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編號：A053/0058
刊發時間：2018年11月15日
多元化、市場化和國際化
應成為我國油氣行業深化改革的永恆主題
王能全
建國60多年來，尤其是通過改革開放40年的努力，我國建成了體系完整的石油天然氣工業體系，較好地支撐了國民經濟的高速發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為我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可以說，輝煌40年的改革開放歷程，也是我國石油天然氣行業自身發生鉅變並取得輝煌成就的40年。
目前，我國油氣行業還處在努力保障供給和提供多樣化普遍服務並重的時代。為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宏偉目標和滿足社會大眾日益多樣化的普遍服務需求，我國油氣行業必須繼續深化改革，多元化、市場化和國際化應成為油氣行業深化改革的永恆主題。
從全球視野看，40年來我國油氣行業取得了輝煌的成就
站在全球油氣和能源行業的視角，40年來我國油氣行業取得的成就是輝煌的，足以傲視世界同行：
一是已成為世界最大的油氣市場之一，我國在全球油氣和能源市場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2017年，我國石油消費為5.96億噸，排名美國之後，世界第二，佔世界石油消費的13.3%；天然氣消費為2404億立方米，排名美國、俄羅斯之後，世界第三，佔世界天然氣消費的6.6%。回望改革開放元年的1978年，當年我國石油消費僅為9130萬噸，天然氣消費僅為區區的138億立方米。40年來，我國石油消費增長了6.52倍，天然氣消費增長了17.42倍，年均增長率為4.6%和7.9%。
作為人民生活水平的重要指標之一，2018年6月底，我國汽車保有量為2.29億輛，其中私家車1.8億輛，佔汽車總量的78.6%，連續多年成為世界汽車銷量最多的國家。1978年，我國私家車的數字為零。汽車保有量迅速增長，重要的支持力量之一就是我國煉油工業的快速發展。2017年，我國的煉油能力為1453.3萬桶/日，也僅排名美國之後，世界第二，佔世界的14.8%。
二是油氣生產活動已經高度國際化，我國事實上已經成為世界主要油氣生產大國。
2017年，我國石油產量1.915億噸，天然氣產量1492億立方米，分別位居世界第七位和第六位，佔世界總產量的4.4%和4.1%。
從20世紀90年代初以來，我國油氣企業開始“走出去”，參與國際油氣勘探開發活動，境外油氣總投資超過3000億美元，建立了非洲、中東、中亞—俄羅斯、美洲和亞太五大油氣合作區域。2017年底，我國企業擁有的境外權益油氣產量合計為1.9億噸，其中權益原油產量為1.5億噸，天然氣權益產量450億立方米。
綜合考慮我國境內外油氣生產活動，2017年我國的原油產量應為3.415億噸，天然氣產量應為1942億立方米，原油產量可排名第4位，僅次於美國、沙特阿拉伯和俄羅斯；天然氣產量也可排名世界第4位，僅次於美國、俄羅斯和伊朗。
三是油氣企業已進入世界強手之林，我國多種所有制油氣企業的身影在全球油氣領域已無所不在。
2018年財富世界500強排行榜，前10大公司中5家是石油公司，其中中國石化和中國石油分別排名第3、4位。剩下的3家，分別為第5位的荷蘭皇家殼牌石油公司、第8位的英國石油公司和第9位的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這三家石油公司都是傳統的世界石油巨頭，有百年以上的歷史。因此，我國石油公司已成為世界最大的石油公司。
2018年進入世界500強的我國涉油氣企業還有很多，如作為央企的中國海油、中國中化，名列第87和98位；中國化工集團、中國航空油料集團，排名第167位和第371位；作為地方油企的延長石油，排名第288位；作為民營油企的新疆光彙集團，排名第456位。
近年來，我國多種所有制企業，已大量進入世界各國的油氣勘探開發、石油化工、工程設備、項目建設等產業鏈各環節，從各種國際性行業會議到北極，無處不閃現我國油氣企業的身影。
要履行好肩負的責任，我國油氣行業還需付出持久和艱苦的努力
保障和改善民生，是能源發展的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也是油氣行業工作的重心。汽車大排長龍等待加油，還是不久前的事，2017-2018年冬季出現了局部地區較嚴重的天然氣供應不足，社會大眾對服務的抱怨普遍存在。因此，要切實履行好肩負的責任，油氣行業還需付出持久和艱苦的努力。
一是滿足社會大眾日益多樣化、個性化的需求，油氣行業還有較長的路要走。
當前，我國社會已經普遍進入了消費者選擇的時代，社會大眾對於一般的日用消費品或生產者對於大宗的生產資料，很大程度上可以按市場規律進行自主的選擇，但就油氣行業來說還不能做到這一點。
目前，石油行業供應是有保證的，消費者可一定範圍選擇供應商，油品價格具備一定程度的市場化但消費者自主選擇的範圍有限；從天然氣行業來說，在國家能源消費結構中所佔比重還處於個位數的水平，未來一定時期內氣源的穩定供應還存在一定的困難，消費者基本沒有選擇供應商的餘地，單方面的上漲似乎成為行業價格變化的唯一方向。因此，當前我國的油氣行業尚處於努力保證供應還有一定困難的階段，還不能較好地提供多樣化、個性化的普遍服務。
未來，我國油氣行業要在資源供應有充足保障的基礎上，讓社會大眾可以按經濟性原則、自主地選擇供應並便利地消費。
二是保證國民經濟健康穩定發展，保障國家的經濟安全，已成為油氣行業必須回答並切實解決的頭號難題。
目前，我國雖然已是世界第7大石油生產國，但國內石油產量從2010年開始就增長緩慢，2015年達到階段性峰值2.15億噸之後，2016年和2017年就開始下降，2017年已下降到1.92億噸。2017年，我國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原油淨進口國，成為國際石油市場標誌性事件，石油對外依存度持續攀升，2017年已達到70%左右。
2010年以來，我國天然氣產量增長迅速，2006-2016年產量增速為8.9%，2017年也保持在8.5%，分別是世界同期的4倍和2.12倍。但是，我國天然氣消費的增長速度更快，2006-2016年增長年均為13.7%，2017年更是高達15.1%，大大高於同期國內產量的增長速度。其結果就是，2017年我國天然氣對外依存度已達到了37.94%，也就是說我國天然氣消費的三分之一以上依賴進口。
我國未來進口石油、天然氣將持續增加，對外依存度將繼續攀升，石油對外依存度達到或超過80%、天然氣對外儲存度超過50%，將是大概率的事件。雖然我國油氣企業已經並將繼續擴大境外油氣生產和供給能力，畢竟這些不能等同於國內的供應，加之複雜而多變的國際環境，行業和全社會對此都十分焦慮。
三是不斷提升企業的市場競爭能力，我國各類油企必須由大變強，才能完成改善民生和保障國家經濟安全這一重任。
中國石化、中國石油已成為世界最大的石油公司，這當然令國人高興並自豪。作是，作為世界第二大石油公司、第四大企業的中國石油，2017年利潤卻是虧損的6.9億美元，中國化工也虧損7.39億美元。2017年，世界最大石油公司和第三大企業的中國石化，年度利潤也只有區區的15.37億美元。
2018年世界500強榜單中，除中國石化、中國石油外，我國還有中國海油、中國中化、中國化工、中國航油四家央企和延長石油的地方油企、新疆廣匯這樣的民營油企。我國8家入榜油企合計，2017年度利潤為44.81億美元。但是，同期殼牌石油利潤為129.77億美元，埃克森美孚更是高達197.1億美元，這就是說，我國8家入榜油企合計的利潤只是殼牌公司的34.53%，埃克森美孚的22.73%。
多元化、市場化和國際化應成為我國油氣行業深化改革的永恆主題
“兩個一百年”描繪了我國未來發展的宏偉目標，當前我國經濟正在向高質量發展轉變，人民生活也正在邁向小康社會，在過去40年取得輝煌成就的基礎上，我國油氣行業唯有繼續深化改革，才能為“兩個一百年”宏偉奮鬥目標的實現繼續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一是多元化既是我國油氣行業提供多樣化普遍服務的有效手段，更是解決經濟安全保障的必要措施。
目前，我國石油產業下游銷售環節，基本實現了多元服務主體，社會大眾可以有較大範圍的服務選擇。通過2015年以來的一系列改革，中游煉油環節，正在邁向多元主體，為下游多元主體的存在和進一步發展提供了較好的支持。上游勘探開發環節，目前仍是國有企業獨大，少數幾家央企油企佔有絕對的主導地位。與這種行業格局相一致的是，消費者可一定程度地選擇普遍服務，但從國家整體層面是越來越大的資源供給保障和安全的壓力。
相比石油行業，天然氣行業多元主體的比例更低。零售環節，地方國企佔絕對主導地位，消費者基本沒有選擇的餘地；生產環節，少數央企油企主導，液化天然氣進口和接收環節僅有可數的幾家多種所有制企業參與。與這種行業格局相一致的是，消費者既沒有普遍服務的選擇機會，國家整體層面還需承受巨大的資源供給保障壓力。
解決消費者普遍服務、資源供給保障和經濟安全等難題，唯有繼續加大油氣行業各環節多元主體的培養和開放。一方面，要讓更多的多元主體，進入油氣面向最終用戶的零售環節，提供多樣化的服務，讓消費者有更多的自主選擇。另一方面，要大力推動數量眾多的多元主體，進入國內油氣勘探開發領域，扭轉國內石油產量持續下降的勢頭，加快國內天然氣產量的增長速度。未來相當長時間，我國油氣資源保障都是一項艱鉅的任務，需要數量眾多的多元主體，發揮各自的優勢，調動多方的積極性，儘可能多地挖掘國內的油氣資源。
我國油氣行業發展的總體方向，應該是無數的多元主體，在市場化的基礎上，按照經濟性原則，自主地開展經營活動，在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充足資源保障的同時，讓社會大眾能自主地選擇高質量的普遍服務，真實地感受油氣行業和全社會的進步。
二是市場化既是社會大眾獲得感的有效途徑，更應成為支撐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本條件。
一段時間以來，有媒體用當前的成品油價格、國際油價與2004年、2008年的情況進行對比，調侃說雖然目前國際油價低於2004年、2008年，但國內成品油價格高過同期，主要原因是“桶貴了”！
時常見諸多種媒體和報端的，是國內某些企業到美國投資，據這些企業家自稱，重要原因之一，是美國的能源價格大大低於國內。
目前，我國油品價格一定程度與國際市場聯動，但過重的稅費拉高了價格，社會大眾普遍認為油價過高，企業“黑心”。天然氣行業各環節價格的市場化程度十分有限，生產和進口企業承受較大的價格倒掛壓力，消費者面對的是不斷上漲的價格，政府還需進行補貼。
油氣價格水平，一方面影響社會大眾日常生活，所以才有某些國家的民眾會因為油氣調價而上街遊行；另一方面，影響企業的生產成本和產品價格，影響企業的市場競爭力，並最終影響國家的國際競爭能力。保持油氣價格的合理水平，是政府必須認真考慮的重大經濟政策和民生話題，國內油氣價格與國際市場具有一定的可比性和競爭性，是政府必須努力爭取的長期政策目標。
因此，在大力培養市場多元主體的基礎上，石油行業要儘快放開價格，在明確政策的同時，讓市場主體自主決策；天然氣行業要盡最大可能縮短價格干預的時間，通過市場競爭去緩解價格波動的陣痛。要通過市場化，儘可能地拉近我國與國際市場的油氣價格水平，所有的市場參與者，要不斷提升自己的市場競爭能力，通過市場化的手段，保證充足的並具有全球可比經濟性的油氣資源供應，社會大眾的獲得感、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和國際競爭能力的提升才會有穩定的基礎。
三是國際化既是我國油氣企業必須勇敢去游泳的海洋，也應是我國經濟不斷提升國際競爭力的有效資源配置場所。
自1859年從美國誕生以來，石油天然氣行業一直就是國際化的行業。一方面，世界各國按市場經濟的原則進口或出口油氣資源，藉以發展自己的經濟，提升社會大眾的福扯。從當前世界的現實看，無論是油氣出口國還是消費國，都藉助國際市場配置油氣資源而不侷限於自己的國內。另一方面，各類企業，通過參與石油天然氣各環節的生產經營活動，使用市場化的手段，不斷提升自己的競爭能力，發展壯大自己。從當前世界的現實看，市場競爭力強的企業，無論是油氣企業還是其他類型的企業，都是國際化經營的企業。
改革開放40年的發展，尤其是20世紀90年代初實施“走出去”戰略後，我國各類油氣企業在為世界油氣市場增加供給、保障穩定做出貢獻的同時，當然也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提供了更多可供選擇的油氣資源。當前，我國各類油氣企業，在投入更大的精力做好國內業務經營發展，尤其是國內油氣勘探開發業務的同時，還應繼續深耕國際市場，參與國際油氣市場的競爭。通過與世界優秀企業的競爭，我國的油氣企業不僅要成為最大的企業，還必須成為世界油氣市場利潤最高、最具市場競爭力的企業，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這些企業有能力也有可能為我國廣大的消費者提供高水平的、多樣化的普遍服務，才能真正地保障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和經濟安全。
40年來我國經濟社會之所以能取得輝煌的成就，改革開放並融入國際市場是重要的原因之一。當前和未來我國在國際市場整體經濟競爭能力的不斷提升，充足、穩定並具有全球競爭力的油氣等能源資源保障，是必備的條件之一。因此，即便在未來的某一時刻，通過多元市場主體的不懈努力，我國油氣資源實現了百分之一百的自給，我們還必須通過國際市場進出口等的交易活動，讓我國社會大眾和各類市場主體有充分的油氣資源自主選擇權，實現最優的經濟選擇，使我國經濟競爭能力有可靠並競爭性的油氣等能源資源保障，只有在此時，“兩個一百年”的宏偉奮鬥目標才能真正變成現實。
世界經濟發展和40年我國改革開放的歷程告訴我們，多元化、市場化和國際化既是我國油氣行業深化改革的永恆主題，同時也應成為我國經濟社會改革開放40年後再出發追求的主要目標。
（說明：本文刊發於2018年11月12日財經雜誌，刊發時的標題為“深化油氣改革的關鍵詞”，這裡刊發的是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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