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你，你們倆人去清一下場！”
戴著黑框眼睛的光頭經理神氣活現地指指我的頭，又指向小魏。
商場裡的悶熱感，再加上剛才拆卸貨架時消耗的大量體力，使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汗流夾背。
我衝著光頭經理乾癟癟的笑笑，踹開滿堆的貨物，向服裝部走去，一路上心不在焉地左顧右盼。小魏則徑直向商場的後面走去。
因為今晚移動貨架增大超市的擺貨容量，明天一早又要開門迎客，所以只好留下我們防損部的幾名防損員，與營運部的幾個小姑娘忍著疲憊，捱著飢餓加班加點。
這一加，就是凌晨一點。
“哎，搞這麼晚，人都快困死了！”我忍不住打了個呵欠，環顧周遭一片昏昏暗暗，我仰起頭向著頭頂一根尚且明亮著的燈管反了個白眼。
“嘎哧——”
腳下突然傳來的一聲刺耳的清脆聲，我低下頭，一隻拇指般大的“小強”被我踩得稀爛。
“該死！”我心生厭惡地抬起腳，鞋尖在地板上來回擦了幾下，逃也似地走向一旁。
等我再次回頭望去，只有光頭經理還領著晚班的防損員小魏，還在副食品那裡穿來穿去。其他的同事，早走得一乾二淨。我腦子裡一亂，不禁胡思亂想起來：“據說，這白日裡人來人往最多的地放，到了夜間就越容易鬧——鬧哪玩意兒······”
我禁不住嚥了一口口水，腦子裡又胡亂地冒出一句：“特別是當陽氣稀少的時候······”
頓時毛骨悚然，那些電影裡的種種鬼魅情節開始在我的腦子裡閃來閃去，陣陣寒意從地板上鑽進我的腳後跟、直抵腦門。
“嘿嘿嘿嘿，小靚仔，你來找我呀，你來看看我在哪裡呀……”
“嘿嘿······”
“嘻嘻······”
一道道怪里怪氣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若即若離地響起。我的呼吸瞬間就慢了半拍，前腳後跟在斑駁的乳白色瓷磚上來回地輕踮，踟躕著不敢向前。
“靠，自己嚇自己，這世上哪有什麼——”我挺起胸膛，試圖給自己打氣，“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個玩意兒，全都是.......”
忽然之間，一陣涼意掠過耳後，我禁不住又怔了一下。儘管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胡思亂想！不要去胡思亂想！可呼吸還是不由自主地急促難受起來。
“嘿，小靚仔，我是你的最後一位顧客，我叫·····小······紅······”
我腦子裡忽然閃過一系列觸目驚心的，紅衣女鬼的驚悚模樣。
“我紅你妹呀！”我對著空氣翻了一個白眼，勇敢地向前踏出一步，說到，“我還小強呢，打不死的小強，有本事你咬我呀？”
“呵呵，是嗎，你叫小強?”
那一道聲音再一次響起，使我一度陷入恐懼之中。
“老大，你別玩我了好不好?我經不起玩的！”我欲哭無淚，在撇過頭的那一剎那，一張慘白無血的面旁懸著一雙深幽無神的眸子，在我的眼前無限放大、縮小，放大、縮小。
“啊！”
驚得我一屁股坐倒在地，腦子裡一片空白。
“喂，林強？”頭頂的幾根燈管驟然亮起，小魏在收銀臺前衝著我揚手說到，“陳經理讓你把賣場的燈打一半起來，好好的檢查檢查。”
“靠，我就說嘛，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鬼呀神呀的，全都是自己嚇自己。”我撐起身回應了一聲：“好的，知道了。”
如同從惡夢中抽離一般，我指著柱壁上的海報自嘲自笑了好一會兒，全身雖然冷汗直溢，卻顯得輕鬆無比。
“要檢查清楚啊，小林!”光頭經理像一隻野馬奔騰一樣蹄踏蹄踏地踩著一雙皮鞋走了過來，對著我指手劃腳道。
“哦。”我一轉身，總感覺柱壁上的那眼睛又在詭異地瞅著我看，又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惶惶轉過身去，光頭經理早沒了人影，百米開外的小魏還在藉著暗淡的燈光在床上用品那邊掀掀翻翻的左右探看。
將賣場的燈管打開幾根之後，我只怯怯地在電箱附近來回地跺了幾步，在小魏面向著我甩出一個OK的手勢時，我也勉強地笑著回敬了一個，促步回到電箱前，拉開箱門，扒拉一通摁下開關，只留下兩盞應急燈。
賣場的燈剛一扒下，耳邊又開始響起一陣詭異的聲音，我登時神經一繃，怯怯地撇過頭去，光頭經理剛關上換衣間的木門向一側走去，嘴裡說著：“好啦，去辦公室吃宵夜去。”
整個超市再次陷入昏黑一片之中。
呼息之間，光頭經理剛合上的換衣間的木門又開始在嘰嘰嘎嘎的作響。
我鼓起十二分的勇氣，凝眸望去。
“嘿嘿嘿嘿，你過來呀……小靚仔，你過來呀，你過來推開門看看我是誰呀……”
“老大，你別玩我了好不好……”我禁不住全身發毛，怔了一下，忙跟上光頭經理那一身正氣的身影。忽然間一道黑影從眼前掠過。我扭頭看去，一個長髮飄飄的紅影正推著購物車轉進另一條貨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不過，儘管心裡怕得要命，可我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向著剛才那道紅影消失的貨道瞥了一眼。一輛裝著大半車薯片的購物車正安靜地停在哪裡，一動不動。
我眉心一皺，全身又是一陣毛骨悚然。
“林強，你快點！”小魏站在半卷大門口下催促道。
“媽媽的，還真是撞了邪了!”我搖搖頭，快步迎向半卷的大門。一股熱風襲面而來，我才發現，我早已經汗流夾背。
“呵呵，膽小鬼，有本事你別走呀，有本事你留下來呀……”那一道聲音又開始在身後響起。
“我的媽呀！”我慌忙鑽出半卷的大門，隱隱聽見那一道聲音嘻笑道：“呵呵呵呵。不急不急。我每晚都會在這家超市購物，我會等你的，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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