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末，我陪母親回老家過年，不料遭受冰凍災害，大巴車堵在高速公路進退不得。乘客們都是歸心似箭，司機也不停地下車察看路況，然而得到的消息卻是令人沮喪，擁塞的車流完全望不到盡頭，看來至少要準備在高速公路上過夜了。
車廂內的空調壞了，外面還在飄著零星的雪花，寒冷襲擊著車上的每一個人，氣氛變得焦躁不安。母親無奈地輕嘆一口氣，我知道母親的心情，在老家母親只剩下一個姐姐，好幾年沒有見面，以前總是我的假期短促，無法陪著母親前往。這次母親聽說她的姐姐臥病在床，無論如何讓我擠出時間，她自己也不顧體弱多病，一定要回家看看。
很快地，一天就在沉默的煎熬中度過，儘管交警送來了泡麵和開水，但短暫的溫暖並不能驅散車廂內人們的疲憊、寒冷和擔憂。黑夜來臨，周圍看不到燈光，只有不停地搓手跺腳聲。旁邊的母親刻意地提醒我：“千萬不要睡覺，小心著涼。”我當然清楚現在的處境，可眼皮老是打架，濃重的睡意像迷魂湯一樣。母親開始輕聲地講起了故事，從我兒時的趣聞，到現在的家庭，其實，母親是個不擅言談的人，但這次不知道她怎麼能尋到那麼多生活素材，講得繪聲繪色，我努力地睜開眼睛，附和著母親。
夜已深沉，我再無力抵擋“瞌睡蟲”的誘惑，我頭一歪，感覺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依靠，無所顧忌地進入了夢鄉。直到某位乘客劇烈的咳嗽聲把我驚醒，我才發現自己靠在了母親瘦弱的肩膀上，身前蓋著母親的棉大衣，而母親則像一尊雕像，一動不動筆挺地坐著。“醒了？”母親偏過頭問。我不好意思起來，天已矇矇亮，也不知母親以這種姿勢堅持了多久。“還跟個孩子似的，說著說著就睡著了。”母親的話令我耳根一熱，我彷彿重新經歷著往日的情景。
記得一次我得了重感冒，母親陪我去打點滴，因醫院裡的床位緊張，我只好坐在走廊的長凳上。母親為了排遣我的寂寞，故意找些事情跟我說，不知不覺中，我斜倚著母親的肩膀。母親始終平靜地坐著，我渾然忘記母親有關節炎，是承受不住壓力的。然而在那一刻，母親的肩膀依舊是那麼的堅實。
我認真地打量著母親，母親確實老了，她的肩膀明顯地凹陷了下去，我真不懂，母親哪裡來的力量，支撐起我一個晚上。我歉疚地說：“媽，我替你揉揉肩吧。”母親淡然地一笑：“什麼時候累了，別忘了往媽的肩膀上靠一靠。”我頓時無言，大概每一個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一輩子能照顧著孩子，即使已經力所不及，在孩子面前，她會用愛把溫暖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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