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麥田守望者二(短篇小說)

最後的麥田守望者二(短篇小說)


白蓉沒有那些雜亂的事。她坐在出租車裡神情萎靡。說如果是我,我會撿來那雙鞋子。自己不穿,至少可以送人。別人不知道。

我想這樣做是對的,掉在那兒的鞋也得有個去處。只是我心存畏懼。我也理解自己的感受,它在哪兒都會永久。

白蓉開始說她一些遙遠的事。與我無關。

我陰鬱地看著她,她總是語言尖銳。

所有的事從一開始到結束,我們都無能為力,只能在燦爛的陽光下淚流滿面。

其實你應該找件事做。她雙手捂著臉,想是在提醒我。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工作了。

我說我能做什麼。

她的臉色變的蒼白。至少出去工作可以自己懂得自己,此生有所依傍。

我卻一下子覺得自己很蒼老。於我,工作是一種苦難。我早已經想不出工作的意義了。始終都顛沛流離。抽菸。夜無可歸。早是一個邋遢的人。

出租車停下的時候,不知道要去哪兒。

有時間你帶我去鄉村吧。她說。

會的。我說。我突然開始想念那個廟堂般的旅店。那個死了的女人為我拍的照。還有那一雙遺落在路邊的涼鞋,不知還在。

她在揹包裡拿出一截紙,放在手心裡,寫她的聯繫方式。

——希望還能再見。

——希望你會帶我去看麥田。

我接過來,放入錢夾。相信,不會遺失。

那麼就再見。抽最後一根菸。

相互點燃。

燈光開始慌亂。夜要來了。我吸著我的煙,看她隱入黑暗。她的菸頭還在地上,兀自燃燒。我轉身,感到身體深處的疲倦。突然不想走了,也不想說話。只能在黑暗裡聽著自己的呼吸。

看看周圍,到處是人群和車流。我看不到路牌。

那麼,我是到哪兒呢?

最後的麥田守望者二(短篇小說)


夜裡,我做了一個關於過去的夢。

我已經好久沒有做夢了。

好像總在下雨,我在雨中孤獨地奔跑。也沒有目的,總是一直跑。經過一片片缺少記憶的城市和鄉村。沒有歸宿。

最後的終點見到了六月的麥田。它的中間有所高大的房子,看上去和自己設計的一樣親切。只是也很孤獨,在大雨中沒有庇護。

我想其實我應該住進這個房子的。這樣,我和它,都能安寧。

我看著它,不住地說不住地說,甚至撕心裂肺地喊叫。

可是我想不起來我在說著寫什麼了。

可能是凌晨5點多吧......

我不知道如果我不醒來,會不會一直說下去,說到生命終結。

我覺得頭疼欲裂,害怕生命真的就這樣說著說著沒了。也不知道該如何挽留。凌晨空曠的馬路帶著清冷,龐大並且落寞地醒來。空氣冰冷和溼潤。我記著這天色微明的時分。所有的人,在這個時候,都會是個空落世間的過路者,心裡什麼也沒有。我只覺得它很好。

我真的想要看看麥田了。過上幾個月,到了六月,背自己骯髒的包。帶本書。相機。也不要表。一個人,或者帶著白蓉。

去那兒,高山上的旅店。看麥田。拜佛。

白蓉說她的家沒有定數。不是人在流浪,而是家在流浪。卻總流落不到想去的地方。她早已經萬念俱灰。

我不知道她想去哪兒,或者麥田或者天涯。但是她的話讓我很灰心。

我在蘭州住著,忘了搬了幾次家。只是走來走去總在蘭州。當我們遇見的時候,已經彼此經歷了長久的搬遷。然後同時進行了一場清楚分明的愛情。繼續移動離開。都不會在有機會,碰到這樣的交錯。

已經不再相信方向了。

只是自然而然,所有的記得都將在時間中摩擦乾淨。

人並不甘心。

我穿黑色的棉外套,髒的牛仔褲。在大風呼嘯的肅殺夜裡,爬在電話亭給她打電話。

然後在等待中獨自微微地笑。

電話沒有人接。我站在那兒,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慢慢地變老。

我的大紅帆布鞋沾了泥。我蹲下身子。輕輕地摸索。 電話盲音不住地響,在寂靜中清楚可辨。

可關我什麼事。

我僅僅想扣掉鞋上的泥。不遺餘力地讓它重新幹淨。

我只是一個駐留在原地靜默而固執的陌生人。

扣完泥,我就走。

什麼也沒有發生,什麼也不會發生。

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房間裡溫暖如春的時候,放下任何東西。沉沉睡去。

我只剩下一件事了。

一件甚至可以忘卻用語言形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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