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鬥敵帥,內鬥悍將這位皇帝如何駕輕就熟的進行統治?

黃昏,疲憊不堪的郭榮終於回到瓦橋關。一進關城,卻見一群士兵正在圍觀什麼。

原來是士兵們從地裡挖出一塊大木頭,足有兩三尺長,形狀就像是人手舉著東西。藉著夕陽的餘暉,郭榮清清楚楚地看到,木頭上的符號圖案,全部是“點檢做”三個字。

郭榮冷哼一聲,命人毀掉木頭,不屑地返回御帳。

尚不知情的張永德躺槍了。點檢,毫無疑問,就是殿前都點檢張永德。“點檢做”,做什麼?做天子麼?

這樣的政治讖語,歷朝歷代屢見不鮮,無非是兩種人在傳播:想當皇帝的人,想讓皇帝殺人的人。

郭榮雖然防範張永德,但料想只要自己活著一天,張永德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對皇位有半點窺探之心。既然“點檢做”不是“想當皇帝的人”說的,那就只能出自“想讓皇帝殺人的人”之口。

這種栽贓張永德的事,只有一個人幹得出來——天平軍節度使、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檢校太傅、兼侍中,李重進。

外鬥敵帥,內鬥悍將這位皇帝如何駕輕就熟的進行統治?

周世宗郭榮

事情還要從編練殿前諸班說起。當年,因為揀選侍衛親軍補充殿前諸班,禁軍兩司結了樑子。吃了啞巴虧的李重進卻也不敢去找殿前司的碴兒,他雖然蠻橫,但並不愚蠢。

兩司的樑子可能就此慢慢淡化,偏偏張永德對上級恭順,對下屬大方,對同級卻爭鋒鬥狠。

近年殿前司實力不斷上升,張永德終於揚眉吐氣了。但郭榮始終不給張永德升官,以至於時任殿前都指揮使的張永德,比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李重進低了兩三級。

張永德好生不爽,仗著是天子郎舅,仗著比李重進受寵信,仗著殿前諸班實力雄厚,不斷找李重進的麻煩。

顯德三年(956年)十月,事情終於鬧大了。

當時郭榮已從淮南前線返回開封,張永德和李重進一個駐軍下蔡,一個繼續圍困壽州。張永德見郭榮已走,李重進成了前線總指揮,多年積蓄的妒恨終於爆發了。每次宴請諸將,他都要從李家祖宗罵到李重進的兒子;罵完了,又借酒勁兒說李重進心懷叵測!各位包大膽的將軍們,被他一句話嚇得臉色煞白。

一不做二不休,張永德干脆派親信給郭榮上書,密奏李重進謀反。郭榮當然知道,張永德的密奏純屬扯淡。不干預,不過問,不裁斷,只要別鬧得太過分,郭榮就會一直淡定地圍觀下去。

然而,前線的將士們淡定不下去了。壽州久攻不下,淮南戰事吃緊,坐擁重兵的兩司大帥卻在鬧內訌,將士心中多憂慮恐懼。

外鬥敵帥,內鬥悍將這位皇帝如何駕輕就熟的進行統治?

李重進劇照

在這關鍵時刻,作為淮南前線總司令的李重進,表現得極為漢子。

李重進知道,張永德這是借酒撒潑無理取鬧,但三軍人心惶惶,極有可能被唐軍乘機攻破。作為前線統帥,無論是吃了敗仗,還是兩軍火併,他都要負首責;而張永德有主上撐腰,當然有恃無恐。

所以,李重進必須解決問題。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正午,李重進獨自一人,輕裝來到下蔡大營。

正在吃飯的張永德聽說李重進來了,有點吃驚。興師問罪來了?那怎麼就一個人?哼,隨便,我又不怕他。

李重進走進營帳,張永德連身都沒有起,埋頭吃飯。李重進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地說:怎麼,兄弟,也不給我備一份?

李重進既已開口,張永德也不好太無禮,於是命人備好餐具。

李重進親自為張永德斟滿一杯酒,步入正題:“我說兄弟,咱們都是國家的肺腑,本應戮力同心,共為朝廷出力。你怎麼對我有這麼深的成見呢?”

張永德本來準備跟李重進耍混,可沒想到李重進來得從容,說得得體,如果再僵持下去,反倒是自己因私廢公了。張永德只好嘿嘿一笑:誤會誤會,我這也是輕信他人挑唆,您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這件事影響之惡劣,以至於南唐要給李重進寫蠟丸密信,誘以厚利,離間人心。李重進二話不說,差人將密信送給了郭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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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永德劇照

前線暫時轉危為安,郭榮也認識到事態嚴重。張永德對李重進積怨太深,說不定哪天會引起內亂,毀掉自己的統一大業;李重進為人持重,又位高權重,而官位上矮他一頭的張永德似乎也制衡不住這樣的人物……

十二月,郭榮終於下定決心,設置殿前都點檢的新職位,苦等多年的張永德終於高升,可以與李重進平起平坐了;而殿前都指揮使則由自己的心腹趙匡胤補上。為平衡兩司,安撫李重進,郭榮又將另一位心腹韓通升任侍衛親軍都虞候,作為李重進的副手。

鬧事兒的人升了官,張永德權傾一時,李重進腹誹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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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趙匡胤

李重進明白,主上是認準了挺張抑李。李重進不明白,趙匡胤到底是張永德的人,還是主上派到張永德身邊的人?還有這個韓通站在哪邊,還未可知。

李重進不得不暗中防著韓通,張永德卻一定要公開收買趙匡胤。殿前司在他的率領下風生水起,侍衛司更顯黯然失色。

張永德很過癮,李重進很生氣。

不過,張永德動靜越大,主上就會越不高興。李重進心裡盤算著,準備出手翻盤了……

瓦橋關的行宮中,郭榮正在聽張永德彙報軍情。只見張永德面色發白,豆大的汗水正從額頭上淌下。顯然,他也聽說了“點檢做”的事情。

郭榮站起身來,拍拍他的肩膀,什麼也沒說。處理這件事情的最好辦法,依舊是不聞不問,一如往日處理張永德告李重進謀反的密報一樣。

郭榮要讓兩司制衡下去,同時又要控制好這火候。

張永德擦著汗,顫巍巍地退了出去。

郭榮吹滅燭火,躺下身來。外鬥敵帥,內鬥悍將,郭榮累了,他深深墜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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