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國民度、號召力,是靠作品積累起來的。
對演員徐崢來說,尤其如此。
新片《我不是藥神》,被視為國產電影的又一里程碑之作。
創作者,市場,觀眾,人人皆是贏家,人人抱持希望,做到這一點太不容易。
顯然,這與徐崢戲裡戲外的努力分不開。
他曾用一句話概括自己的表現:
“130場戲,演一個爛人。還挺過癮的。”
寥寥十數字,如果沒看過電影,很難品出其中端倪。
而如今電影大爆,再回溯他口中的「過癮」二字,竟生出一種感同身受的暢快與驕傲。
拍攝期間,徐崢拋掉慣用的表演技巧,卸掉肩上的其他擔子,迴歸了一個純粹演員的純粹狀態。
他演得過癮,觀眾看得過癮。
一個鮮活特別的角色,成了。
程勇跟徐崢以往演過的角色都不一樣。
沒錢,沒地位,中年油膩,毛病一堆。
最不討喜的一點是自己沒本事,還對老婆橫,轉身遇到小舅子過來要打他,他又縮在角落一聲不吭。直到人被拉走,他才緩口氣還嘴。
一看,說話時眼神是木的,手還縮著。
都是被生活榨出來的慫。
創作期間,徐崢不斷與文牧野探討表演基調,他們最終決定用“中國人的表達方式”。
無論前期的幽默還是後期的悲傷,都儘量剋制,帶上一種「小人物的質感」。
比如,和印度人討價還價時,一邊掏錢,一邊笑容滿面地譏諷;
在包子店,要求病友們把口罩摘下來時,那一臉不耐煩的囂張自得;
後頭收到病友們送來的錦旗,故作腔調大聲朗讀,語氣是戲謔的,可你又分明能聽出他那點“小人得志”的嘚瑟。
一個爛得討嫌、俗得可愛的小人物,毫無破綻。
難怪有網友總結說,徐崢解鎖了一種演技新模式——「讓觀眾忘記他沒有頭髮的演技」。
這形容,我服。
演了二十年戲,徐崢“解放自己”的次數屈指可數。
程勇是一個難得的「出口」。
很難想象,戲份最多的徐崢是片場最活躍的演員。
文牧野形容他像“打了雞血一樣”。
而徐崢自己覺得,“像一個小孩子重新回到片場。”
他似乎有著揮灑不完的熱情。
一個鏡頭拍了40多條,毫無怨言,還配合導演一條條調整表演。
這樣的高度敬業和專業無形中感染了所有工作人員,包括與他合作的演員。
大家擰在一起,貢獻了國產片中難得一見的精彩群戲。
作為監製,徐崢和甯浩、文牧野一開始就定下找演員的標準——
要找「對的演員」。
“自己的身份永遠躲在角色後面。”
戲拍到後頭,徐崢覺得演員都對極了。
他甚至自己都分不清彼此的狀態。
對面現在站著的,到底是片中的角色?還是本人?
這恰恰是他所追求的「真正的演員」的樣子。
「演員」——徐崢一直以來執著的身份標籤。
在憑藉《春光燦爛豬八戒》走紅熒幕之前,他曾是一個專業的話劇演員。
再往遠了說,他小學三年級時就在舞臺劇裡拿到角色,加入了“巡迴演出”豪華套餐。
打小浸淫於戲劇海洋的他,是傳說中“天生吃演員這碗飯”的人。
從上海戲劇學院畢業後,徐崢加入上海人藝。待了6年,一路從龍套演到臺柱子。
當年有媒體評選“上海的100個時尚去處”,看徐崢的話劇就是其中之一。
在拿到白玉蘭獎最佳男主角後,徐崢接到一部電視劇的邀約。
思忖良久,他最終選擇打開新事業的大門,出現在電視熒幕上,並以一個意想不到的速度一炮而紅。
《春光燦爛豬八戒》有多火呢?
在湖南衛視播出時,收視率最高達到23.42%,被報道稱為“不小心掀起神話劇熱潮的序幕”,是一個“意外的奇蹟”。
那個機靈深情讓人又愛又恨的“豬哥哥”形象,說是一代人的童年回憶也不算誇張。
時至今日,仍有人不斷挖出這部劇的結局,去分析它的劇情設計,或者徐崢和小陶虹的表演。
電視劇演出奠定了徐崢的國民度基礎。
除了“豬哥哥”,他還是亦正亦邪的李衛,大智若愚的朱允炆,有點皮又善良誠懇的“當婚大男”……
他的名字漸漸成為一種品質保證。而他對藝術的追求和渴望,遠比外界透過角色所瞭解的要強烈。
2006年,徐崢參演電影《瘋狂的石頭》。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角色是自己“爭”來的——
甯浩原本想邀請陶虹,結果劇本發到了陶虹與徐崢的共用郵箱,徐崢看完之後立刻毛遂自薦。
甯浩那邊有點不好意思,坦承劇組沒什麼錢,可能付不起片酬。
結果徐崢直接回了三個字,“別談錢”。
然後,他自己打著飛的去重慶,待了20天,把一個市儈陰毒、愛好射擊的地產商“馮董”演活了。
戲份不多,但足以讓人記住。
徐崢和甯浩合作到第三次,當上了主角。
演《無人區》,他短期減重20多斤,為的是貼合精英律師設定的幹練精明。
感受一下:
同樣是慫,但這種自視甚高的“精緻的慫”,和《藥神》裡那種灰頭土臉自暴自棄的慫完全不一樣。
憑藉《無人區》,徐崢斬獲第五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年度男演員,還獲得了甯浩一個特別高的評價:
“我覺得在中國能完成這樣難度表演的演員,只有他一個。”
在甯浩眼裡,徐崢演戲很聰明流暢,能很快抓住人物的整體性格,並在其中加入自己的個性。
這一點在《心花路放》裡體現得尤為明顯——
為演滿肚子花花腸子的大齡青年“郝義”,徐崢增肥20斤。
片中最好笑的段落之一,郝義爬上樹求救的那場戲,來自徐崢的靈光一閃。
他把劇本里待在車裡打電話的設定,改成爬上樹打電話。
為啥爬樹?
沒信號啊!
最絕的是,一頓臭罵之後,他還不忘來個自拍。
那賤賤的又帶著可愛的小樣,真讓人笑到合不攏腿。
同年上映的《催眠大師》裡,即使同樣是光頭造型,氣質、儀態卻完全不同。
拍戲時,徐崢和導演陳正道一同畫圖分析梳理劇情。
一場出現1分多鐘的落水戲,徐崢在水裡泡了10個多小時。
陳正道後來多次感嘆他的這份敬業,“始終處在角色中,完全脫離了自己。”
看,這又合了徐崢自己定義的演員的標準——
“永遠躲在角色後面。”
在徐崢的作品列表裡,繞不過去的還有“囧系列”。
從《人在囧途》到自導自演的《泰囧》《港囧》,他飾演的男主角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當代中產男的縮影。
他們人到中年,看似事業有成家庭美滿,卻渴求心靈上的自我救贖。
他們的生活就如同《港囧》的最後一幕——
現在回想這一幕,不僅精準戳中某一群體的軟肋,還具有相當的藝術性,耐人回味。
《泰囧》引領了國產喜劇的新風潮,也讓徐崢徹底走進大眾視野。
而《港囧》的上映,則進一步證明了徐崢的國民度。
觀眾親眼看著,他在一次次試煉中,把自己煉成了中國電影的一塊「金字招牌」。
就拿今年來說,有多少人是因為他那一段扯麵,就心甘情願走進電影院看《超時空同居》(比如我自己)。
甯浩說,徐崢深通戲劇、精通表演,擁有「一個藝術家的基本素質」。
這種素質不僅體現在徐崢對創作的高要求,還體現在他對演員身份的解讀上。
他認為觀眾買票看電影,本身就有需求。這種需求不該只停留在娛樂層面,也許,還可以獲得一些精神層面、思想意識層面的啟發。
他懂得且願意去跟觀眾溝通。
他甚至認為演員有一個責任,去幫助觀眾挑選劇本。
正是秉持著對觀眾的尊重和對演員職業的責任感,徐崢才能數年如一日保持熱情,並不斷交出漂亮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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