嘛,地面那家,看見了沒?對對對,就是紅色大門那個,他們就是一家釘子戶,可兇了!一家老小帶著橫幅去市政府門口鬧過呢!”老闆回過味來,又對閆儒玉道:“你究竟買不買電腦啊。”閆儒玉這才掏出警官證道:“跟您瞭解點信息。”網吧老闆一愣,隨即拿出一副老油條的表情,社會氣十足道:“是警察啊,我們這小地方,從開張到現在也沒出過什麼事。”同行的刑警見慣了這種有事沒事都先撇清關係的人,單刀直入道:“你們這兒是不是有關係的人,單刀直入道:“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個叫李美的收銀?”“是啊。”“她昨晚夜班?”“沒錯。”老闆一聽事不關己,放心了不少。“昨晚上她一直在這兒嗎?”閆儒玉問道。“那你們得看監控。”老闆走到收銀臺前,調取了昨晚收銀臺的監控畫面。

閆儒玉迅速瀏覽了一遍監控,自從晚上10點換班,一身黑衣的李美就一直坐在收銀臺裡面,直到凌晨2:35離開了一下。看起來李美十分認真負責,離開的時候還叫來了一名男子坐在收銀臺裡,據老闆辨認,男子是網吧的夜班網管,而李美離開時走向了網吧深處,應該是去衛生間了。2:51的時候李美回來了,與網管交談了幾句,網管走出收銀臺,李美坐回去,不一會兒,她就趴在桌上,似乎是睡著了。從離開到回來總共16分鐘,之後直到早晨交班,李美再也沒有離開收銀臺。閆儒玉對同來的刑警道:“把監控錄像拷貝一下。”老闆問道:“她一個小姑娘,沒什麼事吧?”閆儒玉低聲道:“她繼父昨晚被殺了。”“啊?!”老闆下意識地向後退一步,踢倒了一隻垃圾桶,垃圾桶裡丟棄的泡麵碗倒了,半碗泡麵湯流在地上,使得味道更加渾濁詭異。老闆皺眉,對收銀臺裡的妹子道:“趕緊收拾收拾。”說完挪了個地方對閆儒玉道:“她還有個繼父?”“你們都不知道?”老闆搖頭,問收銀的妹子:“你知道嗎?”收銀的妹子也茫然地搖了搖頭。老闆繼續道:“李美挺內向的,平時不怎麼說話,我只知道她有個妹妹,她輟學打工是要給妹妹掙學費,從沒聽她說起過關於父母的事兒。”“那你知不知道她家就在附近的鋼鐵廠職工樓裡?”“啊?你說那三棟老樓?沒聽說過啊!”老闆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李美都來了兩年了,一直住宿舍,我還以為她家在外地呢!”收銀的妹子插話道:“怪不得,我跟她住一個屋,她有時候莫名其妙好幾天不回來住,上班倒是準時,我還以為她在外面有男朋友了,問她她也不說,原來是回家去了。”“你們的宿舍在哪兒?”同行的刑警問道。老闆道:“嗨,湊合唄,我這小網吧又不是什麼正規大企業,就是在城中村裡租了兩間屋子而已,女的住一間,男的住一間。”“有點意思,”閆儒玉點上一根菸,對同行的刑警道:“既然李美昨天晚上只去了一趟衛生間,咱們就去衛生間看看。”

網吧的衛生間很小,男女共用,進來的人在裡面鎖上門,外面的人就進不去了。衛生間裡,白色地磚已經髒得看不出本色了,味道不像網吧裡那般五味陳雜,卻更加難聞,那味道簡直辣眼睛。閆儒玉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衛生間的窗戶。窗戶上落滿了灰塵,窗臺卻挺乾淨。“這窗戶好幾年都沒開過了,我們這片治安不好,一開窗戶掃帚拖把洗手液準得丟。”網吧老闆道。“窗臺有人擦嗎?”“我沒注意過,值日是收銀和網管輪著來的,我沒操過心。”窗戶的樣式很老,木式帶插銷的那種。閆儒玉拔了一下插銷,出乎意料的竟很輕鬆就拔了出來,窗戶一開,空氣流通,味道好了許多,擠在狹窄空間裡的三人一下子舒坦了許多。“插銷和窗縫好像被人動過手腳,否則不會這麼輕鬆就能打開,插銷上……這是……”同行的刑警取出棉籤擦拭了一下插銷,棉籤上粘上了一些黑黃的東西,“這是油!有人為了打開窗子而往插銷裡上了油!”

老闆十分驚訝地湊上來,語無倫次道:“我不知道……這……我不知道啊。”“拍下來吧,”閆儒玉對同行的刑警道:“差不多清楚了,還缺關鍵證據,就看屍檢和現場勘察結果了。”同行的刑警小聲道:“可是,從網吧到死者家裡,一來一回要將近50分鐘,李美不過離開收銀臺十幾分鍾,就算她用跑的也來不及啊。”“城中村裡小路錯綜複雜,想找一條近路不難,不過,體力活不是我的強項,找路的事兒就交個你吧。”“好嘞!保證完成任務!”


晚9點整,市廳會議室,李炳雄被殺案案情分析會。法醫科長徐行二悶坐皺眉看著手中的屍檢報告,似乎要將那張紙看穿。吳錯道:“我先說說對外圍的走訪情況。死者的社會關係十分簡單,妻子去世以後,他就打點零工,還撿過廢品,周圍鄰居對他印象不錯,都覺得他一個人拉扯兩個繼女不容易,除了近期因為拆遷補償與開發商僵持,就再沒有能稱得上仇家的人了。所以,有必要調查一下開發商。我可看過新聞報道,一些無良的開放商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閆儒玉擺手,“沒必要,那片區域有好幾家釘子戶,開發商沒必要針對李炳雄費這麼大周章。”吳錯在筆記本上劃了一下,意思是開發商這條線索作廢,繼續道:“有目擊者看到嫌疑人在凌晨4點之前跑進死者家所在的2單元,沒過多久又跑了出來,據目擊者回憶,嫌疑人當晚穿一身深色衣服。”“那天晚上李美也是一身黑衣,這不是巧合!”閆儒玉興奮道。說完,閆儒玉就將一臺筆記本電腦推到了吳錯面前,筆記本電腦上正在播放從網吧拷貝回來的監控視頻,視頻中李美的確是一身黑衣。“所以你懷疑李美?”“我不懷疑任何人,只是現在有線索指向她。”“什麼線索?”閆儒玉搖了搖頭,“還差最關鍵的一環,有個問題我始終沒想清楚:大半夜的,李炳雄怎麼會死在廚房裡?就算有人要害他,他最可能的死亡地點應該是臥室才對,可咱們去現場的時候,臥室床上的被子是疊好的,這說不通……還是先說你們瞭解的情況吧。”

吳錯繼續道:“今天對現場的勘察有一個發現,也是一處疑點。”投影儀投射出現場拍攝的照片,侷促的廚房,廚房地面上大片暗紅的血泊,有刑警起身關了會議室的燈,血跡越發生動。“死者被人接連捅了數十刀,廚房裡卻幾乎沒有噴濺狀的血跡,這不符合常理。”徐行二終於開口道:“或許屍檢結果能解釋這個問題。死者後腦部位有被鈍器多次反覆擊打所至的創口,這些創口不足以致命,但有可能使人昏厥,由此推斷,兇手力氣不大,可能是個女性。

結合現場血跡來看,兇手先擊打死者頭部至昏,然後在其胸腹部連捅24刀,對在現場地上發現的刀與死者傷口進行比對,可以確定那把刀就是兇器,經鑑定刀上沒有指紋。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徐行二的目光掃過,與閆儒玉、吳錯短暫交匯,“死者並不是死於胸腹部的24處刀傷。”“什麼?”會議室內,眾人短暫地交頭接耳了一下。

徐行二繼續道:“對屍體內臟及胸腹部表面的創口進行檢查,除了6處位於肝臟、心臟、肺部的創口有較弱的生活反應,其餘創口都沒有生活反映……也就是說,被捅24刀的時候,李炳雄應該是……剛剛死去。”“你是說……他先死了,然後才被人捅了24刀?”吳錯的語氣中滿是吃驚,閆儒玉倒是眼睛一亮,點起了一根菸。“沒錯,這樣一來事情就蹊蹺了。可能引起死亡的24道刀傷是在死者死後留下的,那究竟是什麼致他死亡的呢?最後我發現,死者身上還有一處傷口,也只有這處傷口能夠導致他失血過多,只有這一種可能了……”徐行二說話間,死者右臂的照片被投影投射了出來,小臂內側有一道13釐米長的傷口,傷口很深,能看出死者右臂的靜脈被割斷了。“這處傷口有明顯的生活反映,是生前留下的。

直接屍檢結果吧:兇手先將死者擊昏,然後割破死者的靜脈,使得死者失血過多陷入休克,然後在死者即將死亡的時候連捅了他24刀……這個過程,實在是……有點畫蛇添足了,其實割破靜脈和捅刀子選其一即可,我搞不明白兇手為什麼這麼做,或許是想保證李炳雄必死……”會議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閆儒玉點起了第二根菸,“死亡時間能確定嗎?”“凌晨2點到5點。”“或許這就是兇手想要的,掩蓋真正的作案時間。”閆儒玉道。“什麼?”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閆儒玉,閆儒玉也顯得很興奮。“掩蓋了真正的作案時間,兇手也就是李美,就有了幾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李美的作案過程是這樣的:晚上9:30以前,趁李炳雄不注意將其擊昏,然後在李炳雄的右臂割出傷口,致使李炳雄失血休克,喪失反抗和自救能力。

接著李美若無其事地出門上班,任由李炳雄在家慢慢死亡。到了凌晨2:35,李美從網吧衛生間的窗戶離開那扇長年不開的窗戶被提前做了手腳,有照片,等會兒你們可以看看離開網吧以後,李美抄近路回家。時間太緊迫,她來不及確認李炳雄是否已經死了,李美對李炳雄連捅了24刀。

如此一來,我們就很難發現,真正的案發時間其實在9:30以前,而在法醫推斷的死亡時間,李美又有著幾乎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閆儒玉話音剛落,與他同去網吧調查的刑警補充道:“通過實地實驗,我找到了一條近路,沿這條近路全力奔跑,我可以在6分鐘內從網吧到達死者家中,李美是女孩,就算她要用7分鐘,一來一回就是14分鐘,她總共離開網吧的監控16分鐘,時間雖然很緊,但是要殺死一個已經沒有反抗能力的人,還是來得及的。

對了,這條近路中途需要翻越小區院牆,大家注意這張照片。”投影中先是著一張小區某處圍牆的照片,圍牆頂端豎著不少尖銳的玻璃碴子,但中間明顯有一截,玻璃碴子損毀很嚴重,且這一處圍牆下方有一個十分破舊的簡易木梯。“李美就是從這兒翻牆進入小區的,回到家以後,她沒有浪費一丁點兒時間,果斷捅了已經倒地的李炳雄二十四刀,並且迅速離開。”閆儒玉強調道:“這個時間點卡得很好,因為她的作案時間實在太短,即便我們發現她曾有16分鐘離開了網吧的監控,也無法證明一個小姑娘能在短短1、2分鐘內殺死一個成年男人。要不是李炳雄在她下手前死亡,要破這案子就真難了。”

閆儒玉的描述乍一聽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可仔細想來卻又邏輯嚴謹環環相扣,眾人一時間都沉浸在這段分析中,不知該做何反應。

還是吳錯率先打破了沉靜道:“可是她的動機呢?”“因為恨。”“恨?為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李美工作的網吧離家那麼近,她卻選擇住宿舍而不願意回家。還有,工作2年間,她從來沒跟同事提起過繼父,甚至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她家在這麼近的地方。這一切都很反常,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這些行為都透露出李美對李炳雄的反感。”“可我們沒有證據。”吳錯又道。“搜查李美的住處,或許能找到線索。你記得嗎,網吧的監控視頻裡李美穿著一身黑,第二天中午她急匆匆地趕回家,卻換了一件灰色的羽絨服。

換衣服,或許是因為那件黑色上衣沾了血跡。畢竟,在原本就血跡斑斑的狹小廚房裡連續捅李炳雄24刀,難保自己身上不會粘到一點血跡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她要穿一身黑,因為黑色衣服即便粘到血跡也不會太明顯,她得順利上完那個夜班,不能被人發現異樣。”吳錯不再猶豫,當下就佈置任務道:“老楚和小劉今晚去蹲守嫌疑人,確保嫌疑人不逃跑即可,明天一早我就帶抓捕令過去。其他人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搜查嫌疑人宿舍。”“是!”就在眾人認為即將結案而稍有一絲放鬆的時候,一句老話應驗了:計劃趕不上變化。


閆儒玉起了個大早趕到市廳,卻得知案件發生了巨大轉折:昨天深夜,13歲的李麗在姐姐李美和小姨的陪同下前來投案自首,一口咬定自己是殺害繼父李炳雄的兇手,而姐姐李美對一切毫不知情。

“不可能!”閆儒玉三步並作兩步地趕往審訊室,恰好撞見吳錯從審訊室裡出來。吳錯眼中滿是血絲,顯然忙活了一整晚。見到閆儒玉,吳錯道:“李麗主動頂罪……”“是啊,頂罪,她不滿14歲,不夠刑事責任年齡,即便是兇手也不能追究她的刑事責任。”閆儒玉不甘心道:“可是時間上有漏洞,李麗下午7:30去小姨家,而李美是在晚上9:30出門去的網吧,李麗沒有時間擊昏李炳雄。”“她說自己趁小姨睡著半夜潛回家,先砸昏在廚房喝水的繼父,再將他捅死。”“胡說!老徐的屍檢報告很清楚,李炳雄就不是被捅死的!”閆儒玉有些煩躁地在走廊上踱了幾步,“她們的小姨能成為突破口嗎?”吳錯搖頭,“沒戲,她只是陪兩姐妹一起過來,對我們的問題一問三不知。”“李美的宿舍呢?派人去搜查了嗎?”“咱們的人出發有一個小時了,應該快有結果了。”兩人正說著話,李美從一旁的重案一組辦公室走了出來。“警官,我妹已經把問題交代清楚了,她還不滿14歲,你們不能判她!”“當然,不過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跟你核實,請你配合。”李美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我沒什麼好說的,該說的昨天已經說清楚了,倒是你們,無緣無故跑到網吧裡搞什麼調查,現在所有人都覺得我晦氣,巴不得躲著我,我以後還怎麼去上班?”閆儒玉上前一步,逼視著她的眼睛,“李炳雄被害的當晚,你所穿的那件黑色羽絨服,我們會找到的。”李美的目光絲毫不退讓,“我的衣服,我想扔就扔,想燒就燒,憑什麼讓你們找到!”“你想怎麼處理自己的衣服,我們管不著,不過我得提醒你,別忘了連鞋子一起處理,”閆儒玉垂下眼簾看了一眼李美的黑色運動鞋,“萬一你鞋底的花紋與現場的半枚血腳印吻合,這戲不就白做了嗎?”說話間,閆儒玉上前一步,瘦高的身影使得李美產生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我們需要檢查你的鞋子,請你配合。”這次,李美再也沒有勇氣與閆儒玉對視,她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低著頭,情緒太過激動,脖頸和額頭上的青筋微微鼓起,卻還是嘴硬道:“你們憑什麼查我?!……你們……沒有證據!”閆儒玉與吳錯對視一眼,現場當然沒有什麼血鞋印,但這虛晃的一槍幾乎讓李美的心理方防線崩潰。想要壓垮駱駝,就差最後一根稻草了。被派去搜查李美宿舍的一名刑警急吼吼地趕回來,一見到吳錯就舉著手中證物袋道:“找到關鍵證據了,可以定罪了!”李美遠遠看到刑警手中的兩個透明證物袋,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10分鐘後,審訊室外。妹妹李麗的情緒徹底崩潰,她哭著衝審訊室內喊道:“不是我姐姐!你們抓錯了!人是我殺的!是我殺的!你們放了我姐姐!……”兩名刑警費了好大勁兒,總算半拖半架地將李麗帶回了重案一組辦公室。

審訊室內,姐姐李美的情緒反倒平靜了下來。她微微偏著頭,將目光落在一旁,並不願意去看吳錯手中的證物袋。第一隻證物袋裡是一塊邊緣被燒焦了的黑色布料,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布料上有兩小滴汙漬,似乎是某種比較粘稠的液體。用棉籤擦拭汙漬,棉籤上沾到了暗紅色物質。“這是從你宿舍門口的垃圾桶裡找出來的,被你燒燬的羽絨服,上面是李炳雄的血,對嗎?”李美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沒有聽到吳錯的話。“至於你的殺人動機,我想它能說明一切。”吳錯拿起了另一個證物袋,證物袋內是一支驗孕棒。李美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轉過頭來,她似乎被驗孕棒上的兩道線燙了一下,渾身一個激靈。“是我殺的,那個畜生早就該死了!我這輩子已經被他毀了,可我妹才13歲,她不能毀在那個混蛋手裡!所以我就殺了他!只有殺了他才能逃出魔爪!”吳錯給李美倒了一杯水,李美慢慢喝著水,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接著,這個18歲的姑娘講述了這些年她的所有遭遇。“大概是我6歲那年吧,我爸因為工傷死了,我媽帶著我和我妹改嫁給了李炳雄。那個年代,30歲還沒娶媳婦的李炳雄已經是個老光棍了,我媽大概是覺得他老實吧。

我年紀小,對當時的許多事都沒有印象了,只記得不久以後我媽就病倒了,斷斷續續地病了1年多,據說是得了癌,李炳雄也沒怎麼帶她去過醫院,只是在家養病。我媽越來越瘦,最後只剩下了皮包骨,沒熬多久就去世了。當時所有親戚都嫌我們是女孩,不願意收留我們,唯一關心我們的小姨不過是個20來歲的姑娘,剛剛參加工作,自己都還沒能顧得上自己,哪兒有精力照顧我們姐妹。就在我們提心吊膽的時候,李炳雄主動要求撫養我們。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他當著一些親戚的面鄭重地跟我談了一次,說什麼只要我們聽話,好好讀書,他就當我們是親閨女。我一個小孩,生怕被趕出家門,哪裡還能顧上別的,只能什麼都聽他的。好幾年後我才知道,他之所以願意撫養我們,是因為我媽在臨終前偷偷往小姨那兒放了一紙遺囑,遺囑上說明:如果李炳雄撫養我們到成年,我媽留下的這套房子還有一筆我爸的死亡賠償金大概是2、3萬塊錢吧,在那個年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就歸李炳雄所有。李炳雄為了有一個容身之處,選擇了撫養我們。

我不怪我媽,也不怪小姨,那個時候她們唯一能為我們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剛開始一切都還正常,李炳雄沒有工作,就在菜市場擺一個小攤賣菜,我們之間交流得不算多,但日子還算湊合能過得下去。可是後來,小生意做得不太順心,李炳雄就開始拿我們出氣,打成了家常便飯。他既要面子又有心計,我和妹妹的身上、背上、大腿上全是傷,被衣服一擋卻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家裡做一頓肉,他給我倆碗裡一人放兩塊,讓我們端著碗出去蹲在樓門口吃,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給我們吃了一點肉,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大好人。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不再出去擺攤了,不是在外面打牌,就是在家裡喝酒,三張嘴坐吃山空,我初二那年,他突然去學校給我辦了退學,讓我出去打工掙錢。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考上大學去了外地才能離開他,可他封死了我的出路,我在家跟他鬧,鬧得很兇。那天晚上他喝了酒,我們幾乎打了起來,他突然像野獸一樣撕爛了我的衣服,然後對我……幸好那段時間我妹被送到小姨家了……我在家躺了整整三天,我不記得三天裡又被他蹂躪了多少次。我想死,可我死了我妹怕是也活不成了,想到我妹,我就決定出去打工賺錢,供我妹上學,讓她離開這個蛇窩子。

這幾年,我已經不記得懷過多少次孕又墮過多少次胎,反正我已經廢了,無所謂了。可是三天前,就在三天前,他竟然把手伸向了我妹,我絕不能原諒他!其實早在我們家房子要拆遷的時候,我就動了殺心,要是他死了,我們就能拿到上百萬的補償款,再也不用受苦受累。我計劃了很久,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的勇氣。我發現,這幾年我就像是一隻溫水裡的青蛙,已經徹底麻木了,真是悲哀。直到我發現他對我妹有所企圖,我知道,必須得動手了,不然我會後悔一輩子……”李美平靜的講述和李麗叫著姐姐的嚎啕大哭刺激著每個刑警的心,吳錯想對李美說幾句安慰的話,卻又無從說起。他突然想起警校的教授曾說過:幹這行,最難的不是與兇惡的犯罪分子鬥智鬥勇,而是見識了人性之惡後,仍然願意捍衛規則。

審訊室的監控玻璃外唯獨少了閆儒玉的身影,李美被拘捕後他就悄悄離開,回到了位於13樓的未偵破案件檔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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