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說|駱新:教育的本質是要恢復人類的天真

導 語

從主持人到新聞人,駱新憑藉著睿智幽默的主持風格和獨到犀利的評論,贏得了廣大觀眾的喜愛和國內同行的高度評價。他曾說,如果不做主持人,他會選擇做人文學科的大學教師、學者。

“大學精神的本質,並不是為了讓我們變得深奧,而恰恰是恢復人類的天真。天真的人,才會無窮無盡地追問關於這個世界的道理。”在本文中,他追尋教育的本質與價值,從教育的發展變化中,探索未來教育的方向。

誠然,現在的教育已經不再囿於校園,而我們認知世界的步伐也從未停止。如何在一個信息爆炸的多元化媒介環境中,保持獨立的批判性思維?本期的新春年會單元,駱新將與同學們分享他對媒介思維的深刻見解。


師說|駱新:教育的本質是要恢復人類的天真


分享 | 駱新資深媒體人、東方衛視首席記者易居沃頓平臺導師


教育的本質

教育的本質,在過去和未來其實都沒有區別,它都是讓你能夠發現自己,而不是成為另外一個人。具有獨立個性的創造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當中唯一的意義。

所以,教育是希望讓孩子對一門知識產生興趣,這是所有當老師當父母最重要的一個功能。很多老師說要教孩子一輩子,我想說:“你教不了孩子一輩子,現在孩子的知識比你都要豐富。”

當他有興趣去學習,知道自己在一個完整的譜系當中,他研究的某一領域可能只是他的一個毛細血管,他會想不斷地往裡面深挖。

而且我認為未來的跨媒介是很重要的,隨著人工智能的發展,以後人們不需要再對某個精準領域進行非常深入的研究,所有創新都在邊界處,在交界處。

教育還有一個本質就是讓孩子能夠選擇什麼是善良,而善良的前提是多元,要讓他們接受多元化的思維。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是孔夫子在兩千年前告訴我們的一個基本教育原則,這個原則過去沒有變過,未來也不會改變。

今天的教育太概念化了,大量的教育沉浸在文字、概念裡面,破壞了孩子的直覺,告訴你要固化成某種思維來思考問題,要儘可能地變得更理性。我一點也不排斥理性的重要性,但我認為理性不應該成為天真和感性的障礙物,因為只有充分的感性才會變得更理性。

這是今天所有教育的弊端,你會發現一個孩子從幼兒園到小學,到中學、大學,他們所有的創作變得越來越趨同化,而不是變得求異化。在我看來,只要這個求異不對社會構成傷害,就應該要肯定它的意義,並進行鼓勵。

父母對孩子最好的教育就是四個字:以身作則。

教育的基本邏輯


美國作家瑪格麗特·米德有一本書叫做《文化與承諾》,她認為在人類的發展過程中,教育分為三個階段——

農耕社會生產力變化很小,所有人都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看天象種糧食。所以,誰活的時間長,誰就更有發言權。Teacher在中文裡是“老師”,即晚輩向長輩學習,這是米德所說的“前喻文化”

工業時代,工程師跟技術員彼此要同時來為一個事情互相學習,共同促就,好比做設計,既需要有設計師,還得有結構工程師,米德把這叫做“並喻文化”(指長輩和晚輩的學習都發生在同輩人之間)。

今天的變化就更大了,我女兒出生於1994年,但我明確地跟大家說,我的很多認知已經跟不上她了,因為她完全生活在一個互聯網時代(後喻文化,長輩向晚輩學習)。這個時代的教育,不再是誰天生給誰當老師了,學習也不再是單單學習某種概念,我們更加要掌握的是思維方式。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這句話並不是說“我想了我就在”,而是“我懷疑,我才在”。他認為:“這個世界一切皆可懷疑,只有懷疑本身不能懷疑。”那麼在信息時代,我們如何重新認識教育,構建認知體系?

教育的基本邏輯是什麼?

前兩年從英國引進了一部話劇,叫《戰馬》,寫的是一戰的故事。對一戰的歷史,很多的年輕人已經不太知道了。

怎麼去讓年輕人知道呢?《戰馬》通過給觀眾增加直覺的方式讓他們去了解。

這匹馬是由演員來扮演的,不是真馬,但這匹馬,卻形成了人們對這部話劇,乃至這一段歷史的深刻關注,它讓很多年輕人,甚至孩子開始重新理解一戰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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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沒有任何一本關於一戰的書能夠比得上這樣一部話劇,沒有任何人的講述,能比得上這樣一匹“馬”對觀眾的影響力更大,對吧?

這就是直覺,讓你們能夠看得見一戰,聽得見一戰。

我在想,難道這不應該就是我們教育的基本邏輯嗎?激發你的聯想,激發你的直覺,讓人更好地去理解問題的本質。

舉個例子,你知道人工智能翻譯的邏輯嗎?

最早的人工智能翻譯是基於語法和單詞的原理。比如說“吃蘋果”——“我”是主語,“吃”是謂語,“蘋果”是賓語。 問題來了,“中國隊大勝美國隊”,誰贏了?中國隊贏了;“中國隊大敗美國隊”,誰贏了?還是中國隊贏了。

上海人喜歡說:“你不要太可愛喲!”,如果用原來那種基於語法和單詞的翻譯方式,那就是讓你變得可愛一些的意思嘍?其實不是,“你不要太可愛”和“你可愛”是一個意思。你會發現用語法跟單詞來理解意思不行了,可是今天我們學語言,還是通過記語法,記單詞。

第二種方式,就是蒐集所有人對這個事情的觀感——“趨向所指”,這是個語言學概念,蒐集所有的描述方式去翻譯。那麼這又會出現一個新問題,我們要採取更多的範本去理解它的意思。假如遇到像普羅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這樣的文學鉅著,可能沒有足夠多相關的現成的語言可以去解釋它,我們該如何去翻譯呢?感受意境嗎?

最新的方式叫“跨媒介推理”。我們來舉個例子,現在有三樣東西,有圖形,有顏色,有聲音。請問它合起來在表達什麼?——吃蘋果。這就是現在人工智能進行語言翻譯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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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蘋果的跨媒介推理

感受生活

沈從文先生在當語文老師的時候,給學生上第一節課,提出來的第一個問題是:如何用語言來表達這個屋子的空氣是什麼樣子?

你們會如何表達呢?

《悲慘世界》裡面的冉·阿讓是這樣說的:我們是窮人,你們是富人,我們是用皮膚感知溫度的,而你們則是用溫度計。

語言是表達的工具,但是今天很多時候,我們把對詞彙的理解等同於對生活的理解了。

可這樣的話,“死亡”如何理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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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攝影師所拍的死亡肖像系列,他拍攝了這些人彌留之際的樣子,通過這些影像你可以去想象這個人的一生,體味生命逝去的感覺。這種感受,有時候不是用語言可以描述清楚的。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讀書越晚,反而開悟越早,因為書本會破壞人的直覺,消滅人的感受力。

以前我們學古詩,更多的時候是基於文字的理解,但是中南民族大學的一位王老師通過百度地圖把所有詩人走過的路都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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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圖上,你會發現李白為什麼那麼蒼涼,杜甫為什麼那麼優傷,蘇軾為什麼那麼豁達,都跟他們走過的路有關係。

所謂不遠遊,無詩情,沒真情,無詩意。寫《遊子吟》的孟郊,46歲才中進士,52歲的時候被髮到江蘇溧陽當一個小官。離家將近30年,生活極度困頓,他想起當年離開家鄉的時候,跟媽媽說等我以後發達了,我來看你,可他媽媽已經鬢髮蒼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淒涼?

我們從小就背《遊子吟》,可是如果你不知道這個詩的背景,又怎麼可能真正理解孩子思念母親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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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哲學家伯格森說:“我們很多的分析,很多的學習方式,只不過是用了一些人所共知的概念來包圍美,但是我們從未抵達過美。”



恢復天真

我們需要通過新的更強烈的方式去理解什麼是哲學,什麼是社會學,什麼是心理學,什麼是文學……而不是僅僅透過書本上的概念。藝術負責不斷地去探索人類表達的邊界,而技術,則為此提供可能。

還有一部劇叫《Sleep No More(無眠之夜)》,是一個浸入式的戲劇。它不是隻在一個舞臺上表演相同的劇本,它的舞臺是一整棟建築,你可以隨機從任何一個場合進去,跟著不同的演員走,今天看的戲,跟明天看的戲,全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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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全景攝像機的出現,浸入式體驗將會是戲劇影視行業的未來,傳統的二維的蒙太奇,一定會在十年之內被打破。

日本的初音未來(世界上第一個使用全息投影技術舉辦演唱會的虛擬偶像)是一個虛擬的人,她的音樂以及她的形象都是由人工智能和各種聲音技術完成的,她曾經在上海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做過表演,幾萬人到現場觀看。

師說|駱新:教育的本質是要恢復人類的天真

這樣的技術,通過激發我們的直覺,能讓每個人對自身之外的更加廣闊的世界產生真切感受和不同理解,能讓人變得更加包容和善良。

一切的教育,若不是以培育人的多元化思維為目的,都是不善之舉。換句話說,多元思維甚至是善良的前提。

清華大學劉瑜教授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她說:“我們相信大學精神的本質,並不是為了讓我們變得深奧,而恰恰是要恢復人類的天真。”

天真的人,才會無窮無盡地追問關於這個世界、關於自然、關於社會的道理。

只有天真你才有可能成為奧威爾,只有天真你才有可能成為愛因斯坦,只有天真你才有可能成為李白和杜甫……今天的你,還有這份天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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