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寫過不少女孩。但看多了，會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好像不懂愛啊。
整日與“法海”一起玩，怎麼能懂愛？
比如他有一首《小庭亦有月》：
小庭亦有月，小院亦有花。可憐好風景，不解嫌貧家。菱角執笙簧，谷兒抹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
菱角、谷兒、紅綃、紫綃都是侍女的名字。這首詩寫得蠻無趣的，白居易跟老闆似的，把女孩兒挨個點一遍，上班打卡呢？
明晚七點，大家小院集合
他生命裡比較有名的女孩，比如“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的樊素與小蠻，白居易也寫過不少。然而當白居易老了，女孩就跑路了。“病共樂天相伴住，春隨樊子一時歸”，這像愛情嗎？不太像吧。
他寫給妻子的，畫風也是一言難盡：
條桑初綠即為別，柿葉半紅猶未歸。不如村婦知時節，解為田夫秋搗衣。——《寄內》
據說這首詩的意思埋怨妻子不給自己置辦點衣服，責怪妻子不做家務，還不如個村婦。現在誰敢這麼跟內人說話，家裡有礦啊？
嫌棄臉
而且白居易這人怎麼說呢，有的時候愛擺出一副渣男嘴臉。雖然有那種在外面吹牛的嫌疑，但不得不說，那副嘴臉一擺出來，真想錘他。
他說自己“三嫌老醜換蛾眉”，大概意思就是，女孩，三年我就換。
雖然現在很多人可能三年都到不了吧，而且白居易也沒這麼勤快，女孩又不是手機，到點就有新品發佈……但是，這種輕薄的態度，讓人看著很不爽。
真的搞不懂，一個寫出《長恨歌》的人，怎麼會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直男癌。他到底有沒有愛情？
“行到城門殘酒醒，萬重離恨一時來”，寫給元稹的詩都比寫給女孩的強，白居易是不是放在朋友身上的精力比在女孩身上都多？
《白氏文集古抄殘卷》
白居易寫過一首詩，標題起得很不走心——《感情》。裡面有這麼幾句：
中庭曬服玩，忽見故鄉履。 昔贈我者誰，東鄰嬋娟子。 因思贈時語，特用結終始。 永願如履綦，雙行復雙止。
在家裡收拾東西，沒想到搜出一雙破鞋。前女友給的，當時是希望能夠永遠成雙，然而終究如夢一場。這事說明，送東西之前一定要上網查查，互聯網十大迷信之男女朋友絕對不能送鞋難道不知道？？？
而且白居易很奇葩的，號稱女孩三年一換，然而這雙破鞋，卻“漂盪三千里”，無論跑到哪兒都帶著。
其實大家翻一翻簡歷，會發現白居易有個地方很奇怪：37歲，與楊氏結婚。
37歲，這是怎樣的高齡。別說唐朝了，就是擱今天，也不難想象七大姑八大姨的口水有多麼洶湧澎湃。
有一種說法是，白居易是故意的，是在和全世界對抗，為了一個女孩。
白居易年輕時認識一個女孩，叫湘靈。白居易給她寫過好多詩，這些詩，不太一樣。
他們有簡單愛——晚下小池前，澹然臨水坐。已約終身心，長如今日過。（《約心》）
他們有愛情誓言——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長相思》）
他們有土味馬屁——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蓮。（《鄰女》）
詩裡只有一個女孩，她就是愛情的模樣。
然而這段感情未能結果。具體原因不明，有人說是門第觀念，那個女孩出身貧寒，白居易沒有辦法。失敗的感情總有千千萬萬個理由，很正常的。
之後，白居易失眠——
為惜影相伴，通宵不滅燈；憤怒——深籠夜鎖獨棲鳥，利劍舂斷連理枝；流淚——淚眼凌寒凍不流，每經高處即回頭；思念——惆悵時節晚，兩情千里同……直至最後心如死灰——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
這個女孩之後，白居易的詩裡，再難看到愛情的模樣。
白居易終於在37歲結婚。愛情是有壽命的，白居易的愛情，大概停留在了那個時候。此後，他只剩下一副油膩的樣子。風流韻事一抓一把，各路女孩紛至沓來，到晚年家裡據說家裡有歌女數十人，他終於活成了大家都討厭的樣子。
晚年的白居易，折騰不動了，皈依佛老，遣散歌姬，終於消停了。
敦煌藏經洞唐代《阿彌陀佛淨土圖》
白居易為此寫了《畫西方幀記》
然而愛情沒有放過他，給了他最後一擊。
別來老大苦修道，煉得離心成死灰。平生憶念消磨盡，昨夜因何入夢來。——《夢舊》
又夢到了那個女孩。他以為他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了，天天參悟佛法了，他就可以忘記了。
然而他不能。
渣男也有多情時。白居易可以改變自己的樣子，但改變不了愛情在他心裡刻下的樣子。
全世界都說他渣得過分，只有他知道自己哭得痛徹；全世界都誇他寫詩好，只有他知道一曲長恨、終是自己……
有的時候也挺同情白居易。有的人，感情上屢敗屢戰，隨時可以春回大地。而白居易這樣的，愛情猛烈地來過，然後就徹底地死了。看上去那麼浪，卻像個行屍走肉的樣子。
最後一個友情提示，女孩如果發現男孩從來不對自己說情話，你們不妨去翻翻床底下，看看能不能找出來什麼破鞋。
也許很久以前，他這一輩子的情話，早已說完了。
電影《妖貓傳》中，黃軒飾演的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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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 | 劉 昆
副主編 | 龔孟關
撰文 | 易 之
※本號內容專屬於光明日報 · 觀瀾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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