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戰國小說力作:細川太平記(上)

一、足利與細川

二、飛躍之契機

三、定禪的奮戰

四、最大守護家

五、引退與前行

六、觀應之撩亂

七,清氏的崛起

八、新舊世交替

九、仁木氏沒落

十、榮化轉成空

十一、賴之對清氏

十二、遠交與近攻

十三、新執事就任

十四、應安半濟令

十五、坎坷太平路

十六、康歷之政變

十七、寂寥海南行

十八、常久者之道

後記、解讀細川氏

一、足利與細川 細川與足利氏同出一源。八幡太郎源義家第三子義國,受領下野國足利莊,其子義康始稱足利氏,這就是後來的室町將軍足利家之祖,而室町幕府的三管領之一細川氏之祖,也在此後發端。足利義康庶長子稱足利矢田判官義清,領有信濃國矢田莊,他便是細川家的先祖。足利義清之弟義兼繼承了足利氏嫡流。

治承四年(1180)八月,源賴朝在伊豆舉起打倒平氏的大旗,各地的源氏蜂起響應。足利義兼跟隨源賴朝,在鎌倉幕府建立後成為了有力御家人,此為足利氏勃興之始,到義兼之子義氏時代,雖幕府實權由源氏移到北條氏手上,而足利義氏生母為北條時政之女,足利氏憑著與北條家的姻親關係,在鎌倉時代繼續作為盛門存在。

另一方面,由於本領在信濃矢田,源平合戰中足利義清選擇了跟隨木曾義仲,隨其西進追擊平氏,在備中水島海戰時戰死,其子孫後來得到上野足利氏本家的護佑。鎌倉時足利義氏作為關東元老,兼任了三河守護,三河國額田郡是其所領之一,足利義清之孫義季便在從叔足利義氏的護佑下成為額田郡細川鄉地頭,始稱細川氏。

從平氏追討、到鎌倉前期諸合戰、北條氏建立霸權、和田氏之亂、寶治合戰的過程中,足利氏因為戰功及與北條氏的姻親關係,獲得了大量的恩賞地,包括六個郡、三十個莊與鄉,同時長期擔任上總與三河的守護職。足利氏一門在其領內採取的是總領制與同族聯合制接合的統治體系,嫡流總領擔任著幕府的御家人,通常居於鎌倉,將庶流各家派往各地成為地頭或鄉司,也就是足利氏在各地的一門代表。

足利家的執事體制以執事為中心,侍所、勘錄、政所權責分明,或者可以從某種層度上說,室町幕府的各機構職能,就是足利家執事體制後來的進一步擴大化和細分化。在鎌倉時代,足利家執事體制的核心便是“執事”,此一職長久以來由高氏擔任,高氏自源義家起,就代代侍奉源氏,後又隨足利家幾代在歷次戰役中立下大功,其一族一直擔任著足利家的執事及奉行人、被官等職務,主持者足利的家政,是足利家被官中最顯赫的家族。

擁有著廣闊的領地、眾多的庶家、以及強有力的凝聚力,隨著源賴朝一系的滅亡,足利氏又被視作源氏的嫡流,可以說,足利氏是鎌倉中後期以來,除北條執權外最有實力、最有號召力的地方領主。

在足利氏一門之內,又以斯波氏與田山氏家格最高。足利泰氏取名越流北條氏之女為妻,生下長男足利家氏,後領有陸奧國斯波郡,此即斯波家之祖,此後數代足利本家當主都是以幼弱之年繼任,斯波家氏常以足利一門之宿老主持事務,加上與名越家的血緣關係,逐漸也贏得了關東御家人的地位,由此斯波氏號稱足利一族內的第一家格;田山氏則是出自足利義兼長子義純,鎌倉初期,田山重忠一度擔任幕府御家人,但最終在北條氏的謀略下滅亡,此後,足利義純娶了田山重忠的未亡人為妻,繼承了田山氏的名跡與武藏國的領地,此女同時又是北條時政的女兒,因此足利流的田山氏在北條氏執權時代也享有極高的家格。

由於足利氏是從義兼、義氏起走向極盛,從上面的家系表上也可以看到,細川氏之始細川義季與仁木之祖仁木實國距足利義兼、義氏的血緣已漸遠,所領僅為一鄉,在足利一門裡家格是較低的。從某些記載中來看,細川與仁木氏在某些時期甚至從事著類似足利氏被官的工作。

《鑁阿寺大御堂棟札》(足利義氏在天福二年(1234)修建鑁阿寺大御堂的時候,在上棟時用棟木釘的木札,弘安九年(1286)的雷火引起大御堂著火後,在其復興時取出,正應四年(1291)時抄錄後被擱置)記有足利家修建大御堂時的執役擔當人之名,是當時比較可靠的資料:

方方雜掌 藤原朝氏(私雲野田大宮司殿)

巽 僧圓憲(私雲公文所大進) 廚所允源季能(私雲源民部) 左衛門尉高階惟行(私雲大平)

坤 左近將監 阿闍梨禪阿(私雲小俁別當) 奉行人 中務丞有道廣經(私雲真下)

乾 藤原兼資(私雲藤左近) 左衛門尉高階義定(私雲刑部左衛門)

艮 小野有家(私雲菅宇三郎) 刑部丞藤原範綱(私雲佐野)

以上引自《近代足利市史》之《足利氏的家臣團部分》。巽、坤、乾、艮四個方位的雜掌(主事、現場監督),主要負責在上樑時提供供養品、工匠的報酬以及食物。除去兩名僧人,作者小谷俊彥認為剩下的八人應該全是足利氏的被官。其中的左衛門尉高階惟行、左衛門尉高階義定是高氏的一族,這是被官的標誌之一。而廚所允源季能,則被認為是細川義季。廣澤御廚從足利義國傳到義康、義清,在義清戰死後,領主權轉移到義兼的足利嫡流,但是當時義清的子孫仍然擁有御廚的下級領主權。由此“源民部季能”被認為是義清之孫、細川氏之祖義季。

雖然足利的一門總領體制與執事被官體制就針對對象而言,一個是面向同族,另一個是面向被官,一門同族與被官的出身高下也在足利家早期看到了明顯的介定,但是到了後來足利幕府開創之初,我們也能看到,高師直一族作為足利氏的被官出身,在各方面得到的待遇遠高於足利氏的許多同族庶家。源義季所處的時代,大概就是這兩極之間的轉化過程:細川、仁木等血緣較遠的足利一門,逐漸開始從事著某些被官的工作,在家內地位逐漸低下,而高氏一門雖處身被官,但由於世代把持著足利家內的權力中樞,地位與待遇都在不斷上升。如果時代與趨勢繼續這麼延續下去,那麼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細川與高氏可能將走向各自更低和更高的位置。

但是,接下來迎來的卻是一個全新的時代,這個時代給了足利氏由家到國的空前際遇,在這個過程中,足利原有的體制和家內地位分佈不得不做出全新的調整。這個時代,也給細川氏帶來從足利庶家到室町名門的興起契機。

與細川類似的,足利家在所領內還分流出許多庶家,以下是足利主要庶家的一覽表:

足利義康

足利義清

義實

實國(仁木)

義繼

師義

義勝

賴章、義長

仁木氏

三河國額田郡仁木

賴直

義有、義直

義季(細川)

義俊

俊氏

公賴

和氏、賴春、師氏

細川氏

三河國額田郡細川鄉

賴貞

顯氏、定禪、直俊

義宗

滿氏

賴清

賴直

詮賴

荒川氏

足利義兼

義純

(田山)

泰國

國氏

貞國

家國

國清

田山氏

武藏國男衾郡田山莊

時兼(巖松)

經兼

政經

賴有、經家

巖松氏

義氏

泰氏

家氏(斯波)

宗家

家貞

高經、家兼

斯波氏

陸奧國紫波郡紫波鄉

義顯(涉川)

義春

貞賴

義季

涉川氏

上野國群馬郡涉川莊

賴氏

家時

貞氏

尊氏

足利將軍家

相義(石塔)

賴茂

義房

賴房

石塔氏

下野國石塔

公深(一色)

一色氏

三河國吉良莊一色

義有(上野)

賴遠

賴兼

上野氏

八條院領上野莊

義繼

經氏

經家

貞家

滿家

吉良氏

三河國幡豆郡吉良莊

長氏

滿氏

貞義

滿義

滿貞

國氏(今川)

基氏

賴基

賴貞

今川氏

三河國今川莊

範國

範氏、貞世(了俊)

義助

義胤(桃井)

賴氏

賴直

貞賴

直常、直信

桃井氏

上野國群馬郡桃井

足利氏嫡流

細川氏傳承

●加粗人名是與尊氏同時代的人物

足利氏除了將一門的諸庶流派往各地擔任地頭、與鄉司外。還以宗家為中心建立了執事體制,在分領建立了被官體制。(以上在島津家風原希雨殿的《足利氏專題》中有譯到全文,但本文仍就某些點進行略微延伸)

二、飛躍之契機

北條時賴執權以來,幕府政治體系漸由執權下的御家人合議制變轉向北條氏嫡流的得宗專制,原來的有力御家人多受到抑制,弘安八年(1285)十一月,在內管領平賴綱的策劃下引發霜月騷動,以安達景盛一族為首的多家有力御家人被剷除,足利家內的斯波宗家、吉良滿氏之子上總三郎等也遭連坐。總領足利家時為了家門存續而留書自殺,以死免責。在打壓御家人的同時,幕府又通過各種手段,將各地武士的所領變成得宗領,在長期受到以上壓力之後,各地武士的憤怒終於爆發了。

一直以來,幕府也干涉著皇位繼承之事,到了後醍醐天皇在位之時,為了實現天皇專制的理想,天皇開始策劃打倒幕府,並於正中、元弘年間多次策動起事,最終一一失敗。元弘三年(1333),後醍醐天皇逃出流放地隱岐,在伯耆豪族名和長年的協助下於船上山舉兵。隨後幕府派出名越高家和足利氏總領高氏出兵討伐。足利高氏與兄弟直義帶領吉良、上杉、仁木、細川、今川、荒川以下一族三十二人、三千餘騎,於元弘三年三月二十七日從鎌倉出發西上。此時幕府軍在千早、船上山、攝津各地作戰不利,西國的菊池、赤松、河野等家也陸續加入倒幕隊伍,倒幕軍逐漸逼向京都,幕府在西國的形勢趨於糜爛,而幕府對即將西上的足利高氏也存在猜忌之心,向高氏索取了其嫡子千壽王(後來的將軍義詮)與正室赤橋登子為人質。主忌雄猜,為臣者自然也會不安,《太平記·足利殿御上洛之事》便記載了足利高氏為此不滿而與其弟相談之事,既然有了不平,足利一族與北條執權也就逐漸走向了對立面。

因為後醍醐天皇的聖威,使得他的綸旨具有極高號召力,在對幕府不滿的西國武家中得到迅速響應,故倒幕方雖有吉野、赤坂之敗,但仍然此起彼伏,成燎原之勢。另一方面,在源賴朝一支斷絕之後,下野足利氏與上野新田氏實際上已成為了源氏棟樑,而足利較之新田更是嫡流。為充分利用足利家在源氏中的影響力,分化倒幕陣營,在取得足利家的人質與誓書之後,幕府將象徵源氏嫡流的白旗交給了足利尊氏,這一舉措,實際上是幕府承認了足利氏為源氏之總領,但是此之舉,卻直接導致了足利家在今後的時代變遷中以武家棟樑的地位立於不敗之地。而這把御旗,大概也同時激發了足利家作為源氏名門卻長期被平氏出身的北條氏壓制著的野心。

與此同時,後醍醐天皇也在爭取足利高氏,並向足利尊氏下達了倒幕的綸旨,足利軍緩緩西上,在近江國的鏡驛收到了這份綸旨。《梅松論》記載:代高氏領收綸旨的是細川阿波守和氏和上杉伊豆守重能。此時細川氏已分出公賴、賴貞兩支,公賴之子和氏、賴春、師氏兄弟和賴貞之子顯氏、定禪、皇海兄弟都在尊氏軍中,根據《尊卑分脈》上的細川系譜而言,細川和氏乃是細川一族的總領。隨著足利家在這個時代中的飛躍,細川一族也逐漸走到前臺,開始了他們的風雲際會之旅。

鎌倉末期的細川家系:

細川義季--→義俊--→俊氏

┌────┴─────┐

公賴(總領) 賴貞

┌───┼───┐ ┌───┼───┬───┬───┐

和氏 賴春 師氏 顯氏 定禪 皇海 直俊 繁氏

足利高氏在接到天皇綸旨後,並未馬上展開行動。四月十六日,足利軍到達京都,次日高氏又以細川和氏為使者,前往船上山向天皇表明了自己擁立宮方的立場。四月二十七日,幕府軍兵分兩路,以名越尾張守高家為正手大將,由山陽道的播磨、備前方向殺向後醍醐天皇所在的伯耆,而足利高氏則由山陰道的丹波、丹後向伯耆進軍,然而足利高氏又繼續採取了拖延戰術,甚至在京都附近的桂川西岸大擺酒宴,另一方面,名越尾張守則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武將,急於在合戰中歷下大功,隨即與千種忠顯、結城親光、赤松圓心領導的官軍在久我畷展開激戰,名越的奮戰一度令宮方辟易,但在接下來的追擊中突進過深,導致掩護不足。埋伏于田畔的赤松一族名射手佐用左衛門范家,抓住這個機會,一箭射去,正中名越高家眉心,了結了這員幕府大將的性命。

據《太平記》記載:足利高氏在舉行酒宴當中,得到了名越高家戰死的消息,隨即起身上馬,直奔丹波的篠村而去。篠村是足利家在丹波的領地之一,名越高家的戰死,將導致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畿內出現向宮方一邊倒的局勢,在此情況下,足利高氏不可能在採取觀望的態度,而必須馬上表明自己的立場,因而高氏此舉,能達到多重目的:一則正式擺脫幕府方的監視,二則從名越高家戰死後的混亂形勢中脫身出來,最後也能為自己搶得一個聚集實力的喘息之機,再以聚起的實力為籌碼獲得在宮方中更高的地位。

仍是在四月二十七日,足利高氏到達了丹波的篠村八幡宮,在八幡宮前樹起象徵源氏嫡流的白旗,以幕府軍搦手大將的影響力與源氏總領的身份,一面召擊幕府軍潰散的敗卒,一面向向近國武家發出了出陣邀請,十天之內聚集在篠村的軍勢便達到了二萬三千人。在此期間,足利高氏也與其它官軍聯絡,統一了向六波羅探題進軍的行動方案。此時,京都附近的宮方軍力為六萬人左右,分成三部:足利高氏於神祇官前、赤松軍於東寺、千種軍於伏見,足利高氏雖然加入得晚,自關東帶過來的兵力又不多,但經以以上一番運作,搖身一變成為了宮方的最大主力。隨後三路官軍一鼓作氣攻下京都。(具體過程不再細表,可看今出川家《清見太平記——六波羅的落花》)這一戰果,也使得足利家源氏總領之名空前高漲。

在關東方面,大概是收到足利家起兵的密報,足利高氏的次子千壽丸於五月二日自鎌倉逃出,而新田義貞於五月八日起兵倒幕,與高氏之子千壽王在利根川匯合。源氏的兩大關東名門攜手作戰產生了巨大影響力,加上足利高氏在京都討滅六波羅探題的空前戰果,大大鼓舞了長久以來被北條家壓制的關東武士,故先有甲斐、信濃、越後諸源氏五千人馳參,後有上野、下野、常陸、武藏諸家加入,最後聚集到新田義貞與千壽王周邊的兵力,雖然《太平記》二十萬七千餘騎的說法恐有不實之處,但應該也是相當可觀的。新田義貞起兵後,便向鎌倉發起了猛攻,十四日之後,鎌倉幕府宣告滅亡。(具體過程可看今出川家《清見太平記——鎌倉幕府陷落)

反觀當時的形勢,關東本是源氏的重要聚集地,甲斐、信濃、上野、下野、常陸一直分佈者武田、小笠原、新田、足利、佐竹等源氏名門,除此以外,關東的“坂東八平”中也有自源義家時代起的源氏友人以及源賴朝開創鎌倉幕府以來的御家人,鎌倉末期北條執權的諸多專制已經引起了各家的不滿。而後醍醐天皇的策動、大塔宮與楠木正成在畿內的奮戰,使得幕府隨後派出了阿曾彈正少弼、名越遠江守、大佛前陸奧守貞直等嫡系軍力西上平亂(事見《太平記·關東大勢上洛之事》),總軍勢號稱有三十萬七千五百騎之巨,由此使得幕府在關東的軍力相對空虛。為防備足利家在關東起事,產生巨大的連鎖反應,幕府派足利高氏西上,西上的隊伍中包括了足利一門幾乎所有的郎黨,同時扣押了高氏嫡子為人質,以上舉措足以保證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源氏第一名門足利家在關東完全失去作用力,既然足利受到控制,幕府也能夠借足利來壓制次一流的新田等家,另一方面足利高氏離開長久紮根的關東,就算是起事,也難有實力形成大害。

事實上,幕府對足利採取的策略不可謂不是萬全,只是大概幕府也沒有料想到京都附近的局勢會糜爛到無法收拾。在此局勢下,足利高氏高超的政治手腕與名越高家的莽撞同時作用,使得宮方一口氣擺脫了劣勢,達到了攻滅六波羅探題的空前戰果。而足利高氏在這個過程中完全擺脫了足利只能直接作用於關東這一實力瓶頸,抓住幕府大敗的時機,轉瞬時間在早以混亂不堪的畿內聚集起宮方陣營內最多的兵力,成為西面的重要實力者,八幡宮、源氏白旗、足利為源氏第一名門的身份、攻滅六波羅的戰果,幾大要素結合起來,足以使得足利家在以西國武家為主的倒幕軍特別是諸源氏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影響力,這一影響力,也成了後來足利高氏在建武中興時幾度起兵的本錢。而足利家在畿內的輝煌、天皇的聖威、倒幕軍的絕對優勢、前所未有的六波羅探題府滅亡,種種形勢都鼓舞了關東的諸源氏,足利的號召力也由此在關東也變得空前強大,同時由於宮方在西面的強大戰果,新田才有了起兵的決心。因而關東聚集起的巨大倒幕勢力,對已經空虛的鎌倉府攻擊,只是一個以重拳擊一卵的過程。

在鎌倉幕府敗亡的這個過程中,後醍醐天皇達到了推倒幕府、取得朝廷實際控制權的目的,新田、赤松、楠木、菊池等家族也實現了崛起。但惟有足利家,實現了真正的飛躍,由關東的御家人,成為全日本都承認的源氏嫡流總領、武家第一門第,同時在關東與畿內擁有巨大軍力,在全日本擁有了為數眾多的支持者。隨後時與勢的變化,使得足利以號令武家的實力為依託,向著擁有號令全日本的名義的目標前進,實際上,這也是一個由家到國過程的開端。

三、定禪的奮戰

後醍醐天皇返京之後,逼鎌倉幕府所立的光嚴天皇退位成為上皇,自己再任天皇,隨後對倒幕有功者賞功,足利高氏得任鎮守府將軍,旋即升任治部卿,敘從四位下左兵衛督,後又敘從三位兼武藏守,賜封武藏、常陸、下總三國,並敕高氏為尊氏。然而在接下來的建武新政中,足利一族卻被排斥在新政權邊緣,逐漸與建武朝廷走向了對立。今出川公藝殿對建武中興時的種種問題有《清見太平記·危機四伏的建武中興》專文撰述,在此,本文只論述建武朝廷與足利家為首的武家勢力之衝突。

後醍醐帝在推翻鎌倉幕府的鬥爭中,不得不借助武家的力量。元弘、建武朝廷的政治目標是實現天皇親政,壓制乃致廢絕武家政治。實現這一目標的第一步,是以封賞的形式,對現有的武家實力構成進行再整合。封賞的主要原則,卻是表現為天皇一方面拉攏親近的武家,另一方面打擊對立的武家,這一問題,突出表現在對待赤松圓心與新田義貞這兩個大功者的態度上。

在足利軍加入宮方前,宮方的主力惟赤松與楠木而已,這兩家在倒幕過程中一度牽制了幕府的大量軍力,也付出了巨大犧牲,但是在事後封賞時,天皇卻只承認了赤松家對播磨佐用莊的安堵,而將赤松家原有的播磨守護職沒收,授給了新田義貞,這一匪夷所思之舉,根據今公《清見太平記》的說法,大概是因為赤松一族與護良親王有很深的淵源,而後醍醐天皇此時與護良親王產生了對立,由此才對赤松進行了削弱。此等舉措,自然引起不平。

而對新田義貞的封賞,足以使後醍醐天皇與足利尊氏走向對立面。在新田義貞與足利千壽王攻落鎌倉府後,關東諸將暫時形成了以千壽王為中心坐鎮鎌倉府的狀態。隨後足利尊氏派出了細川和氏與細川顯氏前往鎌倉輔佐千壽王,由於足利方表現出強大的控制慾,直接導致了細川兄弟與新田義貞的衝突。最終新田義貞一氣之下,率部離開鎌倉,西上前往京都。新田與足利都出自源義國,家格相差一線,原本新田歷代以來就常為屈居足利之下不滿,加上此次的衝突,逐漸導致了與足利的根本性對立,為此,新田義貞不惜進一步向後醍醐天皇靠進。而後醍醐天皇給新田一族的封賞是:新田左馬助義貞受封上野、播磨兩國,義貞之子義顯受封越後一國,義貞之弟脅屋兵部少輔義助受封駿河一國,新田一族合計得到四國。而足利尊氏受封武藏、常陸、下總三國,加上尊氏之弟直義封領的遠江,也才四國,較之足利家在鎌倉幕府的待遇,也沒增加多少。

天皇扶植足利氏之敵新田、抑制足利氏的行為,直接導致了足利的不滿。另一方面,足利氏在倒幕時展現出在武家中的絕大影響力,勢必燃起了足利尊氏更大的野心,這樣的野心與實力,也成為致力於一統公武之道的後醍醐天皇心中之患。另外,雙方的矛盾也表現在徵夷大將軍的任命這一問題上。徵夷大將軍是幕府的權威領導之職,擁有此職位便有號令天下武士的資格,鎌倉前期源賴朝一支一直擔任徵夷大將軍,在源賴朝一支斷絕後、北條氏也常以皇族之親王擔任徵夷大將軍。足利尊氏作為新的源氏嫡流,自然也想獲得類似源賴朝的地位;而後醍醐天皇要壓制武家,追循鎌倉北條之先例,以親王為將軍也屬自然,故建武時期,擔任徵夷大將軍者,先有護良親王,後有成良親王,足利尊氏一度向天皇索要徵夷大將軍之職也未能成功,而且這一時期的徵夷大將軍,由幕府的領導者,變成了一個象徵性的名號。大概是逐漸認識到與後醍醐天皇存在著立場上的根本衝突,足利尊氏最終選擇了更激烈的方式,而足利與後醍醐天皇的衝突,也使得眾多武家分化成了兩個陣營。

建武二年(1335)七月,北條氏餘裔北條時行在關東起兵,史稱中先代之亂。八月二日,足利尊氏在未得勅許的情況下率五百騎出京前往關東,隨後近江、美濃、尾張、三河、遠江之武士漸次向其聚集,幾日間就達到三萬餘騎,又在三河的矢矧與其弟足利直義勢合流,八月十九日從北條時行手中奪回鎌倉。十月,尊氏拒絕了後醍醐天皇的上洛命令,並命旗下的細川阿波守和氏向光嚴上皇奉上一紙奏狀,要求朝廷誅伐新田義貞,在取得光嚴上皇的院宣後正式向建武新政舉起反旗。十一月八日,新田義貞接到追討朝敵尊氏的宣旨,召集一族及諸國大名三百二十餘人,合兵六萬七千餘騎東向。尊氏得報後亦舉兵相迎,此時他的相隨者有一族的“吉良左兵衛督、同三河守、子息三河三郎、石塔入道、其子中務大輔、同右馬頭、桃井修理亮、上杉伊豆守、同民部大輔、細川陸奧守顯氏、同刑部大輔賴春、同式部大夫繁氏、田山左京大夫國清、同宮內少輔、足利尾張右馬頭高經、舍弟式部大夫時家、仁木太郎賴章、舍弟弟二郎義長、今川修理亮、巖松禪師賴有、高武藏守師直、越後守師泰、同豐前守、南部遠江守、同備前守、同駿河守、大高伊予守”,加上相隨過來的近江、美濃、尾張、三河、遠江外樣大名及關東的佐竹、宇都宮、武田、坂東八平、武藏七黨,總勢達到“二十萬七千餘騎”,十一月二十日自鎌倉出發西進。

正當足利與新田兩大武家巨頭在東海道展開大戰之時,朝廷的後院卻著了火。從在離開京都前往鎌倉之前,足利尊氏安排細川律師定禪(定禪任鶴岡若宮別當,號卿律師)前往四國構建反朝廷勢力,在近畿的後方留下了一枚己方的棋子。定禪沒有貿然選擇較靠近畿內的阿波為據點,而是前往阿波與伊予中間的贊岐,有可能贊岐的豪族在事前就與尊氏方聯絡並宣誓效忠,故細川定禪在到達贊岐後,得到贊岐主要在地領主、號稱“藤橘兩黨“的三木、寒川、香西、羽床諸家迅速響應(三木、寒川二族稱橘家,詫間、香西二族稱藤家),於十一月二十六日在贊岐國鷺田莊揚旗。此時的贊岐守護,為高松城主舟木(高松)賴重,賴重出自美濃土岐氏一族,在建武中興時因功成為宮方的贊岐守護。在得知細川定禪起兵後,賴重於在矢島召集軍勢鎮壓,反被定禪以三百騎夜襲,賴重本人逃亡京都,其一族十四人及郎黨三十餘人盡皆戰死。隨後細川定禪合兵三千騎,迅速平定了贊岐。接著,定禪又成功勸誘備前的佐佐木三郎左衛門尉信胤、田井新左衛門尉信高加入尊氏方,後二者迅速打敗備前的國司軍隊,使得備前國也成為尊氏武家方的一大據點,同一時期伊予的河野對馬入道、長門厚東一族、安藝熊谷、周防大內相繼起兵響應尊氏,這樣細川定禪便成功構築了以贊岐為中心、北有備前、西有河野呼應的四國武家方勢力,進而展開對阿波與伊予的宮方勢力的壓制。

在關東方面,足利軍一路擊破新田軍,於次年正月七日,足利尊氏西進到達近江伊岐,隨後足利直義與高師泰從瀨田、田山上總介高國從澱、吉見三河守從芋洗、足利尊氏本人從宇治,分四路向京都進攻,但遭到千種忠顯、結城親光、名和長年及新田義貞的阻擊,未取得絲毫進展。同日細川定禪集結四國與中國諸軍西進到達播磨國大藏谷,兵力為二萬三千餘騎,正月八日,定禪在芥河佈陣,又得久下彌三郎時重、波波伯部二郎左衛門為光、酒井六郎貞信以及但馬、丹後之兵合計六千餘騎。十日,定禪與圓心突襲山崎,擊退宮方守將脅屋義助,從背後瓦解了宮方的防禦體系,天皇方潰散之後,東面的足利尊氏諸軍才得以順利前進。隨後細川定禪又率軍追擊了新田義貞,此時醍醐天皇逃向東坂本,移駕日吉神社,足利尊氏於正月十一日進入京都。

然而在足利尊氏上京之後,宮方在奧州的國司北田中納言顯家也集結了奧羽之軍西上而來,一路作戰,攻入鎌倉,而後又追躡尊氏的路線殺往京都,同時沿路集結了各國的天皇方兵力,達到五萬餘騎。顯家於正月十三日到達東坂本,宮方的軍勢也藉此得以重整。

此時尊氏方的先鋒正是細川定禪。《太平記》載尊氏為追擊新田義貞,派細川卿律師定禪、同刑部少輔、陸奧守(顯氏)為大將,以六萬餘騎入駐近江大津之三井寺(這裡的“同(細川)刑部少輔”《太平記·卷十六將軍筑紫御開事》記為細川刑部少輔義敦,另外細川賴春也稱刑部大輔,但在《梅松論》此段的鄰近章節內卻記作細川源藏人賴春)。正月十六日拂曉,宮方以北田顯家二萬餘騎、新田義貞三萬餘騎、脅屋、堀口一萬餘騎對三井寺發動突襲,由於準備不足,在一番激戰之後細川軍最終敗走。在接下來的戰鬥裡,由於兵糧補給等因素,足利軍逐漸陷入不利局面,在新田義貞二萬餘騎的追逼下,足利尊氏與吉良、石堂、仁木、細川軍撤往丹波、高師直一族與上杉氏撤往山崎。另一方面,細川定禪在撤退途中對屬下的四國之軍講道:“今日我等已經揹負了三井寺之敗的恥辱,在眾人的嘲諷中將無以自處。用兵之勝負有時要靠運道來決定,現在我方形勢不利,正是以我一軍之力堵住天下人嘲諷之口的時機。想來新田軍因近日連續作戰,必定有所疲憊,其餘之敵大概由於爭搶京內的財寶而不能相顧,而且赤松筑前守之軍正自下松撤退過來,我們不如自殿原、蓮臺野向北白河回軍,與赤松會合,向新田軍發動突擊。”此議得到其下藤橘之黨與隨從們的響應。隨後定禪也不通知足利尊氏,直接從自己屬下的伊予、贊岐之兵中選出三百餘騎,從北野後方經上賀茂、北白河回師京都,在下松、藪裡、靜原、松崎、中賀茂等三十多個警固所放火,並在一條與二條之間與新田義貞、脅屋義助相遇,正如定禪事先估計的,在混亂之中宮方的兵力已經分散,新田軍一時間也無法集聚起有效戰力,新田義貞兄弟在二條河原與定禪的戰鬥中作戰失利,隨後撤往坂本,接著定禪又在京內掃蕩新田殘軍,將之趕往北白河、粟田口。在此過程中,以新田一族的舟田入道、大館左近藏人、由良三郎左衛門尉、高田七郎左衛門以下官軍數百人戰死。隨後細川定將戰果通知了足利尊氏,尊氏隨即聚集潰散到山陰山陽的足利軍回到京都。

細川兄弟的奮戰,一時間挽回了足利方的頹勢,也激勵了足利軍中因敗戰而“無臉面拿起弓矢之人”為盡忠而捨身作戰,對此尊氏也非常感動,親自賜與細川顯氏感狀及一件織錦的直垂。與此同時,細川定禪也因作戰勇猛而被時人嘆為鬼神。《太平記》對此事評論道:“(新田)義貞朝臣僅以二萬騎將尊氏的八十萬騎(號稱)擊散,而定禪律師又只以三百餘騎將二萬餘騎官軍打得四散奔逃,此人既具有項王之勇,又有張良之謀,真乃智勇兼備的人傑也。”

在接下來的戰鬥中,足利軍繼續失利,而且去年八月足利尊氏東去討伐北條時行至今,由西到東作戰經年,其屬下人疲馬乏,糧草不繼,難有戰意,正月三十日的糾河原合戰中,又有二階堂信濃判官行周戰死,致使足利方的士氣再受打擊,此後足利尊氏退往丹波篠村,細川定禪與四國之軍經山崎退往芥河。據《梅松論》說法,而後尊氏又接受了“細川之人”的建議,撤往兵庫,以便人馬休息,等待糧草。

二月五日,北田顯家與新田義貞以十萬餘騎出京,到達攝津芥河,尊氏之弟直義以十六萬騎相迎,兩進於二月六日巳刻戰於豐島河原。此戰中“仁木、細川、高、田山為雪先日之恥捨身奮戰。”兩軍戰至日幕仍勝負不分,後來楠木正成作為宮方的援軍到來,足利直義遂率軍撤往兵庫。七日早上,在兵庫的海面之上,足利軍見到五百艘大船順風而來,其中二百餘艘駛往兵庫停靠,三百餘艘使往宮方所在的西宮停靠,停往兵庫的是周防守護大內豐前守長宏和長門守護厚東入道武實,兩家以三千人前來支援足利尊氏;而投靠宮方的三百餘艘是伊予的土居、得能一族。十一日,細川一族與周防長門之兵合軍,與新田義貞在攝津的瀨川河原再度大戰一場,此戰之中,細川阿波守和氏之弟源藏人賴春負得重傷。當晚,赤松圓心向尊氏進言撤軍西行。

二月十二日,足利尊氏在兵庫港乘船逃往九州,途經播磨灘時逗留了兩日進行軍議評定,安排西國與四國的留守,在此次評定中細川一族被配置在四國(《松梅論》)。這裡的細川一族,記為“細川阿波守和氏、源藏人賴春、掃部介師氏兄弟三人,同從弟兵部少輔顯氏、卿公定禪、三位公皇海、帶刀先生直俊、大夫將監政氏、伊予守繁氏兄弟六人。以上九人。”其中“大夫將監政氏、伊予守繁氏”後來成了細川顯氏的弟養子。《太平記》與《梅松論》不同的記載是,細川顯氏本人隨足利尊氏前往了九州。

播磨灘評定之後,細川氏前往四國,此後便以四國之阿波、贊岐為本領。定禪仍以贊岐為據點展開經營,而和氏在已建武三年中的政治反覆中就任為阿波守護,此次到達四國後得到阿波板野郡的豪族秋月氏的接應,在秋月城建立了守護所。板野郡位於吉野川下游的平原地帶,東靠近大海,北與贊岐相接,既以群山與大西城的小笠原氏相隔,又能及時得到贊岐方面軍勢的協助,在此背景之下和氏、賴春兄弟展開了阿波經略,最初完成了對阿波東部平原地區的壓制,這一地區的小笠原分家在此時歸入細川氏之下,其餘的反對者逐漸逃往阿波的山中。此後,贊岐的三木、寒川、香西、羽床等豪族逐漸轉化為阿波、贊岐兩細川家之下的被官,細川氏也開始了向守護大名的轉化。這一段時間,細川一族在四國建立了絕對優勢。

另一方面,足利尊氏在到達九州後,遭到肥後菊池氏的進逼,隨後卻在多多良濱之戰中以三百騎打敗菊池數萬大軍,扭轉了劣勢,細川陸奧守顯氏的名字,也與仁木四郎次郎義長、高豐前守師重、上杉伊豆守重能、田山阿波守國清等人出現在這關鍵性的一戰中。當年三月,足利尊氏壓制了整個九州,此時赤松圓心在播磨白旗城籠城、足利一族的仁木左京大夫賴章在丹波高山寺城籠城,形勢都已十分危急,在收到赤松的求援信後,足利尊氏率九州大軍由太宰府出發東進,五月一日到達嚴島,隨後停於嚴島神社請願,其間細川定禪率四國之軍前往嚴島與尊氏會合,其它各國軍勢也陸續彙集到尊氏之下。而後尊氏以直義為大將,率二十萬騎由陸路向京都進發,自率“一族四十餘人、高家一黨五十餘人、上杉一類三十餘人、外樣大名百六十家”、兵船七千五百餘艘由海路進軍。

五月二十五日,足利水陸大軍與新田義貞、楠木正成在湊川相遇,展開大戰。此戰結果是楠木正成自盡,新田義貞敗逃,而細川定禪率領四國水軍進行的機動作戰,乃是足利軍打破宮方防禦體系的關鍵,另外細川一族的帶刀先生直俊等也在此戰中有所表現。關於此戰過程,具體可參看飛影才藏的《從多多良濱到湊川——尊氏的復興之路》。湊川之戰後,後醍醐天皇再度撤往比睿山,二十九日,足利尊氏進入京都。

足利尊氏對建武朝廷舉起反旗的過程,幾乎和他倒幕的過程如出一轍:都是以平叛為名,伺機生變,前次是為平定倒幕勢力而西上,後次則是為平定中先代之亂而回到自己勢力雄厚的關東,事情最初的發展也一直按照他設定的方向前進著。然而,之前他面對的是從內到外都已經完全腐朽化的北條氏,因而尊氏倒幕的過程不見有多麼艱難;而後來他面對的建武朝廷,是一個新興體制,雖然也有大量武家對其不滿,但是這個體制之內,卻有著新田義貞這樣僅次於足利的武家之門、楠木正成這樣的當世名將、以及北田顯家這樣的變異公卿,這些相較於北條氏而言的新元素,在軍事上都具有極強的生命力。尊氏武家棟樑之威望、加上後醍醐之聖威、各地武家支持所產生的合力,足以輕鬆壓倒鎌倉幕府;但是當武家棟樑與天皇聖威對抗,足利方的諸武家與天皇方的武家及楠木、新田、北田等名將進行對抗,雙方的實力幾乎達到平衡。在天皇已配置楠木、新田於畿內的情況下,足利尊氏率關東大軍上京,沒能馬上壓制宮方,接下來將陷入一段時間的纏鬥,而他對奧州方面的失策,使得北田顯家能躡其後掃蕩鎌倉、西上而來,這斷絕了尊氏回關東的後路,在此情況之下,若不能充分利用畿內與關西之力死戰,那麼足利氏惟有敗亡一途,而足利在西國幾乎相當於是一個再創業的過程。恰恰是在四國,尊氏當初埋下細川定禪這枚棋子,開出了令人意向不到的結果,以贊岐眾為首的細川四國軍,在前後的歷次大戰中,都成為了足利的重要力量,而且在尊氏前往九州時,也對宮方進行了牽制,贊岐與阿波逐漸變成了足利的後方,這對於脫離了關東,在西面長期作戰的尊氏而言,無疑能常常帶來到雪中送炭的心情。

京都攻防戰失利之後,足利尊氏幾乎失去了對時局的掌控能力,從丹波到兵庫的作戰,可以看到尊氏已經陷入混亂,以這種狀態前往九州之後,足利軍在多多良濱幾乎遭到滅頂之災。當局勢的混亂使得領導者使去控制能力之時,追隨者的堅持便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憑著足利直義以及細川顯氏、仁木義長等追隨者的奮戰,足利方在多多良濱以少勝多,奇蹟般的扭轉了戰局。另一方面由於細川在四國、赤松在播磨、仁木在丹波對宮方的牽制,使得尊氏贏得了東山再起的空間。從這一時期起,尊氏的形象,似乎由以前有著高明手腕的領導者,轉化為精神領袖,接下來的復興武家政權之大業,更多是由足利直義及足利一門包括細川在內的諸家及高師直一族、赤松等追隨者來完成。而在此過程中細川定禪與細川顯氏率領細川一族在京都攻防戰、多多良濱合戰、湊川合戰中的優異表現,逐漸使得細川家成為足利一門內首屈一指的軍事與實力名門。在《太平記》有關這一時期的記載中,細川定禪是僅次於足利尊氏與直義,被提到得最多的足利一門大將。

四、最大守護家

★建武中興前後的皇位繼承

後嵯峨(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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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深草(89) 龜山(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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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見(92) 後宇多(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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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伏見(93)花園(95)後二條(94)後醍醐(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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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嚴(北1) 光明(北2) 後村上(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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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光(北3)後光嚴(北4)長慶(98)後龜山(99)

後圓融(北5)

後小松(100)

●持明院統 ●大覺寺統

★足利尊氏在皇統之爭下的大義名分

鎌倉到南北朝時代,在天皇皇位繼承問題上,出現了持明源統與大覺寺統兩統之爭。

持明院統,始於藤原北家流的鎮守府江軍藤原基賴,基賴邸內佛堂以“持明院”為名,因而此家又稱持明院家。基賴之孫持明源基家之女陳子,嫁作守貞親王之妃。承久之亂後,根據幕府安排,守貞親王之子茂仁親王繼位,成為後堀河天皇。後堀河天皇讓位之後,居於持明院邸內的仙洞御所,之後的後嵯峨、後深草兩位天皇在退位之後也居於持明院邸內。從後深草天皇到後小松天皇以來的皇室系統由此稱作持明院統。

大覺寺統,後嵯峨上皇在駕崩之前留下遺言,讓後深草天皇在百年之後傳位於其弟恆仁親王,是為龜山天皇。龜山與後宇多兩位天皇致力於京都之外嵯峨的大覺寺再興,並在出家之後居於大覺寺施行院政。這一支的皇室系統由此稱作大覺寺統,後醍醐天皇便是出自這一支。

鎌倉時代,後深草天皇一系與龜山天皇一系的子孫一度因皇位繼承問題發生對立,經過鎌倉幕府從中協調,最終達成了兩系的子孫每十年一此交替繼承皇位、施行院政的協議,史稱“兩統迭立”。

後二條天皇死後,其子邦良親王尚幼,後宇多天皇便讓後二條天皇之弟尊治親王繼承皇位是為後醍醐天皇,而以邦良親王為皇太子。然而後醍醐天皇繼位後,致力於停止院政由天皇親政、並計劃打倒鎌倉幕府,招致了後宇多上皇和太子邦良親王的反對。“元弘之變”中後醍醐天皇打倒鎌倉幕府的計劃失敗,被流放隱岐,隨後由持明院統的光嚴天皇即位。此時邦良親王因暴病去世,由於鎌倉幕府的支持加上“兩統迭立”的前議,經持明院統同意,邦良親王嫡子康仁親王被立為光嚴天皇的太子。但隨後醍醐天皇於船上山舉兵,鎌倉幕府滅亡。復歸京都之後,後醍醐天皇逼光嚴天皇退位,待之以上皇之禮,同時廢掉了康仁親王的皇太子之位,由此,後醍醐天皇等於是以大覺寺統分家之身份與持明院統及大覺寺的嫡流為敵,因而足利尊氏在對建武新政舉起反旗時,也得到了光嚴上皇的支持,上皇頒下的追討新田義貞的院宣,成為足利尊氏舉兵的大義名分。

湊川大戰之後,新田義貞護送後醍醐天皇與三種神器再次逃往比睿山,一面重整宮方的軍勢,一面等待奧州方面北田顯家再次派來的援軍。此時隨行的有光嚴上皇的持明流皇室一族。由於持明院統的光嚴上皇與後大覺寺流的後醍醐天皇長期對立,背地裡光嚴上皇一直是足利尊氏的支持者。先前足利尊氏在關東向建武政權舉起反旗之時,光嚴上皇便曾向尊氏賜下過討伐新田義貞的院宣,成為尊氏舉兵的大義名分。而後尊氏在從九州上京停於嚴島之時,又得到京都三寶寺僧人送來的光嚴上皇之父、後伏見法皇的院宣,稱尊氏之舉兵是為撥亂反正之舉,再一次幫尊氏贏得了舉兵之大義。因而在逃亡比睿山的途中,光嚴上皇與其兄花園法皇及基一支突然返轉,投入了足利方。此事乃是將來開創大業之基石。因而尊氏將上皇安置於東寺之皇居,並以東寺為本陣,展開了對比睿山宮方的合戰。

六月二日,足利尊氏在東寺進行了合戰評定,而後其下兵分三路,向比睿山周邊進軍,吉良、石塔、涉川、田山一族五萬騎為正手,細川氏與仁木、今川、荒川以“四國、中國之勢八萬騎”為搦手(奇兵、側翼),另外以“高豐前守師久、高土佐守、高伊予守、南部遠江守、巖松、桃井等三十萬騎為寄手(負責包抄的軍勢)。從六月五日至二十日,宮武雙方以比睿山為中心展開激戰,雖然足利軍佔兵力優勢,但始種未能攻落山門,宮方戰死的則有位列建武“三木一草”之一的名將千種宰相中將忠顯。而足利方的寄手大將高豐前守師久也在其間戰死,此事直接導致了足利方寄手軍的崩潰,比睿山的包圍網也暫時被打破。(《太平記》中先記此處的高豐前守為師重,則是高師直之父,但後又提及此豐前守為高師直的弟弟和猶子(義子),按高氏家系,高師直之弟師久也作豐前守,故推斷此處為師久而非師重)

乘著足利方寄手軍四散潰逃之機,新田義貞準備向京都發動反動,但也有人認為足利軍仍有強大實力,因而宮方對反攻與否存在爭議,由此牽延了十日之久,在這十天裡,逃往京都周邊的足利軍又逐漸匯合到了京都。六月三十日,宮方終於決定對京都發動反攻,新田義貞與名和長年以十萬騎兵分兩路出擊,先在內野擊潰細川之兵,而後殺入京都,一度攻下光嚴上皇所在的東寺之八條坊門,而後仁木兵部大輔賴章、上杉伊豆守重能以下死守東寺的小門以等待與宮方展開死戰,隨著足利方以細川定禪與少貳賴尚為首的援軍到來,宮方逐漸不支,分兩路開始撤退,在此過程中,名和伯耆守長年被豐前國住人、草野左今將監秀永斬殺,而新田義貞則被細川定禪本隊追擊,激突之中,定禪與義貞數度接近,甚至對視而過,細川軍幾乎將新田包圍,在多名勇士的拼死掩護下,新田方付出了兩三百人的犧牲,新田義貞才得以逃出生天。另一方面,細川源藏人賴春作為內野方面的大將,也在菅谷打敗宮方進攻宇治、法性寺的軍勢。七月八日及十三日,新田義貞再度向京都突擊,仍舊被足利擊敗。按《尊

卑分脈》記載,細川顯氏之弟帶刀先生直俊戰死於京都四條畷,行年十九歲,大概便是在此期間。此後,足利尊氏一方面派兵掃蕩北近江,以防止再次出現宮方奇兵從湖上出現(前此北田顯家的援軍便是從湖上來援),另一方面繼續對比睿山進逼,細川定禪則率細川一族攻下比睿山附近的易守難攻的阿彌陀峰,並以此為據點,給宮方造成巨大壓力,至此新田義貞便不敢再貿然向京都出擊,以免被細川軍從後方端了老巢。此後,宮方陷入全面被動,被釘死在比睿山上,加之先前千種忠顯與名和長年等名將戰死,使得士氣逐漸低落。

另一方面,戰事雖未止息,但為振奮軍心,八月十五日,足利方擁立光嚴上皇之弟同時也是養子豐仁親王踐祚,是為光明天皇,並改建武三年為延元元年。同時,足利尊氏又著手分化宮方,大概是出於對戰事的絕望,不想落個城陷身辱的下場,後醍醐天皇與足利尊氏偷偷達成了合睦,由此也與新田義貞在比睿山分道揚飈,新田義貞攜其一族與成良、尊良親王逃往北陸,而後醍醐天皇則還幸京都,隨天皇一起投降足利的還有新田一族的大將江田兵部少輔行義和大館左馬助氏明、及菊池肥後守武俊等武家之人。在向光明天皇讓渡了三種神器後,後醍醐天皇被足利尊氏尊為上皇,實際上則被軟禁在花山院。而投降足利的武士也遭到監視,十餘日之後,菊池武俊乘警備鬆弛之際逃回本國肥後,江田兵部大輔行義逃往丹波,而大館左馬助氏明也在稍後逃出,前往伊予領導得能、土居之族,成為四國宮方的核心人物。

十一月七日,足利尊氏頒佈《建武式目》十七條,標誌著新的武家政權成立。二十五日,尊氏升任權大納言。此時,天皇完全成為了尊氏的傀儡,尊氏隨即便肆無忌憚的對公卿展開了大清洗,皇權之位嚴蕩然無存。當年,足利尊氏以高武藏守師直為執事。高氏由足利家內之執事,經過正式任命,成為新的武家政權之執事,這一事件,標誌著足利家內由家到國的變化初步完成。隨後足利尊氏開始完善政權之下的各個機構。

然則,各地的宮方反抗仍在繼續、加之新田義貞在越前金崎城打破足利方的包圍,初步戰穩了腳根,被軟禁的後醍醐又逐漸心有不甘,並於十二月二十日,逃往吉野另立朝廷,因而此事也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南北朝之開端。在大和與伊勢、高野山有著眾多的社家、寺領,在和泉還有著楠木一族,這些勢力匯聚到後醍醐周圍,在畿內形成了新的戰端。隨著各地的戰鬥仍在繼續。細川一族也活躍在各地。

在北陸,斯波高經率軍展開對新田義貞的追擊,細川源藏人賴春率領四國軍團的主力參於了此戰,當時足利方的軍勢組成為:

尾張守高經北陸道之勢五千餘騎出蕉木、

仁木伊賀守賴章以丹波美作之勢千餘騎出鹽津、

今川駿河守賴貞以但馬若狹之勢七百餘騎出小濱、

荒川三河守詮賴以丹後之勢二萬餘騎出匹壇、

細川源藏人賴春以四國之勢二萬餘騎出東近江、

高越後守師泰以美濃尾張遠江之勢六千於騎出荒血巾山、

小笠原信濃守貞宗以信濃之勢五千餘騎出新道、

佐佐木鹽冶判官高貞以出雲伯耆之勢三千餘騎、乘兵船五百餘艘走海路。

在京都,細川和氏擔任了新武家政權的引付頭人, “尊氏使細川和氏監諸國租稅之事,和氏悉押公家之私領,以為武士軍忠之食祿。”另一方面,細川顯氏在此期間似乎負責了京都周邊的警衛與軍務,《古證文》記載了顯氏於延元二年(1337)正月十八日向京都附近的若王子社頒佈文書,禁止武士入社為亂之事。

在四國,土居、得能、合田、忽那等武家仍在為宮方奮戰。細川家留守贊岐的似為顯氏與定禪之弟細川三位公皇海入道,《集古文書》載有建武三年十月八日,皇海招集祝彥三郎等國人出兵的文書。隨後的十一月,細川皇海又向伊予河野氏下達了尊氏命河野一族出兵的教書。可見此期間,細川皇海乃是細川方在四國的代表人物。

在此之後,基本上已見不到細川定禪的事蹟,從守護補任上來看,細川顯氏由於之前的一系列戰功,已在建武三年/延元元年(1336)末補任為河內守護,贊岐雖由定禪與顯氏這一支控制,但是到延元二年細川顯氏才補任為贊岐守護。由此可以推測,細川定禪當是在延元二年左右退出了政治舞臺,一代名將是死是隱不得而知,但筆者更傾向於是隱退,因為定禪此時在足利方的地位已經舉足輕重,他若是突然去世不可能沒留下絲毫記載,定禪沒有留下子嗣、在《太平記》之外史料上的記載寥寥可數,也許都是當事人刻意為之,只為匿身後名跡於塵世間。隻身在眾敵環繞的四國開拓、由弱到強將贊岐變為細川一族之基業、率領數萬四國之眾縱橫畿內、歷經京都攻防、湊川、比睿山數次決定天下命運的大戰、與強敵新田義貞幾次激突、互有勝負、最後能看到主家已經奠定了一統天下之基、家門已從末流而站到了時代的前臺上,短短的數年間經歷了這麼精采的過程,定禪以一出家人之身,帶著這份經歷退出歷史舞臺,未始沒有一種滿足感。

定禪退出歷史舞臺之後,細川的主要根據地贊岐由細川顯氏繼承。相比細川顯氏這一支分家在軍事上的輝煌而言,細川嫡流和氏一支反倒顯得有些黯淡,細川和氏在倒幕前後作為尊氏之使者、在鎌倉作為足利千壽王時的輔佐人活動,在武家政權建立後擔任引付頭人,在這一段時期,和氏主要展現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個足利同族加被官的角色,由此顯氏與和氏已經出現分庭抗禮之姿。而和氏之弟賴春此時能以四國之大將出徵越前、一方面說明細川和氏、賴春這一支在阿波的經營已經取得重要進展,成為四國之實力者,另一方面也表明細川一族在四國主導權的開始轉化,此後,細川賴春一支通常都是以四國之總大將轉戰各地,而細川顯氏則主要在河內、和泉經營,他在贊岐的統治主要是由守護代和被官們執行,而顯氏在贊岐的被官們在四國的軍事行動上通常又服從於較近的阿波細川。

從延元二年到延元三年(1337-1338),雖然武家政權初創,但與南朝在畿內周邊的戰鬥仍然激烈的進行著。北陸方面,新田義貞持續不懈的與斯波高經、高師泰等抗爭,一度將斯波高經從越前趕往加賀,在河內、和泉,南北兩方的戰事也陷入膠著。延元元年(1337)年八月北田顯家從奧州的戰亂中脫身出來,再度率軍上京,當年年底佔領鎌倉,將足利直義趕走,然而此次顯家進入畿內卻再無以前之風光,先被桃井直常於美濃青野原打敗、後被高師直連續於般若坂、天王寺擊破,五月,細川顯氏與高師直在和泉石津大敗北田顯家,顯家本人於延元二年五月二十二日在和泉附近的安倍野戰死,當年閏七月二日,新田義貞又被斯波高經在越前燈明寺攻破身亡。在兩大心腹之患先後陣亡之後,足利尊氏這才完全定下神來。八月十一日,足利尊氏以追討之功升任正二位,同時正式就任徵夷大將軍,足利直義也得以敘任從四位上左兵位督,而細川顯氏大概是在此時由兵部大輔轉任陸奧守,細川賴春也由藏人轉授刑部大輔。

雖然早先足利尊氏已將足利一門諸家安置於各地,但由於戰事一直持續,各地戰事反覆,軍勢與人員四處調遣,因而足利一門諸家在建武三年以前長期但任某一國守護的並不多見,細川顯氏任河內守護、斯波高經任越前守護等都是作為元功的特例。在新田義貞戰死的同月二十九日,足利尊氏正式對各國守護進行了補任(《式目追加》)。在此整理了一個足利一族及相關家族在1338年—1340年前後擔任的守護國統計表如右圖所示。

《式目追加》的原文:“被補守護之本意,為治國安民也。為人有德者任之,為國無益者可改之以處。或募軍功之賞,或稱譜第之職。”顯然,軍功與門第,成為諸國守護補任之依據。由此表,也能略窺足利一門在舉兵到建立幕府這個過程中的表現。

此時細川顯氏已領有贊岐、河內、和泉、三國之守護職,在足利一門乃至放眼全國都是絕無僅有的。除去細川氏之外,與細川氏同家格的仁木氏表現也甚為突出,仁木義長作為猛將參與了多多良濱之戰,而後又轉戰於遠江等地;而其兄仁木賴章則在足利尊氏前往九州之際于丹波籠城死戰,拖延宮方的步伐,為尊氏爭取了時間。故仁木一族僅次於細川,領有四個國的守護。

今川駿河守賴貞、吉良三河守貞家,在足利尊氏由九州上京時負責整合山陰的軍勢,在京都攻防及越前攻滅新田義貞的過程中,今川與吉良的山陰之軍成為了足利方的重要力量。因而二人得以補任山陰諸國之守護。另外,斯波高經與田山國清作為足利一族內的最高家門,也得以分別補任越前與紀伊兩個大國。其餘的荒川、桃井、巖松、石塔、一色、涉川在這一期間並無特殊表現,故而或是在某個短期內領有一國、或是因功只獲得了一國以內的幾個鄉,因而未列入表中。這幾家中也不乏一些人物如桃井直常、石塔賴房,但是都是在後來的時代中才開始有所表現,已經晚了細川與仁木一步。與這幾家處境類似的還有足利的姻戚之家上杉氏。

從這一時刻起,細川氏正式獲得除伊予之外的四國之守護權,並在畿內獲得守護權,而斯波氏在越前、田山氏在南近畿都開始紮下根基。在環繞京都的足利一門中,以細川氏實力最強,以斯波氏與田山氏門第最高,這三家的根基與影響力之強,使得他們能夠抵擋時代與形勢的侵襲,朝著三管領之路前進。

另一方面,幕府執事高氏一族,卻掌握著六國之守護職。足利家由家到國,此時之執事,已非足利家內庶務之主管,而是負責幕府大事的裁斷,此時之守護,已非一莊一鄉之地頭代、奉行人,而是獨掌一國軍政之權。先前尚可以同族門第高低、所行事務之貴賤來評定被官與足利一門之分,但在全日本這個更大的舞臺上,門第高低已與利益分配和實力掛勾,表現為對多少國的領有;原本的一些庶務,上升到足利幕府中,一舉一動皆成國之大事,在幕府中的職事高低,也逐漸變為衡量家門高低、地位尊崇的重要標準,因此,原來區分被官與一門的標準,在幕府建立之後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當高氏獲得了基於原來的標準應該行使的幕府職能和守護待遇,而這幕府職能遠高於其它足利一門擔任的職能,所領之守護國遠多於斯波、田山這些足利之宿老的守護國,那麼足利一門之宿老斯波、田山以及那些未得到領國的桃井、石塔等同族,對高氏的不滿也將自然而然產生了。這一矛盾引發的衝突,大大延緩了天下太平的到來

關係

家族

人物

擔任守護之國

備註

細川氏

細川和氏

阿波

合計6國

細川師氏

淡路

細川顯氏

贊岐、河內

和泉

細川皇海

土佐

仁木氏

仁木義長

遠江、備後

合計4國

仁木賴章

丹波

仁木義直

伊賀

斯波氏

斯波高經

若狹、越前

2國

田山氏

田山國清

紀伊

1國

石塔氏

石塔義房

伊豆

1國

上野氏

上野賴遠

石見

1國

今川氏

今川賴貞

丹後

1國

今川範國

駿河

1國

吉良氏

吉良貞家

因幡、但馬

1國

高氏

高師泰

尾張

合計6國

南宗繼

安房

高重茂、高師冬

武藏

高師兼、南宗繼

三河

高師秋

伊勢、志摩

注:上表是跟據WIKI上日本各國名詞條中守護的就任時間,對1338年——1340年之間各國的守護進行整理得來。

五、引退與前行

延元三年(1338)之後,幕府的政治體制結構進一步完善,足利直義自鎌倉逃回京都,後來便留在京都協助尊氏施政,鎌倉方面則由尊氏嫡子足利義詮前往鎮守。此後一段時期幕府政治逐漸表現為“尊氏——直義”雙頭政治。

室町幕府初期機構:

┌──────────尊氏

│ │

直義 (高師直)

┌──┬──┼──┬──┐ ┌──┼──┐

問 官 禪 引 安 政 恩 侍

注 途 律 付 堵 所 賞 所

所 奉 方 眾 方 方 (高師泰)

行 (高師直)

在此體系下,足利尊氏本人擁有對所有武士的指揮權與恩賞權,這兩項權力的行使主要是通過執事高師直一族來實現,高師直本人是尊氏之下恩賞方的長官,而師直之弟越後守師泰則是侍所長官(頭人)。另一方面,足利直義行使民事裁判權與所領安堵權,先前細川和氏所屬的引付眾此時便在足利直義的統轄之下。

高氏一族在時代的動盪中迅速攀升起來,成為新興的武家大名,類似於高氏的還有近江的佐佐木氏、美濃的土岐氏,嚴格來說,細川氏也屬這一階層,惟一的區別便是細川氏是足利同族之家。大概是由於這個過程過於迅速,原有的舊勢力一時間都難以適應這種變化,然而高氏等新興大名卻沒有默守成規、固持禮儀、等待時間來裝扮家門的尊貴,而是試圖不斷以打破世俗常規的行動來更新人們的價值觀。這樣的階層又被稱作“婆娑羅大名”。高氏一族、佐佐木道譽、土岐賴遠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由於作為尊氏的軍事代言人,高氏一族在各地都立下了軍功,加之多個守護在任,行事更事肆無忌憚,且不說在作戰期間先後放火燒過比睿山與石清水八幡宮,還多次公然侵佔公家與寺社之所領,強奪公家武家之女子,其間更發生了因高師直垂涎出雲守護鹽冶判官高貞之妻,而導致鹽冶氏被滅門的慘事。高師直及其它婆娑羅大名的種種行為,在戰國,或許只稱得上是傾奇者,但是當這些人在政治中樞佔據了重要位置之時,其行為足以讓舊勢力緊張甚至是側目。

而另一方面。足利直義屬於穩健派,他試圖使幕府實現鎌倉政治時最盛期的景象,因而一方面承認舊有家族的總領權、天皇與寺社的威嚴,同時確認公家與寺社之所領安堵,並下令歸還了許多被侵佔的公家與寺社領地。以上種種,無非是為維持社會秩序,實現政治安定,這在那個各地仍有戰亂持續的時代,顯然是必要的。為此,直義也對破壞舊秩序的婆娑羅大名採取了懲治措施:歷應三年(1340)二月,佐佐木道譽火燒光嚴上皇之弟擔任主持的天台宗妙法院,足利直義將佐佐木道譽流放上總國辺郡(三年後復職);美濃守護土岐賴遠借酒醉衝撞光嚴上皇牛車,於1342年被直義下令在京都六條河原斬首。而高師冬、高師泰則一直負責關東與畿內對南朝的攻略,一族重兵在握,勢力盤根錯節,足利直義未便卒然下手,但是他維護舊有家門秩序,壓制新興階層的立場,使得斯波、田山、上杉等與足利淵緣深厚的家族成為他的支持者。

此時足利尊氏的態度頗為微妙。一方面,尊氏要維持武家政權之大義,在名義上也需要天皇、公家及寺社勢力的支持。因此,尊氏支持直義對諸公家、寺社的安撫之令,同時尊氏也表現出對佛法與皇威的敬重,在幕府建立之後,尊氏便尊當時的著名臨濟宗高僧夢窗疏石為國師,事事相詢,延元四年(1339)南朝的後醍醐天皇去死,享年五十一歲,經夢窗疏石建議,尊氏下令建天龍寺為後醍醐天皇的菩提寺,並舉行了盛大的悼念儀式以收買人心。然而就新興武士階層而言,足利尊氏本人就是在倒幕與推翻建武朝廷的兩大運動中獲得最大飛躍的新興勢力,因而他對高師直與佐佐木道譽等多有袒護。在尊氏這猶豫的態度下,高師直與足利直義所代表的新舊勢力衝突逐漸走向激化。

細川和氏早先的立場,和高師直等新興大名幾乎是一致的:“和氏悉押公家之私領,以為武士軍忠之食祿。”在後來足利直義掌握所領安堵權的時期,和氏這樣的舉措已不容於時代,這使得他無法在足利直義之下展現他的政治理想;而另一件事情,使得和氏的立場變得甚為尷尬:先前有備前國人佐佐木飽浦三郎信胤,在細川定禪經略四國時成為細川一族的寄騎,拜領了瀨戶內海要衝小豆島的領地,信胤常隨細川氏的四國軍在畿內作戰,因而也時常居留於京都,在京期間他得到了當時京城著名的美人某公卿之妻垂青,而高氏一族的高土佐守師秋對此女垂涎已久卻不可得,為此不惜對佐佐木信胤以刀兵相向,信胤在京敵不過高師秋,便逃回領地,舉兵投向了南朝。可以想象此事使得身為佐佐木信胤主家的細川氏處境甚為難看,加之在足利直義之下的尷尬立場,最終細川和氏在1339-1340之間選擇放棄在京的職務,前往阿波,於1340年隱退,並將細川氏家督之位讓給了在軍事上已經嶄露頭角的弟弟細川賴春。其後,和氏也皈依了夢窗疏石,並請夢窗疎石為補陀寺開基傳道。兩年之後,細川和氏在阿波去世,享年四十七歲。

此時由於佐佐木信胤倒向南朝,使得南朝方經“紀伊之熊野——淡路——備前小豆島——伊予、山陰”這一由吉野通往四國與西國的海路完全被打通,南朝方士氣大振。此前在細川定禪、和氏先後隱退,細川顯氏與賴春常年征戰於畿內之際,四國的南朝方逐漸風起雲湧,淡路的安間、志知、小笠原、土佐之畑氏活動日漸頻繁,最大的宮方勢力在伊予,南朝有土居、得能、土肥、河田、武市、日吉等武家支持,而那位先前投降足利,後又逃回南朝的大館左馬助氏明,已被補任為伊予守護,另外又有四條有資為伊予國司。在四國之宮方已經連成一片,形勢大好之時,南朝於1342年派出了脅屋義助前往伊予,擔任四國、西國之總大將。新田義貞戰死之後,其弟脅屋義助已成為南朝方聲望最高的大將,在北陸一度將斯波高經從越前趕往加賀,此次由他前往伊予,也表明了南朝希望將四國之軍變成主力軍的想法。四月一日,脅屋義助以兵船三百艘從熊野出發,到達淡路武島,得到安間、志知、小笠原的款待,而後又經備前小豆島,於四月二十三日在伊予今張浦登陸。隨後其威勢引起西國震動,除去四國之外,備前、備後、安藝、周防、乃至九州,倒向南朝的武家層出不窮,在伊予,足利方的城只剩以河野氏為主的十幾座,猶如在海上遭遇風暴的一葉孤舟。

但是當南朝把巨大的希望都系在脅屋義助一人身上,一但這根紐帶突然斷裂,希望重重摔落時帶來的打擊也就更加慘痛。人的生命畢竟非常脆弱,脅屋義助還未於四國展開任何軍事行動,便於當年五月四日,也就是上陸後的第十天發病,三日之後不治身亡,此事足以使得南朝方為之奪氣。此時但任足利方在四國總大將的便是細川刑部大輔賴春,賴春在得知脅屋義助死訊後,率伊予、贊岐、阿波、淡路的武家之兵七千餘騎西進伊予,圍攻宮方土肥三郎左衛門義昌所在的川之江城。而後,脅屋義助餘部與土居、得能、合田、二宮、日吉、多田、三木、羽床、三宅、高市等家彙集到一起,以金谷修理大夫經氏為大將,以兵船五百艘從海路援救川之江,與足利方的安藝、周防、長門、備後水軍的大船千餘艘在海上相遇,隨後發生激戰。其時海上兵船交錯,帆亂如林,兩軍的士卒們都抱著寧可葬身魚腹,也不逃走為天下人恥笑的信念,風動船移,死戰不休。其中備後、安藝、周防來的足利軍皆是大船,伊予、土佐方面的宮方則以小船為主,儘管足利水軍在大船上居高向四周散射,佔盡優勢,但宮方還是憑著堅定的信念死不退讓,俄而海上颳起一陣大風,宮方的船皆被刮向西面,稍為靠後的的預備隊更是船小風大一時收不住,漂回伊予方向。天黑休戰之後,金谷經氏恥於白天戰事不順,沒能立下任何功勞,遂於當夜率水軍前往備後,自鞆之浦登陸,攻落大可島城,意圖與小豆島的佐佐木信胤互為掎角,在西國建立新的據點。然而此後足利方迅速集結了備中、備後、安藝、周防四國之軍三千餘騎,將金谷經氏軍牢牢壓制在大可島城周圍,兩軍相持不下達十餘日之久。在此期間,細川賴春已經攻落川之江城,進圍大館左馬助氏明於世田山城。

金谷經氏在得到世田山城被圍的消息後,放棄了大可島城,退向伊予,一路敗軍彙集起來還有二千餘騎。隨後金谷經氏在其中選取百戰之人三百騎,全部披上書有“曼荼羅”字樣的母衣,選取了一個象徵十死一生意味的黃道吉日,向細川軍殺去。先前,細川賴春收到宮方備後之勢回軍的消息,曾對其下言道:“對方新敗,士氣正值低迷,若是兩軍齊集,打敗對方那些心顫膽落的武士,簡直易如反掌。他們要想勝利,只能以一騎當千之精兵向我方突擊,逼我撤退。”隨著金谷軍逼進,細川賴春也率軍出迎,在千丈原的渺渺原野上,與舉著一溜“大中黑”之旗的敵軍相迎。看到對方果然是以小隊精兵出擊,賴春隨後佈下了相應的陣勢。金谷經氏在推進到離細川軍只有一箭之地時,下令手下全部丟掉弓矢,只拿太刀,而後一路高叫著殺入敵陣。首先與他相遇的是賴春的馬廻眾贊岐藤氏一族的五百騎,此隊卻未經交戰,便由左右兩路退開,然而金谷經氏已來不及細想,只能繼續向著賴春的大旗突進,隨後遭遇的是賴春麾下的三木與坂東、坂西眾武士七百騎,這隊人馬也在稍稍接觸後便向南退去,接下來金谷遭遇到了詫間、香西、橘黨、小笠原一族合計二千騎,此時細川賴春下令退出的兩隊回軍,將金谷經氏的三百騎團團包圍。一路奔襲下來,宮方已經有點人困馬乏,而前方的敵軍卻越來越多,所以當被包圍的時候,金谷經氏完全失去了向前突擊的信心,只剩下撤退一個念頭。而後他突擊十餘次,破陣六次,終於從團團包圍中脫身出來。此時他的三百騎餘騎幾乎全滅,只剩下十七人,《太平記》中記載了這些因手下捨命掩護而得以生還的武士名字:“大將金谷經氏、河野備前守通鄉、得能彈正、日吉大藏左衛門、杉原與一、富田六郎、高市與三左衛門、土居備中守、淺海六郎等也。”這十七人自知前進無路,退往了備後。乘著士氣高漲之時,細川賴春於八月二十四日在世田山城後面的山上佈陣,以一萬餘騎分七路對城池發動圍攻,九月三日拂曉,大館左馬助氏明主從十七騎從木戶口突出,遭到細川軍五百餘人追擊,最後一起在城外的山腳下切腹自殺,不久之後世田山城陷落。

這一戰之後,四國的宮方主力幾乎完全被撲滅,細川賴春再度幫北朝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同時此戰也是細川賴春軍事才能的完美展現,為調配西國之軍力,賴春還一度兼任了備後守護,並獲得了對東伊予的部分支配權,繼承了細川定禪四國之總大將的角色,在幕府內的地位也逐漸顯赫起來。隨後的幾年裡,相對於其它各地的戰亂而言,四國變得有些平靜,在平靜之中,細川氏的下一代逐漸長大、成年,又走出阿波,在更廣闊的、更紛亂的天地中迎接人生的機遇與挑戰。

六、觀應之撩亂

出類拔萃之武將的能力、及其家門號召力,也許是那個時代引起戰爭和決定戰爭勝負的重要關鍵,隨著楠木正成、新田義貞、脅屋義助陸續去世,南朝方一段時間內在畿內無所作為,而在九州有懷良親王與菊池氏,在常陸有北田親房、顯國,在奧州有北田顯信,一時反而成了主戰場。但時隨著時光流轉,南朝名將們的遺子也逐漸長大。到了正平二年(1347),在湊川戰死的楠木正成之遺子楠木正行,已有二十五歲。當年正成在出戰湊川之前,送正行離開戰場,臨別時留下七生報國的教導,成為著名典故。而正行便是懷著對北朝的殺父之仇和對南朝天皇近乎神的膜拜中長大。八月十日,楠木正行率楠木黨正式舉兵,旋即攻落紀伊隅田城,席捲紀伊、河內、和泉。

楠木正行的軍威一時間也震動了京都,隨後足利尊氏派出了時任河內、和泉守護的細川顯氏為大將,率“宇都宮三河入道、佐佐木六角判官、長左衛門、松田次郎左衛門、赤松信濃守範資、範資之弟筑前守範貞及村田、奈良崎、坂東、坂西、菅家”等武士合三千騎,前往河內討伐楠木。八月二十日,細川顯氏與楠木正行在池尻交戰不利,但仍具有兵力優勢,此後楠木正行利用地利之變採取了遊斗的方式,引得細川顯氏在河內疲於奔命,到了九月十七日,細川顯氏長驅到達離楠木本據點只有七里的藤井寺後,卻下令部下全部下馬休息,以待稍後決戰,在此時突然遭到楠木正行所率七百騎的夜襲,幕府方赤松範貞以下大將戰死多人,細川顯氏本人倉惶逃回京都。隨後楠木正行又由河內攻入了攝津,十一月二十五日,足利尊氏以山名伊豆守時氏為大手大將、細川顯氏為搦手大將,率六千餘騎再度討伐楠木正行,於十一月二十六日在攝津的住吉、天王寺一帶被楠木正行擊破。攜此兩戰之威,加之善待敵方落敗之士卒,使得楠木正行之威名空前高漲,隱隱有楠木正成再世之譽。

至此幕府方面不得不認真對待楠木正行了。執事高師直隨後向四國、中國、東山道、東海道的二十多國大名發出了動員令,各地的大軍迅速集結到京都。十二月十四日,高師泰在澱佈陣,武田、逸見、長井、厚東、宇都宮、赤松、小早川等家隨後集結於此,二十五日高師直親自到達八幡,隨後細川、仁木、今川等家也集結到八幡。此時細川賴春已就任從四位下贊岐守,他與和氏之子細川阿波將監清氏一起出陣,隨高師直一起陳軍八幡。在得知幕府方主力盡出之後,楠木正行於十二月二十七日前往吉野,參拜了天皇與後醍醐帝之皇陵,隨後以必死之心投入備戰。到了次年二月,高師直與高師泰分兩路正式發動進攻,與楠木正行主力五千人會戰於四條畷,在十比一的巨大兵力懸殊之下,勇如楠木正行也無回天之力,此戰最後以楠木正行兵敗自殺告終。這一戰也是細川清氏的初陣,清氏擔任高師直方的先鋒,兩軍甫一相接便大叫著衝入敵陣,但是高師直採取的是誘敵深入的戰術,清氏還沒來得及盡情撕殺一番,在討取楠木方五十人後便不得不受命撤還。

隨著南北雙方在畿內的均勢因此戰而被打破,本來有些歸於平靜的時代巨輪突然飛快的轉動起來:正月六日,高師直軍攻入大和,南朝的後村上天皇逃往賀名生。十五日,高師直到達大和平田莊,隨後後村上天皇邀請四大寺之長老為中介來到此地與高師直和談,最終未能達成協議。當月二十六日,高師直攻入吉野山,將皇居與諸卿相之府邸、以及山上的鳥居、北野天神示現之神宮、三十八所神樂屋、金剛藏王之社壇等廟宇建築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隨後高師直又對大和國內進行了一番掃蕩,於二月十二日率大軍回到京都。

此番幾乎是對南朝總根據地的毀滅性打擊,因而得勝歸來的高師直兄弟氣焰更加逼人。而連遭兩次敗仗的細川顯氏成為高氏兄弟首先宰割的對象。細川顯氏的河內與和泉兩國之守護職被沒收,河內守護授給了高師泰,和泉守護授給了田山國清,而擔任土佐守護的皇海也遭到改易。只剩下贊岐一國的細川顯氏,自然與高師直一族誓不兩立,開始積極的向足利直義靠攏。其它足利一族諸家,也對高氏一族與日俱隆的權威不滿,逐漸聚集到足利直義身邊,其中又以上杉伊豆守重能與田山大藏少輔直宗為謀主,上杉氏也是歷代擔任被官之名門,同時與足利還有姻戚之親,卻一直被高氏壓在下面,田山氏與斯波氏同屬足利一門內最高之家格,但直宗一系得到的封賞卻很少,而斯波高經的越前守護在此期間一度被沒收,以上諸家對高氏逐漸已成不共戴天之恨。此期間,高師直之弟高師泰一直駐軍於河內,足利直義也收納足利尊氏的庶子,未被尊氏善待的足利直冬為羽翼,並安排直冬前去擔任西國探題。

足利尊氏的庶子足利直冬

足利直冬是先前尊氏與一位名為越前局的女子一夜情後得到的兒子,一直寄養在武藏國東勝寺,成年後上京,尊氏卻未與之正式相認,而是讓他在高僧獨清軒玄慧法印處修習學問。待到學有所成,玄慧法印遂將直冬推薦給了足利直義,但此後一兩年過去,尊氏仍不與之相認,四條畷之戰後紀伊國有殘餘的宮方作亂,此時尊氏才與直冬確定父子關係,補任直冬為右兵衛佐,讓他擔任紀州方面的大將。但是直冬還是沒得到將軍之子的待遇,在尊氏設宴時,直冬一般都只能與家格較低的細川、仁木同席。因此,足利直冬與尊氏幾乎從無父子之情,而與足利直義一直有著父子之義,在足利直義的安排下,直冬成為西國探題,前往備後,到了西國之後直冬賞罰分明,頗得西國武士之心。

貞和五年(1349)六月,足利直義終於等不及了,開始與上杉重能、田山直宗以及大高伊予守重成、粟飯原下總守、齋藤五郎左衛門討論襲擊高師直之事,但當夜粟飯原與齋藤二人便向高師直告了密。隨後高師直一面稱病謝絕出席一切政事活動,招集一族武士守圍在府邸周邊,此時當時在京引起了巨大的騷動,眼看無法以暗殺解決問題,足利直義轉而向足利尊氏進諫,六月十五日,足利尊氏正式罷免高師直,改由高師世擔任執事。高師直旋即派使者前往河內招高師泰帶兵回京,併成功說服播磨赤松一族加入己方陣營,隨後赤松一族出兵備前之舟坂與美作之杉坂,堵住了足利直冬東進的道路。

八月十二日,足利尊氏的新御所東洞院館落成,足利直義與諸武家大名共聚一堂,前往參候(《大的日記》)。此時高師直聚集畿內諸國之兵五萬餘騎出陣,聚在高師直門下的有山名、今川、仁木等大名,細川清氏也在其中。由於高氏的聲勢過於浩大,包括細川賴春在內許多原本跟隨直義的武士也在當晚從直義陣營中脫身而出,由於此舉,細川賴春與細川清氏暫時也避免了叔侄對立。眼見形勢不妙,足利直義慌忙逃入足利尊氏的御所。八月十三日,高師直將尊氏的御所團團包圍。隨後高師直提出的要求是足利直義將上杉重能與田山直宗交出,這兩個人如同直義之手足,作為打倒高氏一族計劃的中堅人物,被交到高師直手中就意味著難逃一死,因此足利直義沒有答應高師直的要求,兩方僵持不下。最後足利尊氏親自做為中間人調停,達成了初步協議:

上杉重能、田山直宗被處以流罪,流放越前

高師直重新擔任執事一職

足利直義不再參與政務,先前所行使之職權轉由尊氏嫡子足利義詮行使,直義只擔任義詮的輔佐人。

八月二十一日,夢窗疏石前來調停,尊氏一度決定恢復直義的政務之權,但又遭到高師直以武力相迫而中止。另一方面,在備後的足利直冬也遭到高氏之軍攻擊,經由四國逃往九州。十月,足利直義從三條坊門的自宅被追放,前往後錦小路堀川的細川顯氏之邸閉門思過,當年十二月出家,法號惠源,此後足利直義也稱“錦小路殿”或“錦小路禪門”,由此也可見他與細川顯氏關係之密切。也是在當年十二月,高師直擅自命人將上杉重能與田山直宗誅殺。

隨著幕府內部的紛亂越演越烈,各地的南朝勢力也死灰復燃。而足利直冬逃到九州後,先到達肥後,得到阿蘇大宮司的支持,後又得到九州武家之首少貳賴尚的扶助,並娶少貳之女為妻。次年即觀應元年(1350)六月,足利直冬在少貳賴尚的支持下舉兵攻入太宰府,趕走了幕府方的一色氏,而後西國之石見、出雲的武士也起兵響應足利直冬,漸成燎原之勢。高師泰首先出兵石見,卻被拖在了石見三角城。當年十月,足利尊氏與高師直著手準備親征西國之際,乘著警備鬆懈之機,足利直義於二十六日晚從細川顯氏邸出走,此時尊氏似乎不忍逼之太甚,遷延了一日才派出追兵,使得直義成功逃往大和的越智伊賀守處。當月二十八日,足利尊氏與高師直還是出兵前往西國,此時細川顯氏與細川賴春、細川清氏也相隨在軍中。

在尊氏向西國進軍的路途中,足利直義也到達了河內石川城。本來原由高師泰鎮守此地,後來高師泰受師直之召進京,此地就由紀伊守護田山國清鎮守。大概是由於一族的田山直宗被高氏害死,國清為此毅然擁護了足利直義。在關東,先前由於足利義詮上洛頂替了直義的位子,足利尊氏又派出年僅十歲的第四子基氏前往鎌倉擔任關東管領,以上杉憲顯與高師冬為基氏的執事,這樣的安排大概也有安撫因上杉重能之死而受到打擊的上杉氏之意,但是卻沒產生任何效果。十一月中,上杉能憲在常陸起兵響應直義,十二月,關東執事上杉憲顯也赴上野舉兵;在北陸,擔任越中守護的少壯派的武將桃井直常也響應足利直義起兵,並攻入尊氏方的能登;其間足利直義另派石塔賴房前往近江舉事。

在尊氏到達播磨之時,細川顯氏突然從尊氏的麾下脫離出來,渡海前往本國贊岐,雖然細川賴春和細川清氏叔侄作為追兵對顯氏進行了追擊,但顯氏還是成功的回到了贊岐,隨後他一面派部將內島氏出兵攻擊土佐,另一面親自出兵攻打同為細川一族所守護的阿波。此時留守阿波的是細川賴春的嫡子賴之。賴之於元德元年(1329)生,時年二十一歲,當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在阿波國八萬城的籠城戰,是有關細川賴之的最早戰事記載。由於賴之抱定了死守的戰術,最終,細川顯氏在阿波沒有取得絲毫進展,不久又退回了贊岐。此時隨足利義詮坐鎮京都的幕府軍一日數驚,開始有人不戰而逃,到了十二日,義詮周圍只剩下五百騎不到,十五日,義詮在留京的細川與仁木兩族護衛下逃往西國,以桃井直常為先鋒的直義軍兵不血刃的佔領了京都。

另一方面,雖然足利直義方的形勢一片大好,但局勢的主導權仍在尊氏手中,為了獲得更大的優勢,足利直義派使者向後光明上皇請得了討伐高師直的院宣,同時又向南朝稱臣,獲得了南朝方命其平定天下的綸旨。此後,除去原來幕府中的直義派,南朝以楠木、和田為首的大和、河內、紀伊諸武家也都聚集到足利直義旗下,細川顯氏也率贊岐之兵到天王寺與直義會師。十二月底,足利尊氏下令回京,同時也令石見的高師泰回軍,觀應二年(1351)正月七日,足利直義率七千騎到達京外的八幡山,正月八日,桃井直常率越中、能登、越前之勢冒雪翻過北陸諸山,到達比睿山下的東坂本。十月十五日,足利尊氏與高師直打敗桃井直常,進入京都,然而由於高師直已失去人心,隨軍諸將卻在此後多有投向八幡山的足利直義,尊氏方反而遭到削弱。次日尊氏再次西撤,前往播磨書寫山,以待與東來的高師泰會師再戰。在關東方面,高師冬在與上杉氏的作戰中敗戰,遭到諏訪直賴的攻擊而在甲斐洲澤城自殺,剩下的惟一一個執事上杉憲顯也帶兵上洛支援足利直義。在匯合了高師泰的軍勢之後,足利尊氏軍仍未取得優勢,先在光明寺合戰不利,退往攝津,而後又於二月十八日在打出濱合戰敗走,前往松岡城籠城。眼看被逼到了絕路,尊氏只好向直義求和,並請天皇派使者從中斡旋。

二月二十五日,足利直義的親生獨子在八幡山的陣中去世,年僅五歲(《圓太歷》),遭此打擊大概直義也有點心灰意冷,並於當日答應與尊氏合解,條件是讓高師直一族出家為僧。二十六日,足利尊氏起程上京,在將軍行出三里之後,高氏一族也起身上京,卻被上杉重能的養子上杉能憲以五百騎包圍,為報殺父之仇,上杉能憲將高師直、高師泰以下一族及其親黨全部誅殺於武庫川邊。

雖然高師直已死,但是尊氏與直義之間的裂痕已無法挽回,其實先前高師直作為尊氏的代表,也在尊氏與直義之間起到一定的緩衝作用,現在高師直一死,尊氏與直義便不得不因各自所代表的身後派系的利益問題而直接面對面衝突,這也是高師直早先與直義對立的根本原因之一:恩賞不公。二月二十七日,足利尊氏回到京都,二十八日直義回京。隨後尊氏與直義兩兄弟進行了會談。雖然直義又得以恢復統領政務的權力,並任命了自己的親信大將五人為幕府核心的引付頭人:桃井直常、石塔賴房、田山國清、細川顯氏、石橋和義。但是尊氏卻牢牢把恩賞權抓在手裡,隨後尊氏以恩賞權為武器,逐漸掌握了主動:尊氏的四十二名側近武士,先於兩軍諸將獲得厚賞,使得直義方的諸武將對接下來要得到的恩賞翹首以待,然而四月二日,尊氏方的佐佐木道譽、仁木賴章、仁木義長、土岐賴康、細川賴春等七人之罪被赦免,所領獲得安堵,這令直義方諸武將大失所望,雖然軍事上遭到慘敗,但是尊氏方的武士幾乎都沒有被沒收所領,因而直義方的武士也沒獲得相應領地加增,甚至細川顯氏被沒收的三個國一國都沒有恢復。由此使得以顯氏為代表直義方的武士們也開始對直義不滿,除此之外,尊氏更對直義方的核心將領以請官的方式加以分化。另一方面,直義還沉浸在大事初成的喜悅之中。

意識到局勢開始向有利於尊氏一面的轉化的武士們,也開始轉變自己的陣營。此時細川顯氏轉而主動討好尊氏方。三月六日,顯氏親自前往丹波,迎接足利義詮還京。此後,足利直義對細川顯氏始有不信任感,四月十六日,直義正式由細川顯氏的錦小路邸搬往山名時氏處,基本上由此也表明顯氏與直義劃清了界線。對於顯氏態度的轉變,太政大臣洞院公賢也在其日記《園太歷》中感嘆到:“(細川)顯氏向來專一忠於(足利)直義,今卻投向義詮。彼之行動實在無言以表。真末代之世至乎?”六月二十六日,經足利尊氏推舉,細川顯氏以陸奧守敘至正五位下。

對於直義本人,尊氏又採取了多種方式進行麻弊:前後數次到直義府中赴宴以示友愛、共同參拜天皇與寺社,為直義先前夭折的兒子寄進土地以求冥福、舉辦百日追養儀式等等。時至七月,足利直義與義詮為政務問題漸又不和,直義方的武士又有在京鬧事的跡象,此時尊氏決定主動出擊。《房玄法印記》:“十八日夜今川駿河守受宰相中將(義詮)之名前往播州、十九日夜和田近江守最先出走、二十一日夜土岐刑部少輔賴康、仁木右馬助義長一族、明智三郎、細川刑部大輔賴春、赤松一族出走、二十三日夜左土近江守出走。”以上皆是尊氏之親信,受命回國舉兵再上京都,此番細川賴春也在其中。而直義的北陸、關東之軍皆已各自歸國,直義在畿內已被尊氏孤立起來。七月三十日夜,足利直義與其一系武將逃亡北陸。八月六日,尊氏以細川顯氏為使者,前往北陸勸足利直義回京,但遭到直義方的拒絕。此期間,足利直義聚北陸之兵南下,而先前尊氏由京都派出的土岐、仁木、佐佐木也集結兵勢到近江,九月八日,尊氏在近江八相山擊敗直義,後者隨後又逃往北陸。此時田山國清、斯波高經也相繼投向尊氏方,足利直義眼見在北陸大勢已去,又由北陸轉而前往鎌倉。

為了集中力量追擊直義,尊氏在此前後一直謀求與南朝和談,甚至不惜擺出投降的姿態。先前直義與尊氏單獨講和時,南朝就頗為惱怒直義的反覆無常。此時南朝一則是出於對直義的懲戒,二則大概是指望在幕府的內亂中尋找反撲的機會,南朝於當年十月二十四日答應了尊氏的議和,隨即還向幕府頒發了兩通綸旨,一通是赦免尊氏之罪,一通下令追討足利直義。十一月四日,尊氏親自率軍前往關東征討直義,在京則以足利義詮為留守,並任命了仁木賴章為新的執事。此時一同留守京都的還有細川顯氏與細川賴春,賴春由於在觀應撩亂以來一直忠於尊氏,此時已擔任了侍所頭人。

十二月二十九日,足利直義好不容易在關東集結起來大軍,又在相模薩陲山被尊氏打敗。一月五日,足利直義向尊氏投降,尊氏進入鎌倉。二月二十六日,足利直義在鎌倉去世,據傳是被尊氏毒殺,這場歷時數間的兄弟之爭大體就此了結。然而經此大戰之後,關東的上野、越後一度空虛,閏二月八日,新田義貞之子新田義宗與新田義興又在上野起兵,關東武士多有響應,足利尊氏一時間陷在了關東的戰事中。

新田一族選此時機起兵,實際上是由南朝策動。在尊氏前往關東之際,留守京都的足利義詮為免南朝乘火打劫而不斷的做出讓步,先是廢掉北朝天皇之太子,於觀應十二年(1351)十一月改用南朝的正平年號,史稱“正平一統”,當月南朝便派出北田顯能進京視探;十二月二十三日,北朝又向南朝讓渡了象徵皇權的三種神器,北朝諸公卿殿上人也陸續前往吉野賀名生參見南朝後村上天皇;次年,後村上天皇多次出巡,先後臨幸河內東條、住吉、天王寺等南北雙方曾經相爭過的戰略要地,隨著義詮的讓步,南朝也步步試探和進逼,在一路探查了幕府的虛實之後,後村上天皇才派出新田一族的由良左衛門入道信阿持敕旨前往關東,催新田義宗一族起兵。當足利尊氏與新田義宗苦鬥於武藏之時,南朝也正式撕毀了與足利的協議,開始向京都進軍。

閏二月十九日,後村上天皇以行幸為名,入駐到了八幡山。隨後南朝方的武士陸續到達八幡山匯合,山上山下瞬時遍佈甲兵。此時足利義詮方才醒悟南朝的用意。二十日,以北田顯能、千種顯經、楠木正儀為首的南朝軍突入京都,首當其衝的是細川顯氏,來不及集合兵勢,顯氏便率四五十騎與楠木軍陷入混戰,其間顯氏之侄(又或其弟)細川八郎戰死,隨後顯氏僅帶著八騎從亂鬥中脫身而出,逃往若狹。而細川賴春臨時集結起三百騎,與楠木、和田的三千餘騎在七條大宮之下大戰,前後激突之下,賴春的隨從相繼戰死,戰鬥中賴春所乘之馬受到驚嚇顛撲,賴春遂下馬假裝倒地,待敵人過來時又突然暴起砍翻兩人,卻被隨後而來的和田五郎一槍刺中咽喉,當場戰死,行年四十九歲(又作五十四歲),法名寶洲,號光勝院。據說當時賴春有家臣町田、筒井、湯淺、河端四人,正持阿波的太刀前往京城,在海上收到賴春戰死的消息,這四人遂用太刀一起切腹,這四把太刀頓時失去光澤,此後被稱作“人數太刀”,奉為細川家傳家之物(《細川系圖》)。

隨著高師直與足利直義的倒下,觀應撩亂也告一段落,面臨這場動中的誘惑與選擇,各地的大名也都紛紛發生著褪變:高師直一族的倒下,使得足利氏之一門不在存有不平衡之恨、但是原來擰成一塊打天下的足利一門同族聯合體制,也因尊氏與直義的對抗而出現裂痕,石塔、桃井等庶流家族延著這條裂痕逐漸從體制中被剝離開來,在時代浪潮的衝擊下走向沒落;而剩下的諸家則因為在此前後的表現而被重新排列,與幕府實際情況相結合逐漸形成更新更強大的體制。大概是吸取了以家門外之人擔任執事帶來紛亂的經驗,在新的體制中,幕府的執事從此開始一直都是由足利一門的家族擔任。在這一時期的最大得益著無外乎是仁木氏,由於在前後的反覆中,仁木一族堅定的站在尊氏方,因而仁木賴章在擔任了執事的同時,與其兄弟義長又加任了數國守護。而細川氏卻在此期間發生了裂變,細川顯氏一支逐漸演化為舊門第式的大名家,為了家門與利益而根據形勢投機,一度失去足利尊氏的信任;細川賴春這一支卻以新興武士的氣質跟隨著尊氏奮戰,這個紛亂時期也成了阿波細川氏的重要上升期,雖然在撩亂即將結束的時刻,細川賴春倒在了七條大宮的戰場上,但同一時間,兩束新的希望之火也在冉冉升起。

七、清氏的崛起

細川賴春戰死之後,,足利義詮逃往近江,南朝便佔領了京都。1352年閏二月二十三日,足利義詮正式推翻與南朝的和議,馳徼徵招周邊諸國起兵,三月九日,足利義詮集結完畢,開始從近江向京都進軍。十七日,足利義詮到達東寺佈下本陣,此時細川顯氏率四國之兵三千騎前來會合,此役四國細川氏幾乎全部出動:除去顯氏父子外,還有清氏、賴之及賴之之弟賴有。

面對足利義詮的大軍進逼,南朝方節節後退,未經交戰便退出了京都,據守在男山八幡,而北朝的光嚴、光明、崇光三位上皇被南朝從京都帶往河內,稍後轉至賀名生。隨後足利義詮以細川顯氏為總大將,向南朝發動了攻擊,此即為時六十餘日的男山合戰。戰鬥之中,細川顯氏之子政氏戰死,行年十九歲,顯氏一怒之下發動猛攻,並將包括極樂寺在內的數所寺社化作灰燼。但是由於南朝諸將的死鬥,男山還是久攻不下,最後義詮截斷了南朝的兵糧來源,而南朝在關東、北陸、伊予的援軍也久滯未達。五月十一日,後村上天皇與南朝諸將一起衝男山突圍,此戰遂以北朝的勝利告終。戰後,為繼續與南朝對抗,足利義詮又奉後光嚴上皇第二子彌仁親王即位,是為後光嚴天皇,並以天皇之祖母廣義門院施行院政,並按佐佐木道譽的建議,以裝有神器的唐櫃代表三神器,這個櫃子還是後村上天皇從男山突圍時丟下的。

當年七月五日,也就是戰後不到兩個月,細川顯氏還未重獲恩榮,便因病去世,時人以為是放火燒掠男山之報應,然則也有可能是因前後悲傷激憤過度,導致身心衰竭所致。此後,顯氏的贊岐、土佐守護由其子繁氏繼承,和泉守護由顯氏之子業氏繼承,實際上許多細川系圖都提到繁氏是顯氏之弟,業氏是和氏之子,兩人都是顯氏的養子,顯氏只有一個親生兒子便是戰死的政氏,這樣顯氏之死也就頗為說得過去了。此外,細川賴之繼承了賴春留下的阿波守護之職,而細川清氏則因觀應前後的戰功,於當年被補任為伊賀守護。

細川顯氏流前後系圖:

細川賴貞

┌──┬─┴─┬──┐

顯氏 定禪 直俊 皇海

┌──┬─┴─┬──┐

繁氏 業氏 政氏 之氏

當年八月,山名師氏因求賞若狹守護不得,反被義詮與佐佐木道譽折辱,遂逃回伯耆,慫恿其父山名時氏起兵。山名時氏本屬足利直義親信,加入尊氏方也是為形勢所逼,遭此恥辱,又考慮到尊氏還在鎌倉未回,便乘此當口起兵倒向南朝,隨後迅速制壓了出雲、伯耆、隱岐、因幡四個國,又派使者前往吉野請求南朝出兵呼應。此時尊氏既在鎌倉,經歷了男山合戰、畿內殘破且人心不穩,細川賴之等諸國守護也不便久留,歸國去了,在足利義詮周邊只剩下細川清氏與仁木、土岐、佐佐木之兵。十一月,楠木正儀與吉良、石塔等倒向南朝的直義派攻入攝津,幕府方派出土岐賴康前往攝津,卻未止住南朝的攻勢,次年五月,掃蕩了山陰諸國的山名時氏由丹波向京都進軍,南方和泉、河內、大河、紀伊的宮方也開始指向京都。六月九日,山名軍與南方諸軍攻入京都,幕府方敗戰,細川一族的細川伊予守之氏也在其間戰死。此時天皇移往比睿山,足利義詮退守東坂本,然而細川清氏此時卻絲毫無懼,反而主動上前阻擊敵軍,充當了殿軍,而後清氏與敵方一湧而上的吉良、石塔、原、蜂屋、宇都宮、海東、和田、楠諸家武士死鬥不止,邊戰邊行從鴨川一直打到真如堂前,眼見足利義詮已經退遠了,清氏才從戰陣中抽身而出,退往四明峰。到了日暮時分,清氏還維持著先前的隊列,讓人馬輪換著休息,準備與南朝再戰,晚上,又率隊殺向西坂本,此時足利義詮急忙派出使者,以開軍議為名,將清氏喊回了東坂本。

六月十二日,在西面的吉峰合戰中,幕府方的丹波、丹後路援軍被擊潰,丹波守護高師詮敗死,形勢越發危急。隨後足利義詮帶著後光嚴天皇撤往美濃,然而在路途上又受到隱居於近江的新田義貞一族餘黨組成的“落武者狩”,連擔任殿後的近江佐佐木一族總領佐佐木秀綱都死在其亂箭之下。一路奔逃到了晚上,義詮與天皇在鹽津的山中暫作休息,待到起身時,發現給天皇抬輿的轎丁已經跑得一個不剩了。尷尬只持續了一會,細川清氏忽然翻身下馬,將天皇背了起來,徒步向前路進發。大概是因為細川清氏此舉激發了隨行諸人的忠義之心,此後天皇一行再沒遇到什麼麻煩,順利到達了美濃垂井。

五月底,足利尊氏擊破新田義興、義宗,又在相模龍口誅殺了北條時行,關東大體上又平定了下來,六月底,尊氏命關東公方足利基氏先行率軍上京助戰,播磨的赤松則祐也開始向京都進軍,其餘諸國軍勢漸次彙集到美濃的足利義詮旗下。到了七月底,足利尊氏率關東大軍開始向京都進發。眼看劣勢已無法挽回,七月二十四日,山名時氏與楠木諸將各自退出京都,前往根據地。九月,足利尊氏與足利義詮會師,奉天皇回京。由於此番的大功,細川清氏在次年,即文和三年(1354)四月前後,就任若狹守護、評定眾、引付頭人,開始直接參與幕府中樞,《萬澤文書《便載有當年四月三日,細川清氏裁斷甲斐國內領地紛爭之事。

在西國,由於先前足利直義之死,足利直冬在九州的威信也遭到削弱,其後足利尊氏以一色直氏為鎮西探題,對直義方進行壓制,直義隨後由北九州逃往長門、少貳氏則與南朝合流。另一方面,山名時氏此番由京都撤回,考慮到自己還是缺乏號召力,便招請了足利直冬,並奉其為總大將,當年五月,足利直冬從石見開始東上京都,山名時氏也由丹波向京都進軍。在北陸,先前死忠於足利直義的桃井直常還在與幕府方死鬥,得到直冬上洛的消息後,直常彷彿又看到了希望,丟開纏鬥的吉見氏與井上氏,率三千騎向京都進發;越前的斯波高經先前也是直義陣營,此番也起兵響應直冬。

當年年底,足利尊氏奉天皇撤出京都,退往近江,次年(文和四年1555)正月十日,桃井直常、斯波高經率北陸大軍率先進入京都,二十二日前後,足利直冬、山名時氏及南朝諸軍也到達京都。在此期間,細川賴之與細川繁氏率四國、西國之兵到達近江與足利尊氏會師,幕府方的新任關東執事田山國清率關東之兵也在向京都進發。二月四日,足利尊氏方三萬人到達東坂本,與足利直冬的宮方主力遭遇,是為“神南合戰。”

此戰直冬方面分為三陣:

東寺方面:足利直冬為大將,斯波高經、桃井直常,率北陸之兵;

澱、大渡:大將山名時氏、山名師氏,統率西國之兵;

八幡山下:大將四條隆俊、法性寺康長、統率吉良、石塔、楠木、和田等吉野之兵。

幕府方也在尾崎附近佈下陣勢:

神南北峰:足利義詮為大將,佐佐木道譽以下的老武士、幕府諸頭人、奉行人、評定眾相隨;

尾崎之西:大將赤松律師則祐,率赤松一族、近江佐佐木之兵;

尾崎之南:大將細川賴之、細川繁氏、率四國、中國之兵。

宮方先以山名師氏為先鋒,向西尾崎發動突擊,兩軍在山間的狹路上發生激戰,相持不下之際,山名方武士後藤基明帶著數人登上高崖,引強弓連發勁箭,射亂了幕府方的整腳,山名師氏遂率隊一擁而上,突破了幕府方陣勢;在南尾崎,山名時氏以家內執事小林民部丞為先鋒向細川軍進攻,細川賴之旗下的秋間兵庫助兄弟三人、生稻四郎左圍門一族十二人盡皆戰死,賴之隨後率剩餘的四國、西國之兵撤往山北。山名軍突破了兩陣,又一鼓作氣殺向山頂的足利義詮本陣,此時義詮身邊只有數百騎,眼看敵人離本陣只有二町(七十米)時,義詮身邊的赤松則祐下令射手放箭,一陣箭雨之下,山名方頓時有十餘人被射死,三十餘人重傷,隨後赤松則祐下令足利方的騎馬武士居高臨下開始發起衝鋒,細川賴之也帶著四國西國之兵千餘騎前來支援本陣,激戰中山名方多位著名武士戰死,山名時氏遂率本陣撤退。

神南合戰勝利後,尊氏號令全軍向京都推進。二月八日,細川清氏率千餘騎佔據四條大宮,與宮方的北陸道之兵在四條大宮前激戰終日,到了日暮時分,兩軍都開始收兵,此時宮方一個騎著黑瓦毛馬、著紺系之鎧、揹著紫色母衣、年約四十許的武將出列,向幕府方喊道:“今天的合戰,前進時我身先士卒,後退時我親自殿後,想必細川相模守殿(清氏)也看到了,天色已晚卻勝負未分,今後別人要問你你也不知道對敵的是誰,所以在此通名,我乃北陸道大將桃井播磨守直常是也。今日就此別過,明天日出再盡全力較量吧,到時直常一定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寶刀!”細川清氏一聽到桃井之名,立刻調轉馬頭,向著來人衝了上去。兩人將天色早晚、兩軍勝敗全都拋到一邊,只為分個你死我活而忘情撕殺到一塊,激戰之中細川清氏也沒察覺到來人並不似傳說中的桃井那般強悍,瞅準一個空子,將對方拖過馬來,按在鞍上斬下了首級。隨後清氏將首級交給從騎,帶往足利尊氏處,通報道:“清氏已經斬殺了桃井播磨守!”尊氏聞報大驚,立馬點燃蠟燭仔細審視,但由於與桃井直常相別多年,一時辨認不清,便招來降人八田左衛門太郎前來認人。八田一看到首級,眼淚就流出來了,回答道:“這是越中國住人二宮兵庫助之首,上個月到達越前敦賀的時候,二宮曾在氣比大明神前許願到:‘這次京都合戰,若遇到仁木、細川之人,我將以桃井殿的名字與他們決一勝負,若有虛言,今生願受身敗名裂之災、後世永墜無間地獄!’這次他果然戰死在這裡了。”尊氏當下也頗為感嘆,當即寫下“越中國住人二宮兵庫助、曝屍於戰場、留名於末代”的宣示,下令信使在兩軍中宣揚,助死者留名。而後的一個月,宮武雙方在京都展開了漫長的拉鋸戰,在此期間尊氏方逐漸對京都形成包圍網:足利義詮以西國之兵堵住山陽道、仁木賴章以丹波之兵堵住山陰道、尊氏以主力堵塞東山與北陸兩道,京都的直冬軍只剩河內一個出路,兵糧輸送也開始感到緊張,三月十三日夜,直冬與其它南朝方大將一起撤陣,沿八幡逃往河內堺之浦,隨後又從那裡坐船各自返回本國。本次的京都大戰又以尊氏方的勝利告終。

在1352年、1353年、1354—1355年這連續的四年裡,幕府的政治中心京都居然被佔領達三次之多,足以說明室町幕府在畿內的統治之脆弱。這也是對室町幕府的存續至關重要的三年,足利尊氏花了兩年多的時間駐陣關東,先後除掉了足利直義、打敗新田一族、誅殺北條時行等敵人,將關東真正變成了幕府的大後方。而在前後三次的京都攻防戰裡,不管是南朝主力也好、足利直義殘黨也好、還是二者的聯軍,即使是面對空虛的幕府,卻是屢屢鎩羽而歸,這足以讓幕府的敵人完全喪失信心,所以不久之後、山名、斯波又陸續重投幕府旗下、幕府由守勢開始化作絕對的攻勢、而足利直冬、桃井直常以及南朝也都走向沒落。另一方面,幕府在畿內的軍事控制看似脆弱,但經過前後十幾年的經營和這三次京都攻防戰的錘鍊,以京都為中心的防禦體系逐漸形成、並走向完善,近江之佐佐木、美濃之土岐、丹波之仁木、播磨之赤松、四國之細川,圍繞著京都形成了一個環形的防禦鏈,一但敵人佔領京都,這條防禦鏈便開始收緊,以軍事進逼與兵糧控制結合,迫使京都的敵人認輸,這樣的戰略,在前後三次京都攻防戰中逐漸運用得越來越成熟。這幾次大戰,也檢驗了防禦鏈上的諸家對幕府的忠誠,由此細川、仁木、佐佐木(京極)、赤松、土岐也得以更深入的參與到幕府的政治與軍事中去,這個防禦鏈條上諸家的軍事地位之重要,使其成為幕府後來三管領、四職的雛形。丹後一色、越前斯波、河內田山等三管領四職之家,也是在後來加入這條防禦鏈,成為其中一環。畿內的環形防禦鏈、和以鎌倉公方為中心對關東的控制,這樣的雙核政治體系,成為後來室町幕府統治全日本的基礎。

而這數年的大戰中,以細川賴之為首的四國細川,談不上說表現得非常出色,但是作為防禦鏈上的四國之一環、忠實的履行了職責,在斯波、田山等足利一門之宿老前後背叛的時刻,細川賴春的戰死、與細川賴之的忠實,成為幕府對細川氏產生更深入信任的基礎,在文和三年(1354),細川賴之被賞賜了伊予之守護職。而在這個以退避和相持戰術為主的年代裡,細川清氏的勇猛與逆擊奮戰,以及在危急之時背起天皇的忠義之豪舉,足以為他博下蓋世之名,加上作細川一族主要大將的身份光環,使得清氏迅速登上幕府權力之顛峰。

八、新舊世交替

細川清氏在得任若狹守護的同時,也失去了原來領有的伊賀守護,伊賀守護轉由與細川家同家格的仁木義長擔任。仁木義長作為尊氏起兵以來的猛將,從九州的多多良濱到近期足利尊氏的平定關東諸戰,一直隨尊氏奮戰在各地的戰場上,此時已兼任伊勢、志摩、遠江、三河、伊賀之守護,其兄仁木賴章更是幕府之執事、兼任丹波、丹後、武藏、下野之守護,堪稱幕府內第一強門。但是仁木與細川同出一源,家格相當,在追隨足利氏的上升過程中一直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細川清氏因為伊賀守護被仁木義長奪走,更是對仁木氏不大服氣。

戰事結束之後兩個月,文和四年(1555)五月二十三日,細川清氏與仁木義長在京都發生糾紛,差點大打出手。此事據說是由於清氏受賜了一塊宅地基,位於在三條的西洞院,然而仁木義長擅自把房子蓋上去了——當時也沒有喧譁兩成敗的法度,結果鬧到將軍父子親自去調解:尊氏前去說服細川清氏、義詮前去說服仁木義長,這才兩廂作罷。兩員大將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大鬧,為此《園太歷《作者嘆道:近日世上如此喧譁,恐怕將要變成魔界了。”但這一事件也說明了細川清氏的地位正在飛快的上升,甚至敢向與自己高一輩的幕府宿將爭風頭。

除此以外,這一段時期確實還算得上是京都難得的太平時期。六月四日,賴之與清氏、繁氏細川三兄弟共同拜訪了醍醐寺三寶院。當時的三寶院住持是在政界具有極大影響力的外交僧三寶院賢俊,早年尊氏由九州上洛時,便是這個和尚前去嚴島向尊氏傳達了後伏見上皇的院宣。這一天賴之三兄弟與賢俊極盡歡談,並一起泡了溫泉,此事被賢俊記於日記中,這也是亂世中細川一族少有的溫馨時刻。

到了第二年(延文元年1556)的春天,幕府經過一年多的修整,已經恢復了元氣,又開始著手考慮討追擊足利直冬之事。此時幕府在西國方面仍處於守勢,由於山名時氏的強大軍力,將播磨之赤松、丹波之仁木釘死在本國堅守,而從周防、長門到三備,都是直冬與大內的影響範圍,幕府能用以在西國對直冬展開直接攻勢的,只有四國的細川。由於細川先前定禪時代統率過西國之武士、細川賴春在伊予征伐時曾擔任過備後守護,因而細川在三備地區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在此背景之下,尊氏父子開始找細川賴之商談徵伐西國之事,並有意讓賴之擔任西國方面的總大將。

但是,一方面賴之的本領阿波與與西國三備之間隔有贊岐,另一方面,面對大內與山名的夾擊,細川氏在西國根本沒有任何實力性的保障。大概是出於以上考慮,賴之向尊氏父子提出要求,希望獲得對西國的闕所之處分權(將敵方之土地作為恩賞給予己方武士的裁斷權)。這一權力一般都是由武家之棟樑行使,雖然足利尊氏跑路前往九州時,也曾給予細川定禪兄弟四國之恩賞權,但在朝不保夕的年代,那充其量只是沒有任何實力做保證的雞毛令箭,到了幕府權威已經確立的時代,恩賞權的意義就非比尋常了。但是對賴春而言,有了這份恩賞處斷權,他才有了讓西國武士擁護,在西國立身的基礎。

大概就這個問題而言,將軍父子並不是那麼爽快的接受,另外提出這個敏感的問題後,賴之也怕被猜疑有非分之心,看到將軍的態度,賴之不得不更加自疑,四月二十九前後,賴之未經請假,就離開京都,跑路前往阿波。二十九日夜,將軍急派細川清氏前去追賴之回來。在山崎,清氏追上賴之,又將他拉回了京都。也許是被賴之的舉動逼得緊張了一下,反而使得尊氏能更直接的看待問題的利弊,當下他便答應由賴之全權行使西國之恩賞處斷權,隨後賴之也爽快的答應擔當西國之總大將。

時至今日,無從猜測賴之的跑路倒底是出自於自疑、以退為進還是其它原因,但是從原因上來說,若非真心要造反,以賴之穩重的性格,實在沒有必須跑路的理由;從結果上來說,賴之的這次出走,達到了以退位進的效果,確保了事情的順利進展。細川清氏大概也學了這一招,向幕府索要越前守護不成,也跑路回了阿波,反而以退為進當上了幕府執事-------

除去自己擔任西國總大將,弟弟賴有獲得備後守護之外,在此同時賴之也獲得了在贊岐建立據點的許可。延文二年(1357),賴之在贊岐的香川郡岡建立居館,作為阿波與西國之間來回進出的據點,此處今後又被稱作岡屋形。實際上岡之地是跨越阿波與贊岐的阿贊山脈在贊岐中部的結點,且在贊岐的守護所宇多津與阿波秋月的中間,西靠大山、東朝大河,北有荒野,是地勢絕佳的要害之地,也是同時支配阿波與贊岐的絕佳處所,大概至少是從此時起,也許細川賴之就有了支配贊岐之意。

正當賴之著手於西國之經營時,延文三年(1558)四月十五日,足利尊氏因背部腫瘤開始病重,延至二十九日不治去世。在親手埋葬了鎌倉幕府、後醍醐天皇、楠木正成、新田義貞、足利直義、北條時行等敵人或朋友之後,足利尊氏,這個時代的巨人,也沒能擋住歲月的侵蝕,他的倒下,也標誌著先前那個時代的結束。尊氏去世之後,土岐賴康、武田信武等多位幕府宿老削髮入道以示悼念,幕府執事仁木賴章也宣佈剃髮出家,隱居不問政事,並於次年去世。幕府人事新舊更迭的時刻也隨之到來。

尊氏去世之後,幕府舉行了百日的法事與追念,到八月十二日才除服,八月二十三日,義詮的嫡子誕生,取名為春王丸,他就是後來的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到了十二月三日,幕府就將軍即任儀式進行評定時,位列評定眾首席的便是細川清氏,其次才是佐佐木道譽及幕府其它官員。當月,細川清氏正式補任為幕府執事。

十二月十八日,足利義詮正式就任為徵夷大將軍。二十二日,義詮與鎌倉公方足利基氏率諸大將參謁天皇。緊跟義詮之後的是幕府的方面大將二十八人:

左隊先後為:

細川右馬頭賴之;

荒川但馬守;

蜂屋近江守;

厚東駿河守;

今川駿河守;

戶山出羽守;

諏訪信濃守;

曾我對馬守;

小原備中守;

結城備後守;

海老名信濃守;

服部伊賀守;

大內壹岐守;

佐脅三河守。

右隊先後為:

田山治部丞持國;

島津修理亮;

高山伊賀守;

裡見兵庫助;

明智下野守;

舟木兵庫頭;

戶山遠江守;

芳賀伊賀守;

宇都宮紀伊守;

杉浦周防守;

二階堂丹後守;

矢野下野守;

小串播磨守;

鳥山伯耆守。

作為序次緊隨義詮的大將,除去中國方面總大將的地位原因之外,賴之無疑是得到了足利義詮的絕對信任。作為足利一門的第二代人物,賴之並不像清氏那樣有足夠的戰績作為嬴得這番信任的證據。但是從以往的記錄來看,男山合戰賴之與義詮在同一陣列;神南合戰賴之也在義詮旗下,四國之兵曾救義詮本陣於危難之時;賴之先前的出走與就任西國總大將的過程,也無疑說明尊氏與義詮對賴之產生了更深厚的信任。而在義滿出生之後,賴子的妻子、公卿持明院保世之女更是擔任了義滿的乳母。這番信任,也許是經過長期相處與考驗,對賴之人品的認可。

但是 清氏以較淺之年望就任執事,則似乎有點突兀,按理說,仁木賴章隱居,在幕府中最有資望繼任執事的當屬其弟仁木義長,但是仁木之勢在幕府內已至極,再由義長任執事,無疑將形成仁木代代任執事之慣例,發展下去有可能出現類似於高氏一族般欺下凌上之局面,或許是出於以上考慮,幕府才選擇了惟一能與仁木抗衡的細川氏之人擔任執事。這種以輪換來平衡各家策略似乎在後來成為了幕府的慣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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