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盤黃是黃綠是綠白是白的大蒜炒蛋

那一盤黃是黃綠是綠白是白的大蒜炒蛋

去北方小城旅遊,午飯間找了個小館子,他習慣性地點了一份大蒜炒蛋。不一會兒菜上來,滿滿的一盤,白白的大蒜頭切成薄薄的片,配上黃黃的雞蛋,倒也養眼。北方人就是實誠,這年頭號稱“蒜你狠”,單這一盤蒜瓣,成本價都不下十塊錢吧?一盤大蒜炒蛋也就十塊錢。他和她相視一笑,不禁莞爾。

可是,這不是他們想要的,這叫什麼大蒜炒蛋?他們從來不吃這個。

那年,他們生意做砸了,破了產,比電視劇《歡樂頌》裡的王柏川還要慘,清點完了場地,結清工資打發走了員工,除了留下一身外債,再也沒了別的。

他開始四處找工作,不挑好壞,有活幹有錢掙就上。人到中年,去人才市場跟年輕人搶飯吃,拼體力拼知識更新都拼不過。既如此,還有什麼好挑的?能有活幹別人不挑你就不錯了。掙到碗裡的才是自己的。

為了早日還清債務,那時的他一天打著三份工。起得比雞還早,睡得比鬼還晚,似乎就是說的他。每晚到家,都已是子夜時分。

那一盤黃是黃綠是綠白是白的大蒜炒蛋

她也做了份兼職,下了班後去培訓中心做家教。錢不多,但日子過得充實,感覺這樣時間過得快些。

每天,頂著夜晚的星星迴到家,她開始準備屬於他倆的宵夜,摘菜,洗涮,切碎,打蛋,然後邊看著書邊靜靜地等他。只要聽到原本安靜的樓梯口有他的腳步聲,她就開始生火,開炒。瞬間,那香味便在廚房間瀰漫開來。

冬天的大蒜葉,經過凜冽的寒風和霜降的洗禮,這一刻在油窩裡爆炒起來格外的香,再加上雞蛋鬆軟的香味,似乎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美味了。

那年頭的青大蒜很便宜,五塊錢能買上一大捆,雞蛋也是價廉物美,兩者一搭配,十塊錢吃上一個禮拜都不成問題。冬天的幹蒜葉又特別耐儲存,不用放冰箱,直接放在外面十天八天阤不會壞,除了偶爾有點黃葉子,摘了就行了。她通常週末去買上一捆,就這麼打發兩個人一星期的五臟廟。

她本來不吃蒜。不但不吃蒜,凡是蔥薑蒜一類辛辣的食物,她以前碰都不碰。可是,他特別愛吃蒜。他老是疑惑,大蒜炒起來那麼香,怎麼就有人不愛吃呢?真是怪胎!那時候,每次他說她怪胎的時候,她都還給他白眼:看著是香呢,吃過後的味道久久不散,你不知道?

吃的人當然不知!因為吃過的人,他的味道只有別人才聞得出來。

有人說,美滿的姻緣首先要吃到一起。她想想很對,兩個人老是吃不到一起去,真是問題!他說好吃的她嗤之以鼻,她說好吃的他不屑一顧,這天天一個鍋裡摸勺子,該是多大的麻煩啊!

那一盤黃是黃綠是綠白是白的大蒜炒蛋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也愛上了大蒜炒雞蛋。

油下到鍋裡,燒辣,有淡淡的煙起,倒入雞蛋炒香,鬆鬆的,軟軟的,中間滋滋冒油的樣子。剷起。鍋裡再下油,倒入切好的青蒜,翻炒癟了再加上雞蛋炒均。趁著那菜還是熱的,使勁嗅一嗅,一股濃濃的香味撲鼻而來,感覺肚內的饞蟲正在往上爬!

他就著熱乎乎的菜,吃著熱乎乎的飯,也許是餓極了,一下子能扒拉好幾口,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彷彿這一生,真的就這道菜最好吃了。一邊吃,一邊還招呼她吃。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她被拉下了水。一個不吃蔥薑蒜的人,終於也開始大口吃蒜了。大蒜炒蛋中的蒜。

偶爾疏忽了,忘了買雞蛋,等蒜洗好切好,卻發現雞蛋沒了,急得她抓耳撓腮。最初的那次,她把冰箱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一小塊鹹肉。

她不知道那塊鹹肉是啥時候漏網的,鹹肉跟青蒜,也是不錯的搭配呢!吃起來那叫一個香!可是,沒有大蒜炒蛋那個味。

後來再碰上沒了雞蛋的時候,她還用大蒜搭配過蝦皮、小魚乾、百葉,不過,似乎都沒有大蒜炒蛋味道純正。

有時她回家早,或者他提前說他要比平時回來得更遲,她的時間就更從容一些。她會在洗大蒜的時候洗上一個小紅椒,切成紅椒丁搭配著炒。實在沒有小紅椒的時候,臨時扔進去幾顆枸杞似乎也不錯。黃綠相間的菜品,因為那麼星星點點的紅,顯得格外養眼。他們的日子,就像那大蒜炒蛋裡星星點點的紅,閃爍著點點星光,看到了某種希望。

有希望的日子就有了盼頭有了念想。生活,就在這樣的念想中一步步好了起來。每個靠大蒜炒蛋維持的日子,因為經濟寬裕有了改善,變出了花樣,不再只是簡單的重複。

可是,大蒜炒蛋,依舊是他們飯桌上的家常菜,尤其是在冬天產大蒜的時候。他跟她說當年乾隆皇帝下江南,尋找那道“紅嘴綠鸚哥”,其實不就是道炒菠菜嘛!它不是什麼美味,只是在那個特定時光裡的特定的味道,曾經溫暖過那一刻的胃腸,當然也溫暖了那一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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