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為了謀生,或者為了逃避戰爭與動亂,舉族搬遷。他們在族長的帶領下,翻山越嶺,到深山老林,尋找整個家族的新領地。族長都是德高望重,知識豐富的風水大師,於是,幾乎每個古村落的選址,都是沿河流而建,地勢優越,格局合理,易守難攻。並且前後左右,都符合風水寶地的格局,有些地方甚至是日月同輝。於是,他們開始了新家園的建設。
在建築上,他們帶來了本族的風格,有客家圍樓,有潮汕四點金,下山虎,有四合院,有徽派,蘇州園林,陝北窯洞,侗族風雨橋欄,傣族吊腳樓,喬家大院,東北大炕。。。在交通方面,則更具創意,建設了那些難以想象的石拱橋,木橋。他們自給自足,自己種了黃豆,黑豆,利用山泉水來做豆腐,於是,又製造了石磨,挖了古井,建築材料就地取材,利用山上的石頭建屋子,或者用泥巴加稻草做泥磚建房子,用三合土加紅糖夯實寨子的圍牆,屋頂用瓦,村裡的路也都是用卵石及青石板鋪的,那些卵石是從山溝裡的小溪河床取的,小溪的橋也是石頭壘的,就像少林弟子練功夫一樣的石籬一塊一塊相隔鋪過河。同時,他們在村頭搞了一個廣場,並在那裡種了榕樹,榕樹下一般都有幾塊很大的黑色石頭,多年以後,小小的榕樹就變成了參天大樹,榕樹生命力旺盛,無孔不入,還寄生在圍牆縫,牆頭,窗戶,自成一景。這就是最原汁原味的中華古建築,也就是最能體驗鄉愁的老家。
那就是家鄉的小河,大石頭與大榕樹,廢棄的石磨,無處不有的寄生榕樹,土胚房,瓦房頂,卵石建築,石條,石窗門,石橋。這些都是祖先智慧的結晶。。。。
想想過去,再看看現在,現在的民居千遍一律,都是火柴盒結構,一點特色都沒有,簡直就是鋼筋混凝土森林。
其實,外國也一樣,也是今不如昔。歐洲中世紀的建築,洛可可,巴洛克,歌德式的建築,還有古堡,科隆大教堂。。。也是美輪美奐的建築,但現在也只是別墅,根本沒特色,更嚴重的是還影響到中國,現在中國大地,比比皆是不倫不類的所謂的簡歐風格,而且風靡五湖四海。
黃河仍黃河,長江還是長江,萊茵河也還是那河,但建築已沒有當年的內涵與風采,莫名其妙的人類。
而今的中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城鄉一體化已使至少將近一半的農民走出大山到城市打工,賺到錢後就回家鄉建房子,基本都是在靠近公路的地方建新村,漸漸地,新村的小樓房越來越多,舊村的人越來越少,甚至基本無人居住,多年以後,整個村都無人了,變成了空心村。在不少地方,你都可以看到這情形
進村的路基本都被野草湮沒了,沒路了,村頭大榕樹下的廣場,也已被雜草佔領了,老屋已經倒塌了,也包括祖先的祠堂。到處是殘垣斷壁,整片倒塌下來的瓦屋頂,傾斜的石門,石窗,爛木頭,舊傢俱,長滿鐵鏽的鎖頭,牆頭草隨風倒,紅杏野花早已出牆甚至穿街過巷,到處芳草悽悽。在古村,除了樹木繼續生長及野獸迴歸之外(尤其是山豬及蛇),其他都是在衰老退化。
多年以後,新村逐步建成了,但根本就看不出什麼風格,不管你站在哪裡,都找不到古村那種鄉愁的感覺了。
這讓我想起了:“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的千古絕句。是無奈,也是歷史發展的必然。滄海桑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村落如此,人生也是如此。
當你回到舊村,站在村頭大石上,任山風輕輕拂,回憶那年孩提時,夏天的中午,你在這榕樹下乘涼,聽老人講故事,樹上有許許多多的鳥嘰裡咕嚕的叫,陽光透過樹葉撒在樹蔭下,涼風習習,蚊子嗡嗡。。。黃昏,跳到河裡洗澡,玩到媽媽到村頭叫你回家吃飯的情景,此時,你是怎麼樣的心情?
當你又走到你的老屋時,看到那殘缺不全的四壁,到處漏光的屋頂,黑黑的爐灶,紅磚的地板,掛在牆上黑白的照片,貼在牆上,窗上的早已褪色年畫,報紙,舊傢俱,農具。。。。你呆坐在門前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點上一根菸,吞雲破霧,一縷青煙起,你又彷彿回到到從前,那無憂無慮的童年,那一起打打鬧鬧的小夥伴,暗戀的阿嬌,拿一碗飯邊吃邊串門的家家戶戶,還有村裡那頭牛,那群不斷打架的狗,成群的貓,雞鴨。。。
一切都過去了,他們都到哪裡去了?時間也都到哪去了?落寞與憂愁,卻上了心頭,這就是鄉愁,這就是你心靈永遠的家,它無時不刻的牽著你夢迴家園。
山,還是那山。小溪的水,仍然千年流淌,老村,仍然繼續老下去,只是樹仍然在長大,小苗也在長大,天上飛過的小鳥,依然啾啾掠過,但早已不是那隻鳥,時光飛逝,少年出門白頭歸,不知今日誰是誰?
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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