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永元的文玩收藏心得:因為愛,所以藏

《著迷》一書中人物走上收藏之路當然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那便是對藏品發自內心的喜歡或是著迷。

崔永元的文玩收藏心得:因為愛,所以藏

崔永元向魯豫解說電影收藏

得了抑鬱症的崔永元,失眠很嚴重,整個人痛不欲生。心理醫生勸他找個喜歡的事情做,崔永元馬上就想到了自己堅持多年的收藏:老電影和連環畫。當他心緒煩躁的時候就在家裡看老電影,看老電影的小人書,看老電影的劇本,“凡是跟老電影有關的,一看心裡就會很平靜”。出於對老電影的熱愛,他籌拍“電影傳奇”,獲得了成功,抑鬱症也給治好了。接下來便是“電影傳奇館”的創辦,他的收藏也分享給更多的人。如果你認為崔永元搞老電影收藏是為了治病,那就錯了,熟悉崔永元的人都知道,他已經矢志不渝地鍾情於有關電影的收藏40 多年,他的朋友曾直言,“小崔的痴迷簡直到了魔怔的程度”。因工作的需要他去過很多地方,每到一處最先做的事情不是欣賞當地的風景名勝,而是去舊貨市場淘他鐘愛的連環畫和老電影海報。

崔永元的文玩收藏心得:因為愛,所以藏

小崔與"收藏曆史"的樊建川說事

樊建川被稱為中國抗戰文物收藏第一人,別人的藏品以件計,他的藏品要按噸來稱。他之所以把抗戰文物作為收藏對象,緣於其軍人情結。他的父親是抗日戰士,他本人也曾有11 年的兵齡,這使他對戰爭有一種天生的關注。

舒乙談到父親老舍時,說他“愛看畫,愛買畫,愛收藏畫,愛掛畫,愛和畫家交往,愛講看畫的心得,總之,是個‘畫兒迷’。”老舍也曾一再說,在各種藝術中,他“很喜歡看畫”,“特別喜愛圖畫”。“在窮苦中,偶爾能看到幾幅好畫,精神為之一振,比吃了一盤白斬雞更有滋味!”他甚至把欣賞到一幅好畫稱作一種“幸福”。是啊,沒有對畫的愛,他又怎能收藏那麼多現代名人的畫作呢!

著名編劇鄒靜之,做了20多年的編劇,但他收藏傢俱比做編劇的時間還長。對於傢俱的收藏完全到了一種痴迷的程度,曾經為了一把椅子,他竟然當場把衣服脫下給人家當定金。他說剛收藏傢俱那會兒“身體不好,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那椅子,擦著那椅子,就覺著身體也越來越好了。很多人怕舊傢俱,但是我喜歡。”看看舊傢俱身體就好起來了,這跟崔永元的經歷還有些相似呢。

崔永元的文玩收藏心得:因為愛,所以藏

王世襄

王世襄先生被稱為“京城第一玩兒家”,他曾有個外號,叫“櫃人”。1976 年唐山地震,當天夜裡,王世襄家院子裡的東廂房屋脊掉下一塊。第二天,周圍所有居民都集中在院子裡搭床過夜,由於王世襄不願離開家裡的物件兒,便在自家紫檀大櫃的擱板上鋪上毯子,人鑽進去,躺在上面,勉強能把腿伸直,就這樣,在連續數月的防震抗震期間,他當起了“櫃中人”。沒有對物件兒的愛,王世襄怎能不顧一切與它們作伴呢?

崔永元的文玩收藏心得:因為愛,所以藏

《著迷:那些有態度的收藏家》解宏乾 著 東方出版社

不以物小而棄之,終成大觀

由興趣而收藏,便不會因在他人眼中不起眼而輕視自己的藏品。

樊建川開始收藏那會兒沒有什麼市場,他就去廢品收購站買,找到一件算一件。走過垃圾堆的時候,也會注意一點,一個月能撿到一件東西都會很興奮,把玩半天。樊建川說,“到父親老戰友家拜訪時,會跟他們要。記得一個姓劉的老紅軍有一個繳獲的日本飯盒,已經七扭八歪了,他用來放鹽巴。我把鹽巴倒掉拿走了。在重慶三醫大也收到一些東西,三醫大清理資料時,我拿走了一些。宣傳處有一些回收的像章,可能有半麻袋,二三十斤,也讓我提走了。”人棄我取,在別人眼中沒用的東西,在樊建川眼中卻成了“寶物”,數十年積累,才成就樊建川今日之規模。

馮克力做出了《老照片》,《老照片》也成就了馮克力。與很多收藏者的標準不同,馮克力一旦感覺照片上的信息有些價值,不管是原版還是掃描複製後做舊的冒牌貨,他都會蹲下來與賣主還價。在他看來,原版的老照片也好,翻拍的老照片也好,電子版的老照片也好,只要畫質過得去,印到書上就並沒有太大分別。他對於作為信息載體的那張紙並不太在意,更關心照片所定格的歷史信息是否珍稀。

老舍先生的藏品中有一個專項收藏,那便是大量京劇名伶所畫的扇子,這個專項很難找到第二人。經過十幾年的辛勤收集,老舍收藏了163 把名伶的扇子。其中有梅蘭芳、王瑤卿、陳德霖、奚嘯伯、裘盛戎、葉盛蘭、侯喜瑞等,足夠開一個名伶扇畫展。老舍晚年的一大愛好便是請朋友們來家中觀看這些扇子,大家也把這種參觀當成一種難得的藝術享受。

鄒靜之收傢俱,剛開始也喜歡收紅木的,覺得光正,包漿也好看,不喜歡柴木(包括榆木、核桃木、楸木、樟木、柏木等)。但收了兩年紅木之後,就開始收味道好的柴木傢俱了。他說:“例如櫸木,不但做工好,而且多數大漆傢俱都比黃花梨的年份早。關於材質、年份、工藝這幾個標準我是這樣排列的,工藝永遠是第一位的,例如明代的大板凳,即使是黃花梨的,也不會有太高的價值,因為它沒有美感,而現在很多特別有名的工匠做的傢俱都貴得不得了。因為工藝永遠是第一位的。”

米景揚先生,是中國書畫市場的見證人,他收藏了眾多名家之作,吳昌碩、任伯年、齊白石、張大千、徐悲鴻、潘天壽、李苦禪、傅抱石、李可染、黃胄、王雪濤、吳作人、陸儼少、關山月、程十發……幾乎一個世紀中國書畫的名家代表人物都被囊括其中。有人羨慕他說從50年代就開始搞收藏了,他說:“當時我哪裡會想到什麼收藏呢?那時只有像張伯駒、惠孝同先生那樣,藏有宋元的多少真跡,才能叫收藏。我這種買幾張當代畫家的畫,哪裡敢提收藏?否則,編輯室的人都會笑掉大牙!我當時完全是因為喜歡它。”

王世襄談到自己,也十分坦誠的說:“我不是收藏家,做收藏家必須要有實力,有錢,才能買。我的好些東西都是這撿一點,那撿一點,也許這件東西不值錢,可是我覺得它有其意義,就收下來了。很多東西買來時,已經殘破了,到我手裡把它修復。找人修復的過程中,我看老工匠怎麼修,怎麼做,像一個小徒弟似的。時間長了,他們也很喜歡我,大家熟悉了,有時候買點肉,買點燒酒,一塊吃,就交上朋友了。我便問這問那,記錄下來,是這樣積累起來的,書上根本找不到的。”

田家英常說:搞學問要有專長,收集這類東西也要隨學問而有所專注。現在許多人欣賞繪畫,而不看重書法,更不看重年代較近的清人的字,倘不及早收集,不少作者的作品就有散失、泯滅的危險。因此他收集的東西往往並不是別人看重的。他女兒曾自說:“父親收藏的這些東西,當時是不值錢的,幾毛錢幾塊錢一件。例如那些扇面,基本都是五毛或者一塊錢買來的。”

不迷不成家

隨著藏品越來越多,樊建川的收藏“癮”也越來越大。“剛開始覺得把一件事情搞清楚很好玩,慢慢一件件事情連起來,越來越覺得好玩,覺得幸福、快樂,就跟吃鴉片一樣丟不下了。然後覺得不夠,還要查更多的資料,讀更多的書,收集更多的文物,瞭解更多的事情,就這樣進去了。”對歷史文物進行考證是件艱苦的事情,但樊建川樂在其中,舊檔案、日記,一看就是一天。有一次,他在研究一份檔案,發現裡面有一張報紙,很奇怪,反反覆覆擺弄半天也不明所以。看過檔案中的內容才知道,這個“壞分子”解大便的時候,用印有毛主席像的報紙擦屁股,被揭發了,以至於這張報紙也放入檔案。這些都不能打消樊建川的激情,更不用說生了蟲子的檔案、信件,甚至還有被屍水浸泡過的遺書。

舒乙說:“老舍對美術有極高的見解,平常他跟朋友之間談話,有很多內容涉及美術。很多人碰到有關書畫的問題,也經常來請教他,甚至求他幫助買畫。經常看見他指著那些畫給客人詳細介紹,這張好在什麼地方,那張裡有敗筆在什麼地方,說得極其透徹。他有一個非常厲害的觀點,他不強調技巧,不強調筆墨,判斷一張畫的好壞,第一個標準是這張畫傳沒傳遞一點‘新’的意思。如果只是純粹的技巧表演,就沒有意思,不是大藝術品。”

中國新文學書刊誕生距今雖不足百年,但在戰火的吞噬和人為的破壞下,遭到的損失卻幾乎是毀滅性的,許多老版本至今難以尋找,大量的資料隨之湮滅。姜先生曾說:“愛書、藏書是一個人精神上的享受,再從這些書裡得到一些知識和感悟,這才是最有價值的。我收藏書,一是喜歡,二是我把從書裡找到的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寫出來,印出來,讓更多喜歡書的朋友瞭解這些東西,這才是我在藏書中得到的樂趣。”

王世襄研究美術史、建築營造以至明式傢俱,都以一種鍥而不捨的精神,一鑽到底,總要搞出個名堂來才肯善罷甘休。他做學問不單純靠書本知識,研究漆器時,為了觀察漆器實物,他常去故宮參觀藏品,還經常去古玩鋪、掛貨屋,乃至冷攤僻市,蒐集漆器標本,越是殘件越重視,因為殘件可以看到漆器的胎骨、漆皮及色漆層次等狀況。研究明式傢俱,限於財力,王世襄只能與收購破舊雜貨傢俱的舊貨攤打交道。他經常冒著嚴寒或酷暑,騎著自行車,奔波於北京的街頭巷尾。他在車後裝了一個能承載一兩百斤的貨架,架上放著棉繩、麻袋片和大小包袱。遇到明式傢俱,能買得起的,他便買下,捆在車上帶回來;買不起的,也要拍照或畫圖保存。1985年,《明式傢俱珍賞》出版,王世襄研究了35 年的成果終於得到了世人的認可,也將明清傢俱的鑑賞提升到了藝術的層面,掀起了收藏拍賣研究中國明清傢俱的熱潮。

當收藏成為一種精神

崔永元收藏“老電影”,建電影傳奇館,是想要人們記住有這樣一段歷史。他覺得中國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家對歷史不在意,不感興趣。他尤其受不了的是故意的不在意,有意的不在意,實際上就是一種逃避,或者躲避,不想說什麼,也不想正視什麼,然後把同樣的錯誤再犯一遍。他試圖讓大家對歷史感興趣,電影是瞭解歷史特別形象化的一個途徑,如果能夠把電影史搞清楚,中國現代歷史你就知道個大概了,但是沒有人對它感興趣。他覺得《電影傳奇》是在收集中國的影像歷史,是一件偉大的事兒。

對於收了多年的這些傢俱,每一件都經過了鄒靜之反覆的擦拭,體驗、欣賞其中的妙處。“嚴格來說,我們只是它的過客。它已經300 多年了,多少代人從它面前過去,你根本無法擁有它。你只是它流過的河流中的一段,它還將繼續流下去,而你可能就……所以說一個人想把這些都擁有是一件特別可笑的事情。你沒法兒擁有一個三四百年的東西,也許這三四百年所有的人加起來才能說共同擁有它,它只在這個階段屬於你”,鄒靜之隨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對椅子,“像這椅子,是一個時間的通道,它過去肯定是宅門兒裡的東西,三少爺、二奶奶就在這兒坐著,它就演繹過他們的戲劇人生。比如我有一套宋代民窯的小酒盅,我拿它喝酒和拿塑料杯子喝酒感覺就是不一樣。我拿它一喝那就是時間通道,我可以和蘇東坡有關係了,這感覺完全不一樣。也許有人感覺不到,但是我特別能感覺得到。”

在王世襄看來,人與文物,聚散有時,“‘文革’期間,街道上都是娃娃,都是紅衛兵,他們什麼也不懂,看見文物就砸。我想不如找自己本單位,由單位的人抄去,他們會上交,不會毀掉。至於是不是我的,我不在乎,抄家的時候,我臉不紅,心不跳。所以,我對收藏有另外一種看法,不是說我擁有多少財富,我是要理解這東西,對這件東西有一個說法,有一個評價,從它身上可以得到什麼知識,或者解釋出什麼”。耄耋之年,王世襄開始考慮如何處理自己的藏品。“我歲數大了,我願意把我的收藏自己處理掉。如果送給博物館,博物館的管理員不一定懂,保存得不一定好。因為他們對這些東西沒有感情,也不愛好。不在於多少錢,要緊的是對這些東西的理解,知道它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它是怎麼製作的,用它來解釋中國的工藝,解釋中國的文化,解釋中國的歷史,這樣更有意義,而不是要佔有”。

《著迷》的作者解宏乾,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後一直在媒體工作,主要負責影視、文學、戲劇等領域的報道採訪。曾在《北京青年週刊》及《國家人文歷史》撰寫收藏欄目。在《著迷》的後記中,他說自己是水瓶座,打小就喜歡收藏東西,也很愛聽老先生們講自己多年來的收藏故事,他覺得那些收藏家在談到自己的收藏時,都有種返老還童的感覺,甚至平時話不多的,此時也滔滔不絕。他覺得現在的人們總是習慣性地把“收藏”和“投資”聯繫起來,聽說什麼升值了,就一窩蜂地去搶購,幻想著過個一年半載,價錢能夠翻上幾倍。就連電視臺的收藏欄目都是在財經頻道播出的,無論玉器,還是傢俱,只看材料,缺乏審美。

他說:藏家們為那些藝術品優美的造型而著迷,為那段不平凡的歷史而感慨,為重拾曾被遺棄的文化而尋覓,這才是收藏的魅力所在,也正是因為這些藝術價值、歷史價值、文化價值的發現,這些原本被人們丟棄的“廢物”才被重新認識,並受人追捧,賦予其“投資”價值。他想用這本書傳達一種收藏的態度,讓收藏多一點文化,少一些銅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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