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怪談之無主之頭

當代怪談之無主之頭

我有一回坐火車回家,在車上認識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夥子,人長得很帥,也很健談。

我和他談的投機,彼此都說了一些平時對陌生人不會說的話。這個小夥子名叫張志磊,在廣東的電子工廠打工。

張志磊說他剛開始的時候在流水線上裝配件,做了一年後,因為腦袋瓜子機靈,被提拔到總經理辦公室當了助理。

這次坐火車,是出差去見客戶。

我對他說:“你還真不錯呢,這麼年輕就做了總經理助理,以後前途無量啊。”

他淡淡笑了一下說:“我現在也就是看著光鮮,工資其實也不高,餬口而已,不能和以前比……”

我聽了有點納悶:俗話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你現在被提拔了,怎麼收入還會比以前低了呢?

張志磊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解,接著對我說:“我以前其實不在工廠上班,我十七歲出來打工,在理髮店當了一年半學徒,後來一直在理髮店做事,做到了首席髮型師。”

我驚奇道:“那不錯啊,你為什麼又要去工廠呢?”

一聽我這麼問,張志磊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神色嚴肅地朝我們周圍看了看。

這趟車很空,周圍的臥鋪都沒有人,耳邊只有列車哐當哐當的聲音。

張志磊看周圍沒有人,這才對我說:“老哥你是不知道啊,因為在理髮店做過事,我現在這顆苦膽都是碎的。”

我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肯定有過什麼可怕的經歷,於是也就不再插話,捧著茶杯專心聽他說起來。

張志磊說,他十幾歲輟學後,跟著一個老鄉到寧波去闖蕩,在一家很大的理髮店做了學徒。

他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嘴巴又能說會道,理髮店的業務他很快就熟悉了,老闆見他能幹,就讓他提前做了髮型師。

張志磊自小家裡窮,當他看到來理髮店的男男女女隨便理一個髮就花個大幾百甚至幾千塊的時候,心裡十分震撼。

要知道在他老家,幾百塊錢那是一筆鉅款,足夠一家人花銷很久呢!

張志磊獨立擔任髮型師的第一個月,老闆給他發了六千多塊的工資,他激動的一晚上沒睡著。

在理髮店裡做的時間久了,張志磊也熟悉了理髮店裡的一些套路和潛規則。

比如勸客人辦理VIP會員卡並充值,客人理髮的時候給客人推薦各種護髮藥水和護理項目等。

剛開始的時候,張志磊並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妥。

不過漸漸地張志磊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客人理髮的時候注意力都在髮型上,很少盤算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錢。

理髮師在這個時候大力吹噓推銷一些護髮項目,客人只要不問價格,理髮師是不會說的。

客人只要點頭,那就立馬安排,甚至推銷的時候是一個項目,安排的時候一個套餐。

張志磊告訴我,那些所謂的護髮項目、護髮藥水,其實成本價格都不高,有些甚至是店裡自己勾兌的三無產品。

但是這些東西一給客人用上去,那價格就不低了,隨隨便便成百上千,甚至過萬。

大部分來店裡理髮的客人理完髮,一看價格比較高,雖然心裡有疑問,但是礙於面子,又不懂理髮師到底給頭髮做了哪些項目,只能啞巴吃黃連,掏錢拉倒。

有些客人比較難纏,非要弄清楚自己理髮的花銷為什麼這麼高,這時候理髮師就會拿出單子給他看。

單子上一項項早就列的清清楚楚,客人如果還質疑,理髮師就會告訴客人,這些項目,都是你同意後才做的。

理髮過程中理髮師含含糊糊推銷,客人含含糊糊答應,你說他沒同意吧,他真還偶爾點了頭。

你說他同意了吧,客人根本就不清楚自己所做護髮項目的具體價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幾項。

客人報警?那也不怕啊,這最多就是個經濟糾紛,大不了警察調節一下,給客人打個折唄。

張志磊對這一套習以為常,且深諳其道,最多的一個月,光提成就能拿好幾萬。

他所在的理髮店人流量很大,根本不愁沒有客源,客人當不當回頭客那都不要緊,他們老闆幾年裡已經斷斷續續換了好幾次地方了。

有一天深夜,該張志磊值夜班,快要下班的時候,理髮店裡突然進來了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穿著一身深紅色的裙子,肩上挎著一個愛馬仕的包,長髮散亂地披在肩上,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

張志磊這時候本想休息了,但是他看看這個女人的衣服鞋子都是大牌子,心想這女的肯定是個有錢的主,說不定今晚還能進一筆賬,所以他就招呼這女人坐了下來。

這女人說話不多,語氣冷冰冰的,讓張志磊把頭髮幫她弄整齊一點,做個保養。

張志磊唯唯諾諾,理髮的時候照樣按套路不停推銷各種藥水和項目,凡是張志磊推銷的,這女人照單全收,毫不囉嗦。

到後來,張志磊實在沒什麼項目可推銷了,這女人卻還是不滿意,讓張志磊這兒再剪剪,那兒再修修。

這時候已經到凌晨時分了,張志磊雖然心裡十分不耐煩,但是看在這是個大主顧的份上,他還是小心翼翼按照她的要求剪了又剪。

最後,這女人站起身晃了晃頭,然後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就朝理髮店外面走去。

張志磊提醒她說:“美女,你忘記結賬了。”

這女人充耳不聞,伸手就去推玻璃門。張志磊慌了,伸手就拉住了這女人的胳膊,這女人的胳膊冷冰冰的,好像抹了油一樣光滑,張志磊一用力,那胳膊就從手裡滑出去了。

張志磊大聲說:“美女,你不結賬就想走?”

這女人轉過身子沒頭沒腦說:“什麼錢?還要錢啊?”

張志磊又急又氣說:“你裝什麼糊塗,你做頭髮的錢啊……”

那女人用手一撩額前的劉海,露出了一雙呆滯空洞的眼睛,張志磊盯著那眼睛看了一眼,全身打了一個冷戰。

就這個功夫,這那女人又轉身朝理髮店外走去。張志磊徹底急了,伸手就去揪她的頭髮。

這一揪之下,張志磊覺得自己好像揪掉了一團假髮,那女人根本沒有停下來,身影一閃,出了玻璃門就消失在了對面的公園裡不見了。

張志磊本想追出去,但是他突然覺得自己手裡的頭髮沉甸甸的,下意識低頭一看,媽呀,這哪是什麼頭髮,自己手裡拎著的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啊!

張志磊尖叫一聲,猛的用力就把這顆人頭拋了出去,這人頭掉在理髮臺子上,一雙死魚眼還似笑非笑地朝著張志磊看。

張志磊心膽俱碎,嚎叫著蹦出屋門就躥上了馬路,他邊嚎叫邊奔逃,終於在十字路口遇見了一輛巡邏的警車。

張志磊攔住警車,結結巴巴說了自己的經歷,幾個警察讓他上車,然後開著警車來到了理髮店。

警察們如臨大敵一樣走進理髮店一看,什麼異樣都沒有。但是一看坐在警車上戰戰兢兢的張志磊,又覺得他不像是說謊。

警察們用狐疑的眼神盯著張志磊,盤問了他好一會,又把理髮店門口的監控調了出來看了一遍,根本就沒有什麼女人進過理髮店嘛。

幾個警察訓了張志磊幾句,把他拉下車就又去巡邏了,走的時候看張志磊的眼神,就像看見精神病患者一樣。

張志磊一夜沒敢進理髮店的門,第二天他就辭職不幹了,老闆問他為什麼,他沒有說。

辭職後,張志磊生了一場大病,住了半個多月院。

在病房的電視機裡,他看到了一個新聞:一女子因為理髮花費了九萬多塊錢,和老公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在公園投湖自盡,警察發現她的屍體的時候,屍體已經輕度腐爛了。

張志磊看了這個新聞,就關了電視機,一直到出院,他再也沒有看過電視。

張志磊說,他後來輾轉了好幾個城市,也曾嘗試過做老本行,但是每次他拿起剪刀要理髮的時候,心裡就會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恐懼,手就會發抖,所以到後來他就徹底不做理髮師了。

再後來,他就進了廠子,這些年心理的恐懼和壓力總算緩解了一點,日子也逐漸正常了。

看我靜靜聽著不說話,張志磊總結似的又說:“這世間所有不從正道來的錢,總有一天會轉化成恐懼的。”

“我現在掙的錢雖然不多,但是心裡很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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