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臺北眺望北京

我在臺北眺望北京

回家的路很近

始發站終點站

就攥在手中

回家的路很遠

奔跑了這麼多年

才到達她的身旁

但是世界上最美的風景

就是這條回家的路

今晚和大家分享的文章是《我在臺北眺望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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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臺北眺望北京


兩棵紅檜木

實際上,阿里山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美。

可是去阿里山,似乎是臺灣之行的必然之選。一方面,早在1984年春節聯歡晚會的舞臺上,奚秀蘭的一首《阿里山的姑娘》已經讓這座山的美麗聞名遐邇;另一方面,臺北朋友的熱情相邀如烈火一般,難以拒絕。

汽車在盤山公路上攀爬,隨著地勢的起伏,視野裡出現了鬱鬱蔥蔥的翠竹、高大挺拔的檳榔、濃廕庇日的綠松,清新的空氣溫潤舒適,直抵心肺。登上山頂,除了兩棵樹,一無所有。看出我有些失望,一向溫文爾雅的嚮導——曾親眼見識過王府井的“那口井”、吃過老北京“最地道”的烤鴨、爬過“很長一段”萬里長城的珊珊小姐,突然變得嚴肅而鄭重:“這可不是一般的樹,它們叫紅檜木,整個阿里山上,就這兩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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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臉頰輕輕貼在那棵樹齡超過2300年的紅檜木粗糙的樹皮上,像親暱嬰兒肌膚般溫柔。她告訴我,《馬關條約》簽訂後,臺灣被日本佔領,原本漫山遍野的紅檜木就成了東洋人首先垂涎的寶貝。這種價值連城的名貴樹種不僅日本稀少,全世界的產量也不高。他們日夜不停地砍伐紅檜木,一棵不留地運到日本本土去。那時,面前這棵樹並不像周邊那些紅檜木長得筆挺健壯,它過早伸出的“丫”字型,讓日本人發現了它的用途,他們把繩子搭在它的樹杈上,用以拉倒周邊的樹。山頂上的紅檜木全部被砍倒後,他們才把鋼鋸插入這棵紅檜木的身體。可是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個驚天動地的霹雷炸響在這棵紅檜木樹下。日本人立即停止了動作:這一定是棵神樹!他們倉皇逃下阿里山。這棵紅檜木幸運地活了下來,成為後人瞻仰的一道風景。

另一側的那棵紅檜木已經死亡,只剩下枯瘦的軀幹傲然挺立。它的情況與前者截然相反,當時的它醜陋低矮,渾身疙疙瘩瘩,日本人感覺沒有什麼使用價值,隨之放棄,使它倖免於難。

故事有些淒涼,可在我這樣一個異鄉客聽來,似乎也沒有太多傷悲。珊珊聲音低沉地說:“像您這樣生長在大北京的人(她一直稱北京為大北京),很難理解臺灣人的感受。一直以來,臺灣就像一個沒爹媽的孩子,先是荷蘭統治;鄭成功收復後,清政府因為天高皇帝遠,除了苛捐雜稅,對臺灣不管不問;紅檜木的滅絕,是日本人的‘傑作’;1949年,國民黨軍隊從大陸來到這裡後,政黨輪番上臺,派系輪番爭鬥,一刻也沒有消停。小小的寶島就像面前的太平洋,洶湧詭譎,臺灣從來沒有平靜過。你們也許想不到,臺灣人最渴望的是平靜地過自己的日子,就像你們大北京人一樣,生活在一個沒有戰爭、沒有恐懼的世界裡。”

20年一成不變

臺灣的天氣頗是奇特。早晨雲霧繚繞,以為是個糟糕的天氣,可是太陽一出來,立刻晴空萬里。

走過幾個縣市,感覺與想象中的臺灣並不一樣。不禁想起多年前的情景:家中有一位臺灣親戚,幾乎就是一夜暴富的代名詞。

“您心中的臺灣,還是‘亞洲四小龍’之首的臺灣,那已經是很遙遠的過去了。”從小生活在臺北的珊珊告訴我,她父親20年前每月拿1.8萬元新臺幣(約4000元人民幣),今天還是這個數,這麼多年,臺灣的經濟一直停滯不前。臺灣特殊的政治制度,臺灣的土地財產私有化,使這裡的發展越來越舉步為艱,現在的高速公路、機場都是20年前修建的,就在北京“集中力量辦大事”“一天一個樣”的時候,這些年的臺灣一成不變,安靜得像史前社會。

我在臺北眺望北京

“我們渴望和大北京人一樣,過上有盼頭的生活。”她說,臺灣人太不容易了,歷史上慘遭塗炭,現在原地踏步。大北京有可怕的地震嗎?有說來就來的颱風和海嘯嗎?有排山倒海般的泥石流嗎?臺灣每時每刻都要面對。如果一旦發生戰爭,還有最最可怕的導彈,那時眼前這麼美麗的一切,都會變成焦土,永遠永遠地消失了。所以,沒有一個臺灣人不盼望和平,臺灣已經經受不住任何創傷了……

珊珊的話戛然而止,淚水已經模糊她的雙眼。我想,總有一天,臺灣的政治氣候一定也能像這裡的天氣一樣,撥雲見日,霞光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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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寧號”

漫漫旅程中,不知不覺說起“遼寧號”航母。珊珊告訴我,那些天,聽說“遼寧號”要穿過臺灣海峽,她就早早地爬上了玉山的頂峰。整整一個下午,她就這樣一個人坐在山頂上,眺望著海峽,渴望見到“遼寧號”的身影。她告訴我,前女F4成員、女星劉樂研關於“‘遼寧號’不是威脅臺灣的”這一說法,在臺灣綠營中引起了很大口水戰,很多人恨不得殺了她。

我問珊珊怎麼看,珊珊說,劉樂研說得沒錯呀,臺灣人本來就是中國人,“遼寧號”只會保護臺灣,不會欺負臺灣,這確實比花錢求美國保護要實際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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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臺灣人作為中國人,一直以來都沒少沾光。”珊珊喃喃地說,大家心裡都很清楚,非洲戰亂,大陸派專機去接回中國人,臺灣人也跟著回來了;南面的鄰居菲律賓打死了臺灣的漁民,一直不承認錯誤,大陸的軍艦去轉了一圈,他們就乖乖道歉了。

“現在有了‘遼寧號’,我確實覺得,以後的臺灣更安全了。”珊珊的眼睛裡,閃動著自信的波光。

老兵

過花蓮縣的一個小鎮,轎車緩緩地慢下來。珊珊取出一張紙巾,將車窗玻璃擦拭乾淨。這裡是榮民所,國民黨老兵生活的地方。一群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坐在門口曬太陽。珊珊輕輕揮了下手,我也跟著揮手。原本安詳的老人,突然躁動起來。他們儘可能將佝僂的身子站直,蹣跚著向轎車靠近;他們用力地揮動著手臂,滄桑的臉上寫滿愉悅。

我被這些老人的舉動驚呆了。“這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一群人。”珊珊說,1949年,一艘戰船將這些老兵載過海峽時,他們還是一群青春年少、意氣風發、懵懵懂懂的年輕人。他們中的大多數,剛剛從抗日戰場上回來。他們在蔣介石“反攻大陸,解救四萬萬同胞”的宣傳鼓動中,在與世隔絕的軍營裡,渾渾噩噩地做著“戰鬥準備”。多少年過去了,他們終於發現,政治家的“諄諄教誨”與現實世界有著天壤之別。反攻大陸,成為一個永遠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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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強大的內外壓力下,這些曾經為中華民族解放事業浴血奮戰的老兵被“精兵簡政”,流放到社會自謀生路。兩岸“三通”,他們終於回到了故土,卻發現,自己的一切,都已經不復存在。沒有了家,沒有了親人,他們只能又回到臺灣。年輕時,蔣介石怕他們沉浸在卿卿我我中喪失了戰鬥意志,嚴禁結婚;年紀大了,沒有一位原住女子願意嫁給又窮又老的他們。到了民進黨上臺,陳水扁聲嘶力竭:“你們滾回大陸去,這裡不是你們的家,這裡不需要你們!”

哪裡是我家?老兵成為格格不入“非我族類”的外來者,他們懷著鄉愁,夾雜著失落、苦悶、氣憤,在失去勞動力後,只剩下風燭殘年。國民黨將他們安置在榮民所裡,孤苦地度過餘生。他們把大陸來的所有人,都當成自己的骨肉親人,輕輕招手,微微一笑,對他們而言都是莫大的安慰。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聽完老兵的故事,我的眼淚止不住流下來。我知道,我們今天的幸福安寧裡,有他們流過的鮮血。示意珊珊將車子停下來,我拉開車門,大步奔向老人。我想,他們之中,一定有我、或者我的朋友失散的親人……

臺北桃園機場

突然意識到分別的時間已經越來越近。大家悄無聲息地走著自己的路,機場靜謐得像個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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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幫我辦完出境手續,珊珊才不得不停下腳步。她將臉貼在偌大的玻璃窗上,和貼在阿里山的紅檜木上一樣。我看見一行淚水悄然滑落,她不停地揮著手,大聲地說:“我會……想你們……我會……在臺北……一直眺望大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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