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家鄉那一碗飥飥


想念家鄉那一碗飥飥


想 念 那 一 碗 飥 飥


在關中農村的麵食系列裡,老家周至的飥飥,算是一種比較小眾的麵食了,很多人都沒吃過,甚至也沒有聽過。

但在周至,只要你說到飥飥,從三歲小娃到白髮老人,都知道這麵食,而且還能告訴你名氣最大的,是那以盛產優質小麥、麵粉筋道而著稱的西南塬區翠峰飥飥,以薄厚均勻、口感筋道、酸辣鮮香而聞名鄉里。

飥飥,據載,與鍋盔一樣,是秦地關中古老的麵食之一。顧名思義,須用關中水磨磨成的小麥麵粉和麵,隨手揪出一塊小麵糰,蘸些水,用手扯拉成比一般麵條略厚的不規則形狀的面片,鐵鍋柴禾,大火猛煮,煮熟後,因其形似一飥一片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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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老一輩人講,只有翠峰一帶的辣子、麵粉、醋,才能做出真正地道的翠峰飥飥,可湯可幹可蘸水,從地方美食文化的角度講,被總結為“筋、光、薄、辣、香”,吃起來,自然是面香味十足,讓人流連忘返。有句民間打油詩,這樣描述飥飥:遠看像面又非面,薄厚均勻巴掌大,白潤光滑鍋裡煮,宛若荷葉水上飄。

在有著“金周至”名號的老家周至,走進任何一個村莊,隨便進一家院子,每一位中年婦女都能作出一碗筋道可口的飥飥,管你放開肚皮吃飽吃美。

飥飥,文化淵源悠久,獨樹一幟。如果央視再拍一季《舌尖上的中國》,周至的翠峰飥飥不該被埋沒,應大加宣傳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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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期,農村經濟條件差,農民都把糧食、菜油、白糖等物資看得值錢,家裡財務後勤方面的大權,基本都掌握在家中的婆婆手中,最重要的就是,從嚴控制“四個罐罐”,即:錢罐罐、面罐罐、油罐罐、糖罐罐。

對以勤儉持家為核心理念的婆婆來講,自然懂得精打細算過日子。由於做飥飥耗費小麥麵粉較多,因此飥飥均被每家的婆婆,視為家庭做飯的管制“禁區”,沒經過婆婆允許,媳婦一般不敢輕易自作主張做頓飥飥吃。

正常情況下,晌午吃飯,按照婆婆旨意和習慣,都是吃連鍋面。隨著一陣炊煙裊裊升起,勤快的媳婦圍上圍裙,用一根擀麵杖,在案板上來回反覆擀,直至把一張面擀的薄如紙片,再切成窄面片。待灶臺上鐵鍋裡的水滾開了,用木盤把那些薄面片,紛紛揚揚撒下鍋,再下點綠菜葉,一大鍋連鍋面就做好了。除此之外,也經常用玉米麵粉打攪團,做魚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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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連鍋面,還是攪團魚魚,看起來,帶湯帶水的一大鍋,卻不耐飢,一般小夥起碼得吃三四老碗,光湯水就把肚子喝的圓鼓鼓的,也就算對付了一餐午飯,這也是那個時代農村經濟社會生活現狀的縮影吧。

那些年,一些膽大的愛吃的媳婦,沒少為做頓飥飥的事情,挨婆婆的罵。這邊男人和媳婦正端著碗悶頭吃飯,耳邊就傳來一陣罵聲:軍軍,你把你媳婦慣得不像話了,膽大的能上天,一個月做了三回飥飥,吃了上頓,不管下頓,你看那麵粉甕裡的麥面還剩多少,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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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農村,飥飥主要是乾重活時候才吃的。小時候,記得有一年臘月,父親和村裡那些人要到山裡割柴。

一大早,我正睡得迷糊糊的,就被灶房一片忙碌聲音吵醒了。母親正在面盆跟前和麵,給父親做飥飥吃,因為飥飥厚實耐飢,做法簡單,一般出遠門或者乾重活,都做飥飥吃。拉著架子車,進山割柴,需要整整一天時間,來回幾十里路,還要爬山上坡,那可是個很費力氣的重活,早上出門之前必須吃飽喝足。

院子裡,黑漆漆的,父親正摸黑把準備好的砍刀、長鐮刀、長粗繩等一應傢伙,放在架子車裡。父親在忙著準備東西,我的眼睛卻瞄著土灶臺前正給鍋裡下飥飥的母親,因為一陣陣麵食香味飄了過來,飥飥熟了。飯桌上,一大老碗飥飥正冒著熱氣,一片片手掌般大小的面飥飥,薄厚均勻,形似荷葉,飄在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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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僅做飯麻利,而且能夠利用簡單的食材,把簡單的飯食做的美味可口。只見母親切碎了一根小蔥,將細小的蔥花灑在飥飥上面,點上一勺辣子面,再澆上一小勺熱菜油,隨著“茲拉”一聲,香味瞬間溢鼻,吸引著我的味蕾,口水都在嘴裡打轉轉呢。

看著一旁站著的我,細心的母親,親切地摸了摸我的頭,變戲法似得,又從案板上給我也端了一碗飥飥,又從那三八大櫃上的糖罐罐裡,舀了一大勺白糖,撒在碗裡。

那時候,小孩子平常幾乎沒吃過什麼糖果,能夠喝杯糖水,都覺得很幸福。因此,那頓甜飥飥,吃的我心滿意足,不光吃淨了碗裡的飥飥,連湯汁也喝的碗底幹,唇齒留香,記憶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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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臘月,大學放寒假,我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硬座,從湖南趕回周至過年。在村子的公路邊,我下了三輪車,提著行李,到達村口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一進門,剛好大姐帶著外甥也在家裡。母親看見我回來了,又驚又喜,趕忙問我,飯吃了麼?

在長沙的半年,那裡是魚米之鄉,早餐一般吃米粉,其餘都是米飯,食堂賣的麵條也是機器壓面,非常難吃,而且還不是每天供應。愛吃麵食的我,隨口就說道,媽,我想吃飥飥。

母親嗯了一聲,放下手中正燒火的風箱,洗淨手,就開始和大姐一起做飥飥,給面盆裡舀麵粉,加水,和麵。這邊,大姐燒鍋、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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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小學三年級的小外甥,看著我的迷彩揹包,十分好奇,這也摸摸,那也摸摸,忽然從裡面把我在火車上還沒吃的一碗方便麵找了出來,他以前只在村裡的商店見過袋裝方便麵,頭一次見這種圓桶裝的方便麵,稀奇很,嚷著要吃。趁著煮飥飥的時間,大姐用小鍋給外甥煮了方便麵。

母親和大姐忙碌了一陣,一大老碗香噴噴的、熱氣四溢的飥飥,就放在了飯桌上。飯桌那邊,小外甥悶著腦袋,小嘴不停,津津有味的吃著方便麵;飯桌這邊,我也挽起袖子,拿起筷子,大口吃著久違的飥飥,風捲殘雲,十幾分鍾時間,兩大老碗飥飥就下肚了,真解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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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境遷,現在農村的日子越來越好,不僅物質豐富,不愁吃喝,而且媳婦們的地位空前提高,婆婆們不再“垂簾聽政”,紛紛交出大權,退出歷史舞臺。過去,為節約小麥麵粉,一般家庭不敢經常吃飥飥,現在,為生活樂趣和美食體驗,人們爭相到環山路上的那些農家樂去吃飥飥。

商業化氛圍下的農家樂,飥飥的樣子還是原來的樣子,調料也更加豐富多樣,但那味道似乎再也回不到過去在老家的那個味道了,再也沒有過去母親做的飥飥那麼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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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有人說過,美食是人們最好的記憶。任何一樣食物,都是有感情的文化符號,都是在吃一種別樣的情懷和獨特的心境。

對從那個艱苦時代走過來的人來說,面對過去農村生活的困境,無論怎麼做,怎麼吃,都覺得那是最好的美味,反之,我們總是找不到那樣熟悉的味道!

如今,每次回到村裡,我時常會想起,那些年,夏日的午後,在老家寬闊的院子裡,院牆邊的那架葡萄樹下,一張簡陋的木腿桌子上,是一盤酸爽的漿水菜和油汪汪的油潑辣子,在母親慈祥的目光注視下,我們端上一大老碗熱乎乎、筋道的飥飥,吃的滿頭大汗,酣暢淋漓,那該是多麼幸福的時光啊……

張友直,男,1978年生,周至廣濟鎮永紅村人,愛好文學創作,曾參與創辦周至四中《馨風文學社》,在軍內外報刊發表文章百餘篇,現供職於政府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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