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夏末，開始有了點秋高氣爽的感覺，又到了在城裡仰望星空的大好時候。
只要天氣晴朗，最近這段時間，等到天黑之後，你都能在天頂附近看到一顆亮星--那便是織女星。如果此時你面朝東方，那麼在織女星的右下方不遠處，你應該能找到牛郎星。就像傳說故事裡那樣，織女星和牛郎星隔著銀河相望。只不過，在被燈光照得太亮的城市夜空裡，你大概看不見它們之間的這道銀河。
在織女星下邊和牛郎星的左邊，你還能看到另一顆亮星。它跟牛郎織女構成一個近似等腰的三角形，稱為夏季大三角。這顆亮星，名叫天津四，所在天區隸屬於天鵝座。天鵝座是北半球夜空中最亮、最大的星座之一，其中最亮的5顆星構成十字架的形狀，又被稱為北十字。在晴朗的夜晚，就算在明亮的城市夜空，北十字在夏季大三角之間也隱約可見。
天津四是天鵝的尾巴，也是北十字的頂點。在這個星座裡，它是最亮的星，也就是天鵝座α。不過，它不是今天這篇文章的主角，織女星和牛郎星也不是。今天的主角是天鵝座β，中文名為輦道增七，在北十字裡與天津四相對，是十字架底部的那顆星，同時也構成了天鵝的頭部。
在天文愛好者眼中，它還有另一個身份--夜空中最美麗的雙星。
夜空中最美麗的雙星，輦道增七，就位於夏季大三角的中間。圖片來源:夜空中國 & Steed
最美麗雙星
天鵝座β，肉眼看來只是普普通通一顆恆星，不算太暗，也沒有很亮。但只要在望遠鏡裡找到它，哪怕只是一臺小望遠鏡，你就很容易看清它其實是兩顆恆星。事實上，這種情況還挺常見的。但天鵝座β能夠被稱為最美麗雙星，自然有它的與從不同之處--那便是兩顆恆星的顏色。
較亮的那顆恆星，稱為天鵝座β A，看起來是橙紅色的。較暗的那顆，稱為天鵝座β B，卻是醒目的藍寶石色。在望遠鏡裡看起來，兩種顏色反差明顯，就像夜空中的一紅一藍兩顆寶石那樣閃閃發光。如果你從來沒有見過這對星星，在望遠鏡裡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一定會忍不住發出驚歎聲來。
問題是，看起來反差強烈卻又如此靠近的這兩顆恆星，到底有沒有物理上的關聯呢?
如果在望遠鏡裡找到天鵝座β，你很容易看出那是兩顆恆星，而且顏色一橙一藍，反差強烈。圖片來源:Tom Wildoner
真假雙星疑雲
這兩顆恆星有可能在宇宙中真的緊挨在一起，在引力的羈絆下彼此吸引相互繞轉。這種情況下，它們就是真實存在的物理雙星。雙星在宇宙中並不罕見，事實上大多數恆星都是出雙入對的，反倒是太陽這樣的"單身狗"才是少數派。
但也有可能，那兩顆恆星是完全獨立的，只是碰巧一前一後，出現在我們視線的同一個方向。它們實際上並沒有靠在一起，我們眼中的這對"雙星"，只是一種視覺上的"錯覺"，稱之為視覺雙星，因為我們實在分辨不出恆星的遠近。
天鵝座β是不是真雙星，這個問題困擾了天文學家幾十年。持不同觀點的天文學家發表了不少各執一詞的論文，卻誰也說服不了誰。原因在於，對這兩顆恆星在宇宙中的真實位置，特別是它們到地球的距離，我們瞭解得實在是不夠精確，只能大概確定它們離我們都超過300光年。
而現在，這個問題終於有了一個相當確定的答案。
相距甚遠?
答案來自歐洲空間局的天文衛星蓋亞(Gaia)。 這項令人難以置信的任務，正以驚人的精確度測繪天空，測量超過10億顆恆星在天空中的位置，以及在天空中的運動，還有它們的顏色。
這樣的精密測量能力，對天文學家來說至關重要!
我們的地球並非靜止不動，而是在環繞太陽運行，隨著地球位置的改變，我們遙望恆星的視角也會發生非常微妙的變化。這一點反映在天空中，我們就能看到恆星的位置，會以一年為週期，在天空中畫出一個非常微小的橢圓。這被稱為視差，如果可以精確測量，便可以直接得出恆星到我們的距離!
隨著地球繞太陽運行，恆星的位置會以一年為週期，在天空中畫出一個橢圓。這讓蓋亞衛星能夠測出那些恆星到地球的遠近。當然，這種運動非常微小，要放大10000倍才會是這幅動圖裡展現的樣子。圖片來源:Luis Calçada
於是，美國天文學家、科普作家菲爾‧普萊特(Phil Plait)便在蓋亞公佈的數據庫中查詢了這兩顆恆星的數據。他發現較亮的橙紅色恆星距離地球328光年，而較暗的藍色恆星距離我們389光年。換句話說，兩顆恆星彼此間隔超過60光年。這是一個超長的距離，甚至超過牛郎星和織女星的間隔，所以它們不可能存在物理上的關聯。
不過，在這位天文學家看來，這個證據還不夠充分。
事實上，對於蓋亞衛星來說，較亮的那顆橙紅色恆星已經太亮了，很難把它的位置測定得非常準確，導致視差法測得的距離也存在很大的誤差。考慮到這些誤差，兩顆恆星的間隔有可能比60光年更遠，卻也有可能比60光年小得多。換句話說，蓋亞的距離測量數據，並不能給那個問題一錘定音。
南轅北轍!
好在，除了位置和距離，蓋亞衛星還能測量恆星在天空中的移動。
恆星都在繞銀河系運行，包括我們太陽也是，因此隨著時間的推移，恆星也會很緩慢地在天空中移動，稱為自行。雖然自行通常都很小，但對於蓋亞衛星來說，它的靈敏度足夠測量10億顆恆星的自行了。這其中，也包括構成天鵝座β的那兩顆恆星。
如果它們真的存在物理關聯，繞著彼此旋轉，那麼它們應該擁有幾乎相同的自行，因為它們在空間中一起移動。雖然由於相互旋轉，它們的自行也會稍有差異，但相比於繞著銀河系旋轉，這樣的差異應該小到可以忽略才對。
而實際上，這兩顆恆星的自行，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按照蓋亞的測量數據，橙黃色的A星在往東南偏東方向移動，速度是每年16.66毫角秒，而藍寶石色的B星在往西南偏西方向移動，速度是每年1.13毫角秒。對於自行的測量，蓋亞的誤差相對較小，可以很有把握地說，它們在以不同的速度，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移動。
雖然不是真正的雙星，天鵝座β在望遠鏡裡看起來，卻還是一樣美麗動人。圖片來源:Tom Wildoner
現在，那個問題終於可以定論了。組成天鵝座β的兩顆恆星，沒有物理聯繫。它們只是一對視覺雙星，並非真正的雙星。
不過，這絲毫不會減弱你在望遠鏡裡看到它們時，所能感受到的那種來自夜空的驚豔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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