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辰的母親過世了,他將父母親合葬在了一起。當親友們逐漸離開,陳辰解開了一個大袋子,從裡面慢慢的拿出母親親手做的布鞋,一共四十三雙,都在火焰裡化成了灰燼……
陳辰的母親姓趙,趙新娥,二十歲嫁給陳辰的父親陳大川。陳大川讀過書,也還是下廠做了工人,陳家父母都是病弱,趙新娥住在村裡照顧公婆,和丈夫每個月只能見上一面,後來陳辰出世,到了該上學的年紀,陳辰去了城裡父親那邊,趙新娥只能數著日子,才能見到丈夫和兒子。
這樣的生活過了很多年,趙新娥將對丈夫和兒子的牽掛,都寄託在做鞋上。她不識字,也不愛說話,做起活來是一把好手,心裡知道丈夫不喜歡她,雖然不吵不鬧,陳大川和她沒有話說,每次都是同樣一句,“把爹孃照顧好”。
可那又能怎樣?陳大川是她的丈夫,他們有個可愛的兒子陳辰。趙新娥得了空,一針針的做著鞋:她用手比量著,猜測著,兒子的腳是不是又大了?丈夫的腳量還是那樣,可他辛苦,要鞋底要做的軟和些才行……做鞋的碎布都是她平日積攢的,鋪平了,抹上漿糊,一層又一層,結實點好,她才能心安,她就這樣笨拙而執拗的愛著他。
納鞋底是最費工夫的,自家漚的蓖麻剝了皮,搓成麻線,用錐子納一個孔,再用針穿著麻線,細細的結成疙瘩,這樣的鞋底不打滑。
可趙新娥親手做的布鞋,陳大川不肯穿,連不到十歲的兒子陳辰也嚷嚷著,媽你別做了,同學都穿皮鞋,就我穿著布鞋,土死了!
後來陳辰的爺爺奶奶都過了世,母親終於能夠搬到城裡和父親一起住。那時陳辰已經上了高中,父親陳大川也辭了廠裡的工作,做起了生意。家裡經濟條件好了,趙新娥卻更加的手足無措,她不會打扮,也不想打扮,每天她都很沉默,做了一桌子的飯菜,涼了熱,熱了又涼,丈夫陳大川總是不回來。
陳辰懂事了,看不下去母親這樣的苦等,和父親吵了幾次,陳大川只說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別瞎摻和。陳辰出去上了幾年大學,再回來時接手了父親的公司,父子倆每日忙碌,趙新娥成了一個影子,再也不能被人看見……
陳大川上了年紀,對外邊的一切失去了興趣,搬回家裡喝喝茶養養花,趙新娥苦等了一輩子,終於等到丈夫回家,可她卻不認識陳大川了,她得了痴呆症!
一開始陳辰見到母親如常一樣起臥,每天都在做那些不會被穿上的鞋,還常常抬起頭,輕輕的問陳辰:你爸啥時候回來呀?陳辰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父親陳大川,以為母親是堵著氣,假裝看不見他。
可慢慢發覺,趙新娥並不是在賭氣,她不喜不悲的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裡,一雙又一雙的做著鞋,等著丈夫回家。陳大川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沒有回應,只是陳大川想要穿穿她做的布鞋,她大哭大鬧地搶來抱在懷裡,不許他碰……家裡變成了陳大川做飯給妻子吃,然後坐在一邊呆呆的看著妻子做著那些不是給“他”的鞋。
陳大川過世了,“歸家”七八年,到底沒能和妻子趙新娥說上一句話。他想穿一雙妻子做的鞋去“那邊”,陳辰怎麼哀求,母親只是抱緊了鞋,說這都是給你爸爸的,誰也不能動!
陳辰請了看護照顧母親,可那天母親竟然走丟了。陳辰心急如焚的時候, 百里之外小鎮派出所卻打來電話說有一位叫趙新娥的老太太,是你母親?你過來接一趟吧!
陳辰趕到派出所時,母親正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小民警好奇的看著陳辰,說這個老太太進來,就一直“有說有笑”的,像是在和身邊一個看不見的人說話,問她名字和地址時,她也是偏著頭“聽一聽”,再一字一句的“學”給民警聽,她說她和丈夫迷路了,讓兒子來接他們回家。可由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呀!
陳辰把母親帶回家,整夜的守著,第二天母親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櫃子裡的布鞋都拿了出來,陳辰問她做什麼?趙新娥笑著說,你爸回來哩,昨天泥裡水裡的走了遠路,我把鞋子給他洗洗,乾乾淨淨的才好再穿啊!
陳辰雖然對昨天的事迷惑不解,只當是母親潛意識裡還記得家的地址,還想再勸母親別白忙活了,可看到母親從裡面揀出一雙黑布白底的鞋子時,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那雙一直被藏在櫃子裡的鞋,竟然是髒的,底子上沾了黃泥巴,面上有些水漬塵土,用手摸摸,還泛著潮呢,昨日小鎮確是下了雨,這鞋子真像是有人穿過了一樣!
這事兒過去沒多久,母親趙新娥就病重了,彌留時有那麼一瞬間的功夫,她好像是“醒了”,拉著陳辰的手,說兒子呀,媽要走了,你爸等著我呢,記得把那些鞋都給我們帶著啊,你爸就喜歡穿呢!再問她就不說話了,只看著牆角微微的笑著……
陳辰為父母合了葬,看著布鞋一點點化成灰燼,他哭了起來。也許,真的是內疚的父親魂魄一直陪在母親身邊,將走失的她送回了家,那鞋子也是父親的魂魄穿的。也許,母親真的等到了父親的“回家”,那些做了一輩子的鞋,終於穿在了丈夫的腳上。希望父母在那一邊相守相伴,能夠彌補這一世的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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