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系列”一举成名 争议二月河


“帝王系列”一举成名 争议二月河


二月河是河南南阳作家群代表人物,他称得上是“大器晚成”——40岁才“半路出家”开始文学创作。

“帝王系列”一举成名 争议二月河


在北京某书店,二月河的著作被摆到了显著位置。(图片来源:新华网)

【侨报网综合报道】北京时间12月15日凌晨,中国知名作家二月河(本名凌解放)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他40岁开始文学创作,因笔下500万字的“帝王系列”,而被海内外读者熟知。但与此同时,作家圈内对他作品一直有质疑之声。此外,除了作家这一身份之外,他对中国反腐的一些观点也被外界所熟知,也因此被人称为“反腐专家”。

“拿起笔,老子天下第一”

二月河,本名凌解放,73年前出生于山西省昔阳县,为庆祝家乡获得解放,父亲为他起名“凌解放”,与“临解放”谐音。3岁时他随同都是老八路的父母,过黄河南下,几经辗转最终在河南南阳定居。

广州《南方人物周刊》报道,上学后,二月河对正课不感兴趣,却对课外读物很痴迷,小学、初中、高中都曾留级,21岁才高中毕业。

1968年初,高中毕业的二月河投身军营,当上了团里的新闻报道员。1978年,33岁的二月河转业回到南阳市委宣传部(今卧龙区委宣传部)工作,由此走上文学创作道路。二月河先是研究《红楼梦》,写了《史湘云是“禄蠹”吗?》等系列论文,在《红楼梦学刊》上发表。

他由研究红学,到探索清史,继而对清朝史发生兴趣。遵循历史小说“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和“不求真有,但求会有”的原则,年近40岁的二月河投入到康雍乾三代皇帝的创作中去。

为了搜集有关素材,二月河整天泡在南阳图书馆查找资料,几次被锁馆中。他常到旧地摊、废品站、书店仓库寻寻觅觅,一旦发现有关清代资料,不管正史野史、戏本小说、日记档案、经商理财、俚语方言、风俗故事等,统统收集到手,能买就买,能抄就抄。

提及二月河的创作艰辛,了解他的人都说,古有头悬梁锥刺股,今有二月河“烟炙腕”,每当深夜困盹难忍时,他就用烟头烫自己的手腕,如今手腕上全是斑斑伤痕。

150万字的四卷《康熙大帝》让二月河一举成名。这个从零开始的人,横空出世,且第一本书就接近巅峰。

此后,二月河又写了“落霞三部曲”的另外两部——《雍正皇帝》和《乾隆皇帝》。其中,《雍正皇帝》是二月河最满意的一部作品。

雍正在位13年,政务批语多达千余万言,其父康熙也难以望其项背。“先是一条‘勤政’就令人钦佩,我对他的‘荒淫’印象就此土崩瓦解。”再看这位“冷面王”的阴狠冷峻,“这既有个人性格因素,也有政治斗争的关联”、“康熙扔给他一个烂摊子,是他的锐意进取改革,才打下乾隆时期的辉煌。他固然手腕最硬,行的却是义政。”二月河说。

1994年,三卷本《雍正皇帝》出齐。随后,原著改编的电视剧热播,无疑为它在市场上走红锦上添花。长江文艺出版社编辑周百义在文中写道,“不少高层领导也对此书表示了自己的喜爱。如中央政策研究副主任、文艺批评家卫建林曾对此书给予较高评价……他积极向中央高层官员推荐此书,因此很多领导人都读过这部作品。”

时任国家财政部部长项怀诚也对《雍正皇帝》喜爱有加。在河南,他特意约见了二月河。谈起他曾陪同一位官员外出,听到身旁的工作人员谈论这套作品,那位官员当即发话,你们一定要去读他的整个“帝王系列”。康熙打赢三次仗靠什么?是依靠税收、海关……金庸则透露,二月河的小说之所以广受中央高层欢迎,其中也有南怀谨的大力推崇。

但《雍正皇帝》却两次落选茅盾文学奖。有评委认为书中部分描述与史实不符,出版社编辑转达意见后,望二月河妥协修改。但他坚持己见,“一字也没动。”

“拿起笔,老子天下第一”——这是二月河为自己立定的第一条规则。他曾在不同场合阐明自己的创作观:“我既忠实历史真实性,又忠实于艺术的真实性。当两者产生冲突时,我在总体忠实于历史真实的前提下,对历史细节的描绘让位于艺术的真实性。历史小说允许虚构。”

“放下笔,夹起尾巴做人”

二月河为自己立定的第二条规则是“放下笔,夹起尾巴做人。”他不是没有向往过仕途。“正因为入过世,所以我才要出世。”他曾在创作座谈会上坦白,“我原本不想搞文学创作,有想做个‘大公仆’的野心。后来我发现要做‘大公仆’,某些时候就必须失去许多自己内在的东西。在碰了许多钉子之后,包括个人经历的一些大起大落之后,感到世事没多大意思。”

但他的内心中,始终潜伏一股“暗流”,体现在后来的创作中就是——“作品中哪个人物一旦红极了,我就‘宰’他,或让他掉下来,我让他过不成……”二月河说,他在那里寻求一种精神上的安慰,“不过,这毕竟是人生的一种悲剧。”

“如果当官,你想当多大的官?想做哪些事情?”有记者问他。

“起码要做一个将军,要建功立业。我父亲从小给我讲过,薛仁贵为朝廷效力卖命。我要当官的话,我会在自己的本职工作当中、管辖的范围内,对文史知识有所运用。”很快,他感到一切建立在假设上,了无意义——“我要当个省长,将把一个省治理成什么样,那是做梦。”

在当地,“市里把他当成一张‘名片’,但凡上面来人,或有重大会议,都要他出席。”二月河的堂兄凌振祥原任南阳市文化局局长,他详述当地领导对堂弟的器重:当年《康熙大帝》首卷亮相后,市委专为二月河成立卧龙区文联。文联只此一位主席,只要他安心写作。其后,他连续当选中共十五大、十六大、十七大、十八大代表,十届、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以及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他们十分看重他在南阳的宣传效应。”

二月河的好友、南阳作家周同宾透露,有一年,一女子因为母亲在北京住院,想送礼送不起,于是想到二月河的书。“她来到他住的大院门口给我打电话。待二月河听我说后,不但亲自迎接她,欣然为她买来的书签名,另还赠送一幅字。”周同宾说,别小看二月河的字,有些公司想请他题字,他表示,先给希望工程捐款,见回条方能拿字——说他没架子,他又有架子。有一次,上级来人想见他,他直接回复:只能在我家坐15分钟。这些人,地方小官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我待在机关多年,棱角全磨圆了。可他兜一圈净得罪人。”凌振祥摇摇头,《康熙大帝》前两部出版的那年春节,南阳市委书记率领一行人探望二月河。饭桌上,他端起一瓶五粮液,悠然自得招呼众人:“喝吧,哥儿们。我敢保证,我的酒是最干净的。”

“那么,谁的酒又是‘不干净’——他根本不宜当官。”凌振祥当场急得干瞪眼,二月河倒视若无睹。由此,凌振祥得出的结论与二月河其他好友相似:这位钻研帝王之术、骨子里流淌着主流价值观的作家,“善于与大的打交道,不善于跟小的玩儿。”倘若周边有人对他施以伎俩,他则应对乏术。

为帝王歌功颂德?

事实上,作家圈内对二月河作品一直有质疑之声。微信公号“历史那年”在一篇文章中指出,有评论认为二月河热情讴歌封建帝王,将康熙、雍正、乾隆塑造为明君形象,不仅价值观错乱,而且严重误导读者和观众,是一种思想倒退,不符合历史发展大趋势。还有一些历史学者批评二月河的作品有很多史实错误,康雍乾时期发生的大屠杀、文字狱,都被二月河改头换面,精心掩饰。

上海澎湃新闻报道,还有一次,有记者问二月河,“(在书里)你特别强调贡献,会不会让人感觉这些皇帝都太完美了?”回答者比提问者还要困惑——“不强调贡献,那强调什么呢?”

昔日采访中,二月河做过一次自我反问,却没有给出答案:“我年轻时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读了很多次,都没有读进去,这是为什么?”或许,这里面隐含着两种话语体系的隔空遥望。《战争与和平》中,沙皇要么是丑角,要么是暴徒。那是二月河从没有触碰过的,另一种体系的坚壁。

天涯煮酒论史的前版主押沙龙有过一个模糊的感觉:一些特别喜欢中国历史的人,如果没有其他知识作平衡,比如现代科学常识、世界史等。就容易陷入某种思维坑,把权力当成最高智慧,替皇上高兴,替王爷操心。

某种程度上,“自学成才”并一意醉心历史的二月河,也被成就了他的一切所束缚。现在,他摆脱了这个束缚,去和擅长构筑江湖世界的金庸对话了。然而他的读者,以及扩散到的一些人,仍然徘徊在这里面。

也有支持二月河的声音。针对《雍正皇帝》,河南文学评论家孙荪认为,“他要超越我们传统史学观里,粗陋进而是荒谬的结论:比如王朝都是黑暗王国,帝王将相都是统治阶级,他们好耍阴谋诡计,荒淫无耻。他从历史的字缝里读出自己的认知。他按捺不住,不写不行。这种激情在历史题材的创作中,是非常难得遇到的状态。”

不管业内持何种看法,读者已经给出了自己的选择。尽管二月河生前数次在采访中强调,自己“只是在写小说,绝非在写历史”。但在知乎上,几个与二月河毫无干系的纯历史问题,清室夺嫡为何成功为何失败这类,大部分回复里,是基于二月河给出的人设。北方一所大学的历史通识课教师说,谈到清史某些地方,学生的讨论中就感觉含着二月河的影子。她觉得这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甚至有网友调侃:二月河对清史这门学科的贡献,几乎居功至伟。

“我不是反腐专家”

越过文学世界,被认可的二月河,也逐渐被一些新身份覆盖作家这个角色:大学文学院院长、人大代表。更关键是,他的小说在官场流传,被不少领导夸奖,这慢慢给他注入新的话语权、新的地位。步入晚年的二月河,逐渐以一种迂回的方式,接近了最初的某些理想。

2014年,在“反腐”的时代背景下,二月河的名字开始与“反腐”相连。与之相关的采访、活动,屡屡可见他的身影和新闻。

每年“两会”上,他被媒体问得最多的便是有关反腐的问题。“历史上没有因反腐而颠覆的政权”、“(中国官方的)反腐力度,读遍(中国古代)二十四史都找不到”,二月河历次的反腐论述都受到社会关注。他说,中共反腐在“秉刀斧手段”对腐败官员绝不手软的同时,还“举菩萨心肠”保护正直的官员,挽救险入歧途的官员,构筑“不想腐、不愿腐”的堤坝,把反腐行动深入化。

他关于反腐的论点,还一度被时任中纪委书记王岐山称为知音。他的部分关于反腐的散文和小说片段集结成册,命名为《二月河说反腐》。

《中国新闻周刊》报道,不过,这位患有眼疾、说起话来低沉中透着真诚的七旬老人,一直强调自己并不是反腐专家,“我跟王岐山没有私交”。

凌振祥说,二月河不是一个随大流的作家,他其实很清楚体制存在哪些问题。”

“我也不认为哪一种社会是完美无缺。你吃菜不光吃辣椒,还会吃鱼吃虾。到底哪种好,恐怕你也难说。所以我们应用一种更加历史化的眼光审视世界——怎样做对老百姓有利,怎样做对民族安定、人民生活安居乐业有利,怎样做能提高人民生活水准档次。谁能做到这些,不论你是什么出身,我都能接受。对国家有贡献,尽管你是地主或资本家出身,都可以作为正面人物来写。否则你自我标榜得再好,如果这点上做不出,叫我如何接受你呢?我评价人物,评价一个社会是从这一角度。”二月河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