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奇遇許教授,過境俄羅斯當倒爺:以物易物五小時差點萬元戶

我去俄羅斯當國際倒爺

▓ 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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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無關 東方IC圖

1991年12月25日,蘇聯宣告解體,俄羅斯成為蘇聯解體後最大贏家。它不光在所有前加盟共和國中面積最大,人口最多,最重要的是它繼承了蘇聯時期留下來的大部分資源。

剛剛獨立的俄羅斯,百廢待興,尤其是食品和服裝等輕工領域,大部分依賴進口。而此時正處在改革開放初期的中國人,不知道是誰先知先覺,開始往俄羅斯倒騰一些水果罐頭和服裝之類的東西來賺錢。後來這幫人就被統稱為“國際倒爺”。

由於當時俄羅斯貨幣盧布貶值厲害,這些倒爺把“易貨貿易”發揮到極致。他們用整車皮的桔子罐頭能換來輕型直升機,用一些做工粗糙且是冒牌的阿迪達斯運動服,換來大型推土機、拖拉機等重型機械……總之,不管換回來的是什麼,拿到國內來就能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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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排左一韓鴻飛左二作者高教授

我的小夥伴韓鴻飛,平時“親切”地叫他飛飛。雖然年齡比我小2歲,卻比我聰明神氣得多,又是中專生,很有經濟頭腦,對一些新生事物接受得也快。他似乎也嗅到了這個商機。有一天上班的時候,他就和我聊起了"國際倒爺"的事情,問我願不願意去嘗試一下。

我二話沒說,立馬答應。下班回到家裡,我把去俄羅斯的事和妻子說了,她當時也挺忐忑的,不讓我去也不好,讓我去吧又擔心,最後還是為我開了綠燈。

三天後,我和飛飛各自揣著2500塊錢,2人合計5000元人民幣,從南京火車站登上了開往哈爾濱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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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皮車 東方IC圖

那時候買臥鋪票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買一張臥鋪票,一般都是中鋪;如果買兩張,那肯定是一個上鋪一個下鋪。飛飛自然把下鋪留給了我,他自己爬到上鋪去休息。

中鋪是一位60多歲戴眼鏡的老太。車進徐州站的時候,她從鋪上下來,可能是沒站穩,差點跌倒。“老人家,你上下一定要注意噢!”我坐起身來提醒她。

“我睡得頭有點兒暈乎乎的,不礙事!"說完,她就朝車廂那頭的廁所走去。車子還沒開,廁所被乘務員鎖起來了。走了一半,可能是廁所門口等的人多,老太太又折回來。

我起身讓老太太在下鋪坐坐。

"小夥子,你們是到哪去?"

我說:“去哈爾濱。”

“噢!我也是去哈爾濱!”飛飛這時候也從上鋪下來了。

“你們是出差,還是走親戚?”她又問。

我就順著路子答:“出差!”

“我也是到哈爾濱出差,你們哈爾濱站有人接嗎?”

我說“沒有!”

“那住的地方你們聯繫好了嗎?”

“沒有!”我回道。

飛飛跟著問了句:“阿姨,你去哈爾濱走親戚?”

“我是去大學講課的。我也沒去過哈爾濱,他們說是到車站接我的,要是沒人接我就麻煩了!”

我和飛飛對視了一下,原來這老太太是做學問的!

隨後我們三人就在一起東拉西扯聊了一會兒,老太太又起身上廁所去了。回來的時候她正要踩著梯子往中鋪爬,我和飛飛都說:"阿姨,你就睡下鋪吧!我們年輕,上下比你方便!”

"哎呀,小夥子,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老太太激動地連聲說。

飛飛幫老太太把放在中鋪的旅行包拿下來放好。

興許是我和飛飛的禮讓感動了老太太,她讓我們倆一起坐在下鋪繼續聊了起來!當她得知我和飛飛是準備去俄羅斯的時候,她說:"我也想去,你們倆看這樣行不行?到了哈爾濱,如果大學裡的人來接我,你們倆就跟我走,如果沒人來接我,我就跟你們走。我一個人半夜三更的去找賓館也挺害怕的。"我和飛飛一聽,這當然可以了,因為我們自己還不知道住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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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冰索菲亞大教堂 東方IC圖

第二晚上11點,列車到達哈爾濱站,我們三人下車一同往出站口走去,在我們還沒有到出站口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一塊高高舉著的牌子:接南京許教授!

到這裡,我不能再稱她老太太了,我該稱許教授。

許教授也看到了接站牌,她忙對我和飛飛說:“他們問起來,你們倆就說是我的學生,其他的不要多說!”到了出站口,許教授和接站的人熱情握手,並轉身介紹說:"這是我帶的兩個學生!"接站的中年男子上前與我和飛飛握手:"歡迎到哈爾濱來!"接著,便把許教授引到一輛黑色的伏爾加轎車前打開了車門,讓許教授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接著又打開後車門讓我和飛飛坐上車,他自己也上來和我們倆擠坐一排。就這樣,我們跟著許教授住進了大學招待所。

按照我們和許教授的約定,白天她授課,我和飛飛就自由活動。至於去俄羅斯的事情,許教授說等她課程結束後,她來和學校領導說說看。許教授講課5天,我和飛飛在哈爾濱城轉悠了5天,去過還在原始狀態下的太陽島;去過當時哈爾濱最大的地下商城,也就是後來的上市公司秋林股份;吃過哈爾濱人最早賣的盒飯,還有像鍋蓋一樣大的麵包,那裡叫大列巴……第5天晚上,參加了學校答謝許教授的晚宴,席間,校領導拿出一個信封交給許教授,他說:"你們去俄羅斯的事情,我已經安排黑河一位叫李樹田的同志協助你們辦理出境手續。你們明天中午乘飛機去黑河,李樹田同志會在機場接你們。"一聽這話,我和飛飛自不必說,許教授好像比我們倆還激動,就聽她在不斷地說"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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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拍大興安嶺林區 東方IC圖

第二天上午,依舊是那輛黑色伏爾加轎車,準時停在招待所樓下,還是去車站接我們的那個中年男子,他一直把我們送到機場過了安檢才返回。

我不知道許教授和飛飛以前坐過飛機沒有,但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坐飛機,也正是這第一次坐飛機,就把我嚇得以後的十幾年都不敢再坐飛機。

這是一架老舊的蘇式飛機,只有45座。僅有一位空姐服務。我們三人坐在最前排,我靠窗坐,飛機起飛時,發動機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尤其是在爬升階段,整個機身像篩糠一樣抖動,我望著窗外,就感覺到飛機要掉下去一樣,飛機越往上爬,我越是害怕,最後不得不和飛飛換了座位。直到飛行平穩了以後,我才稍微好了點。

當飛機飛越大興安嶺的上空時,飛飛讓我從窗口往下看,他說下面有好幾個著火點在冒煙!我根本不敢看,飛飛直說我是膽小鬼!我那時只想著飛機早點兒落地,這個飛機坐得太嚇人了,坐在我身邊的許教授,我相信她也是第一次坐這麼小這麼破這麼噪的飛機,所以飛機起飛以後,她就一直在眯著眼睛不說話,我猜不出她怕還是不怕,但是我相信飛機在黑河機場降落的時候,飛機上所有的乘客應該沒有不怕的。因為飛機在降落的時候,輪子和地面接觸以後發出兩聲"嘭!嘭!"聲後,竟然沒有著陸成功,那名空姐趕緊對大家說:"請大家不要緊張,繫好安全帶,因為這是新建的簡易機場,路面不平……"此時飛機又重新爬升起來,圍著機場外轉了一圈後,又重新開始著陸,仍然是"嘭!嘭!”的聲音,但是這一次著陸成功了!

我下了飛機才發現,這個機場跑道原本就是一條沙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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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 東方IC圖

黑河李樹田同志把我們從機場接到了招待所。晚上,設宴款待我們一行三人。我和飛飛都喝了不少酒,因為那邊人喝酒不用杯子,全是大碗。

席散以後,我和飛飛便回到房間,可能是酒衝的,倆人沒有一點兒睡意,便找來象棋下了起來!下到11點多的時候,我有點困了,就不下了,可是當我去衛生間的時候,發現衛生間窗外的天是亮的。

我趕忙去把房間的窗簾拉開,哇!現在是晚上11點,天怎麼還是亮的呢?是不是這鐘有問題?我又去找服務員問,服務員說:"我們這裡就是這樣的,黑天的時間少,亮天的時間多。"此時此刻,我和飛飛都無言以對,酒勁也過了,就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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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當年的護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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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證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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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要有健康證,未患艾滋病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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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境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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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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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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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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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

第二天上午,我們在李樹田協調下,輕輕鬆鬆就把出境手續辦妥。想想明天就要真正跨出國門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裡,心裡有點興奮也有點小緊張。李樹田幫我們每人準備了20套冒牌的阿迪達斯運動服,每套20元人民幣,先不用付錢,回來後再結賬。

他還交代我們說,如果從俄羅斯回來過關的時候,受到俄方海關人員刁難,你給他們10塊或20塊人民幣就沒事了。海關人員面前都有個半截高的小櫃子,櫃子最上面的抽屜通常都是半開著的,你把錢往裡面一丟就可以了。另外他還說,如果帶過去的運動服用不掉,可以就地處理掉,那邊有好多中國人專門收購運動服的,價格在30塊錢左右,省得再往回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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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 東方IC圖

出國的時間終於到了!我和飛飛每人都扛著一個大蛇皮袋子,就像我們常見的農民工返鄉一樣。許教授因為年紀大了,她只背了幾套運動服。我們登上了去往俄羅斯的渡輪。

其實,黑河與俄羅斯遠東地區阿木爾州首府布拉戈維申斯克僅有一江之隔,江面也不寬,船行10多分鐘即到達對岸。船靠碼頭上岸後,十幾輛大巴一字排開,我們上了第一輛大巴,導遊是位金髮碧眼的俄羅斯姑娘,還有一名佩槍的俄羅斯警察。車子駛出後,我們的車前是一輛不時會鳴著警笛的警車開道……這個情景,在我們小時候也見過,多數是有外國元首或中央領導來的時候會沿途戒嚴,警車開道!呵呵!這是我有生以來享受到的最高禮遇了,在俄羅斯的土地上,我們也當了回真正意義上的外賓。

布拉戈維申斯克邊貿商城很大,一波接一波的中國人不斷擁進來,讓整個商城顯得擁擠不堪。我和飛飛及許教授分頭去找自己要換的物品。當我來到一個賣呢子大衣的攤位時,攤主伸手向我示意她身後掛著的大衣,並隨手取下一件灰色斜紋大衣讓我試穿一下,我接過來往身上一穿,攤主笑著對我豎起大拇指,嘴裡咕嚕了一句,我也聽不懂,反正言下之意這件大衣我穿著很合適,隨後她拿過一個紙板,用筆在上面寫了30的數字,我忙從蛇皮袋裡拿出運動服,她又對我伸出兩個手指,我忙遞了2套運動服給她,她接過運動服後,就把大衣用袋子裝好送給我;我又看中了兩件女式的格子大衣,攤主拿下來把其中的一件往身上一套,反轉了一圈給我看,我也學著她的樣子豎起大拇指,她微笑著把兩件大衣裝好遞給我,並主動與我握手道別!

在一個賣電動梯須刀的攤位前,我看到同團的一位中年女子正與攤主在比劃著,攤位上除了賣電動梯須刀以外,還放著兩條胖嘟嘟的狗狗,原來這位中年女子是在為買狗狗和攤主討價還價,看這架勢,這女的好像很內行。她不停地在紙板上寫自己的出價,最後兩條狗狗以200元人民幣成交,我忙問中年女子,帶狗狗能入關嗎?中年女子說:"有的是辦法。"她所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麼呢?說來你可別不信,原來是給狗狗吃兩顆安眠藥。兩顆安眠藥據說可以保證狗狗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睡上6個多小時,足夠回黑河入關的時間了。待狗狗昏睡過去,女子便用一個布袋裝上狗狗,然後往自己的拉鍊衫裡一裝,就活脫脫成了一名挺著大肚子的孕婦。更有趣的是,攤主在把狗狗交給中年女子的時候,特意把狗狗肚皮朝上,笑嘻嘻的指著狗狗屁屁用中文說"姑娘",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說這是條母狗,但是我總覺得這有點調戲這個女人的味道!

以貨換貨的時間,前後加起來不過5個小時,這還包括中餐的1個小時時間。下午3點,我們就到了出境大廳,一共只有三個出口。由於人多,隊伍排得很長,再加上俄羅斯海關人員查得仔細,出關速度很慢。我買的電動梯須刀,並不在禁止出口之列,但還是被海關人員攔下了,他指著梯須刀對我搖了搖頭,我忙掏出事先準備好的10元人民幣,往他面前那個半開著的抽屜裡一丟,他順勢把抽屜一推就揮揮手讓我過了。

飛飛買了個單反相機,也被海關人員攔下,但最後還是過了。回到黑河入境時,我的眼晴一直都盯著那個買狗狗的中年女人,輪到她過的時候,海關人員直接把她帶到一邊,讓她把上衣拉鍊拉開,她不肯拉,只聽海關人員說,早上出關的時候,你不是大肚子,怎麼回來的時候就成孕婦了呢?哈哈哈!真是應了那句話:狐狸再狡猾,也鬥不過好獵手啊……

我的第一次跨出國門,僅僅只有10個小時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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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路 東方IC圖

回到南京以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從俄羅斯帶回來的東西拿到市場上去估價。當時湖南路上的夜市一條街,有一對小夫妻專賣俄羅斯倒回來的東西。我拿出3件呢子大衣,1塊萬年曆手錶,問他們什麼價錢可以收。3件呢子大衣他們出1000塊錢收,那是我用6套運動服合計120元人民幣換的;手錶收購價是400塊錢,那是我用3套運動服合計60塊錢換的。這兩樣東西的差價顯而易見。

另外,我還換了2本集郵冊,那是4套運動服合計80塊錢換的,裡面全是蘇聯時期的郵票。當時鼓樓大方巷裡有個郵市,我拿去讓人估價,結果就被一個老兄盯上了,非得出1000塊錢讓我把兩本郵冊賣給他。我不是想賣,只是想知道這些東西價值幾何。這老兄一直跟著我到了山西路公交車站,並把價格出到1500塊錢,見我還是不賣,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這樣算下來,如果把這幾樣東西變現,應該是百賺不賠。

這次去俄羅斯做倒爺的經歷,我一直都把它當著一個笑話。因為我和飛飛原本就沒打算去黑河口岸出境,我們計劃是從綏芬河口岸出境到海參威,結果卻在火車上遇到了許教授,讓我們的一切都改變了。不但混進大學招待所白住了幾天,還搖身一變成了許教授的學生(也應該是研究生身份了吧),這對我這個文革後期的高中生來說,是不是一個莫大的笑話呢?如果不是因為碰到了許教授,就憑我和飛飛身上揣著的那5000塊錢,除了住宿和吃飯,加上辦理出境費用和換貨用的運動服,真不知道這5000塊錢能折騰個什麼結果出來……

後來我和飛飛再也沒提去俄羅斯倒貨的事。主要是因為路途太遠,單靠肩扛手提太辛苦了,真的吃不了這個苦,只能作罷!

歲月如梭,轉眼間這事兒都過去27年了,我和飛飛都已經退休了。飛飛退休後仍然在堅持著自己的夢想,把自己的私營企業經營得順風順水,算是成功人士了。許教授如果健在的話,也該是90多歲高齡了。剛回來那陣子,我們還經常電話聯繫,有次飛飛去看她的時候,她還託飛飛給我帶了一條香菸。現在回憶起來,當年我和飛飛讓臥鋪給許教授,真是件提不上筷子的小事情,但是,這件小事卻實實在在贏得了許教授對我倆的信任,我也一直心懷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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