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北京匡時2018秋季拍賣會

徐悲鴻 參孫與大莉拉

1934年 布面油畫

尺寸:125x150cm

展覽:

1.“中央美術學院院藏展”,中央美術學院陳列館,北京,1979年

2.“春之歌——世紀悲鴻作品收藏大展”,保利藝術博物館,北京,2009年

3.“面對原典——三代油畫家臨摹作品展”,中國油畫院美術館,北京,2010年

4.“青青子佩——民國美術史的再發現:孫佩蒼收藏作品展”,中國油畫院陳列館,北京,2014年

出版:

1.《老照片·第54輯》,山東畫報社,2007年8月第一版,p42

2.《春之歌——世紀悲鴻作品收藏大展》,徐悲鴻紀念館、保利藝術博物館,2009年,內頁

3.《面對原典——三代油畫家臨摹作品》,文化藝術出版社,2010年,p30-31

4.《尋找孫佩蒼》,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4年,卷首圖版

5.《青青子佩——民國美術史的再發現:孫佩蒼及其收藏》,中國油畫院,2014年,p29

6.《走進孫佩蒼》,瀋陽出版社,2018年,p247

說明:

此件作品為徐悲鴻臨摹倫勃朗名畫《參孫與大莉拉》並在德國法蘭克福博物館備案,經波蘭專家尤拉修復。

估價:RMB 8,000,000-12,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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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孫、徐二人友誼之見證

本次上拍的《參孫與大莉拉》創作於1934年,為徐悲鴻受好友孫佩蒼之託,於德國法蘭克福博物館臨摹荷蘭大師倫勃朗之作。孫佩蒼一度被譽為“民國的傳奇,畫界的美談”,為民國時期重要的西畫收藏家,致力於收集西洋美術珍品以發展中國的審美與藝術教育。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1920年11月,孫佩蒼作為華法教育會第十五屆197名赴法學生之一員,以教育視學身份留學法國,並考入巴黎國立美術專科學校繪畫科,學習期間與徐悲鴻相識,兩人曾一度同遊歐洲,一同收集與藝術相關的資料與作品,並一同創立了“天狗會”。倫勃朗是徐悲鴻與孫佩蒼所共同喜愛的大師,該幅作品既表達了徐悲鴻對孫佩蒼的敬佩之情,亦體現了兩人之間深厚的友誼。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徐悲鴻為孫佩蒼所作素描,徐悲鴻紀念館藏

款識:戊辰冬盡寫雨珊老友 悲鴻

據徐悲鴻編年譜記載,1933年,徐悲鴻應李石曾之邀,攜夫人蔣碧薇赴歐籌備中國近代美術展。展覽間隙,徐悲鴻往往會前往歐洲各著名博物館賞畫、臨畫,蔣碧薇也因此再次與徐悲鴻共遊歐洲諸國。1934年1月24日,在柏林的畫展之後,徐悲鴻曾前往法蘭克福博物館臨摹一幅畫,這便是倫勃朗的《參孫與大莉拉》。蔣碧薇曾於回憶錄《我與悲鴻:蔣碧薇回憶錄》中提及繪製這幅作品的緣由:“好友孫佩蒼先生,在國內時便請託徐先生,到德國的法蘭克福博物館臨摹一張17世紀荷蘭畫家倫勃朗畫的《參孫與大莉拉》的名畫。”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徐悲鴻、蔣碧薇與友人李田丹

攝於赴歐參加中國繪畫展之途中船上

<strong> 與倫勃朗原作《刺瞎參孫》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所臨摹之原作為荷蘭大師倫勃朗1636年所作《刺瞎參孫》(The Blinding of Samson,亦作《參孫被弄瞎眼睛》),收藏於法蘭克福市立美術館。倫勃朗於1632年定居阿姆斯特丹,此時其畫壇聲譽已初步確立。1932年至1940年這一階段在倫勃朗的藝術生涯中被稱為“阿姆斯特丹時期”,亦為其藝術創作趨於成熟之階段。而於這一時期作所《刺瞎參孫》因畫中人物表情刻畫細膩而複雜,被評論家一度形容為相當於“莎士比亞筆下的麥克白夫人”。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倫勃朗《刺瞎參孫》,1636年,布面油畫,206 × 276 cm

法蘭克福施泰德博物館藏

參孫出典於聖經《舊約全書》中的《士師記》,為以色列第七十五代士師,瑣拉人瑪挪亞之子。參孫長大後受耶穌的愛護,成為了力大無比的勇士。因其驍勇善戰,令侵略者非利士人感到束手無策,十分惱火。後得知參孫已娶非利士妓女大莉拉為妻,便向她行賄一千一百舍客勒,要求她從參孫口中探出他力大無窮的背後秘密,並配合殺害這個以色列民族英雄。參孫在大莉拉的百般引誘下,終於向她吐露自己力量的源泉在於他的頭髮。大莉拉夜晚灌醉參孫,剃掉他的頭髮,非利士人最終將其拿獲,並挖去了他的雙眼。《刺瞎參孫》所描繪的便是參孫被非利士人挖去眼睛的一幕。

與徐悲鴻同遊歐洲的蔣碧薇亦曾於回憶錄中詳細描述過這幅作品。在蔣碧薇回憶錄的五十餘萬字中,這是唯一一次用六百餘字的大篇幅來描述一幅畫的內容和創作過程:

“ 《參孫與大莉拉》這幅名畫,所畫的是《聖經》故事之一。據說古代以色列士師參孫天生神力,曾經以一隻驢腮骨擊殺敵軍一千,傳說他神力的根源就在他的頭髮,如果將他的頭髮剪去,他的神力便將消失。大莉拉受敵人賄賂,以千嬌百媚的姿容誘惑了他,一夕纏綿過後,參孫倦極而眠,大莉拉趁機把他的頭髮剪掉,於是四周埋伏的敵軍一擁而入,用燒紅的利劍戳進參孫的眼睛,幾柄刀槍直抵參孫的胸腹,因此他束手就擒,淪為奴隸。

這一幅寫盡當時無比殘酷的畫,畫中的大莉拉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提著頭髮,參孫憤恨交集,忍受痛苦,一把利劍正插在他的眼中,鮮血淋漓四濺。包圍他的敵軍,臉上有驕矜、狂暴、驚懼、猙獰,種種複雜的表情,不僅栩栩如生,而且活靈活現,令人疑為鬼斧神工。我們到法蘭克福的那一段時期,天氣一直不好,博物館裡光線不足,所以徐先生臨這幅畫很費事,前後足足花費了十多天。”

這幅作品對人物的刻畫相當細緻,從臨摹的角度來說具有一定的難度。倫勃朗以極其寫實的手法來表現人物肉體的痛苦,選擇“鋼刀刺入眼睛”這一瞬間來刻畫人物的疼痛感。劇痛不僅扭曲了參孫的面孔,並且使他從頭到腳整個身體都為之痛苦地掙扎。細節之處如參孫緊握著的拳頭和蜷曲著的、彷彿痙攣一般的腳趾,無不體現出其肉體上的痛苦。畫面中手執兵器攻擊參孫的士兵們面露恐懼,大莉拉站在仰臥著的參孫的身體上方,睜大著的驚恐的雙眼正好凝視著參孫那雙緊閉著的痛苦的眼睛,勝利的喜悅與目睹慘狀的驚駭作為瞬間的內心情緒,同時展現在她的臉上。

<strong> 倫勃朗《刺瞎參孫》局部(左)與

<strong>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局部(右)對比: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1、劇痛扭曲了參孫的面孔。

作者以“鋼刀刺入眼睛”這一瞬間生動刻畫出人物肉體上的疼痛感。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2、疼痛令參孫緊緊攥住拳頭,腳趾如痙攣般地蜷曲,

從頭到腳整個身體都因痛苦而掙扎。

除了高超的敘事才能之外,該幅作品亦展現出倫勃朗對於明暗光線的獨特呈現。射入昏暗帳篷中的一束強光似乎具有舞臺燈光的特點,令畫面富有戲劇性效果,是為倫勃朗之後一貫所採用的“光暗”法——即採用黑色或黑褐色為背景,將光線概括為電筒光似的集中光束,著重覆蓋於畫面的主要部分,以光線強化畫面中的主體,以暗部去弱化和消融畫面中的次要因素。這種視覺效果,令畫中人物彷彿置身於舞臺上的一束強光之中。倫勃朗將參孫的形象置於畫面中光線最強的位置,這樣一來殘暴的毀滅性的行為動作便以最直接、清晰的方式呈現在觀眾的眼前。

<strong> 徐悲鴻臨摹倫勃朗《第二夫人像》贈予孫佩蒼

徐悲鴻於1919年赴法留學,於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校研習素描與油畫。除了師從法國現實主義大師達仰之外,亦於八年之中遍遊歐洲各大美術館,臨摹了拉斐爾、倫勃朗、委拉斯蓋茲、普呂洞、德拉克羅瓦等大師之名作,全面深入地把握了歐洲古典主義繪畫的技巧與精神。徐悲鴻於留歐期間堅定不移地選擇了科學而理性的現實主義道路,而倫勃朗作為徐悲鴻最為崇敬的古典大師,對其影響深遠。徐悲鴻曾前往博物館臨摹倫勃朗作品,每天堅持作畫十小時,盡心竭力,其間經常連一口水也不喝。

約1921年,徐悲鴻與好友孫佩蒼同遊柏林,因兩人均格外欣賞與崇拜倫勃朗,徐悲鴻便臨摹了倫勃朗之《第二夫人像》(Portrait of Hendrickje,亦作《憑窗的亨德里治/門邊的亨德里治》、《婦人倚窗像》)贈與孫佩蒼。徐悲鴻在這件作品上所下功夫極深,並於《徐悲鴻文集》中有所記載:“吾居德,作畫日幾十小時,寒暑無間,於描尤篤,所守不一,而不得其和,心竊憂之。時最愛倫勃朗畫,乃往弗烈德里博物館臨摹其作。於其《第二夫人像》,尤致力焉,略有所得,顧不能應用之於己作,愈用功,而毫無進步,心滋感。”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左:倫勃朗 約1656年作《憑窗的亨德里治/門邊的亨德里治》,

柏林國立美術館藏;

右:徐悲鴻 1922年作《第二夫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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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名畫之傳奇旅程

據孫佩蒼嫡孫孫元先生於《走進孫佩蒼》一書中記載,徐悲鴻於1933年因籌備展覽而再度赴歐,約1934年2月初臨摹完畢《參孫與大莉拉》之後,同年8月與妻子蔣碧薇回到上海,將作品交給了孫佩蒼。此幅作品備受孫佩蒼珍愛,在其1942年逝世之後的多年中,亦一直為孫佩蒼家屬所保存,一度被掛於客廳——孫佩蒼之孫孫鐵先生曾於《名畫之謎》一文中描述道:“……這幅畫,我是再熟悉不過了,它就掛在祖母的客廳裡,小時候去祖母家拜年,每次看到這張殺人流血的畫我都很害怕,對這幅佔據一面牆的大幅油畫記憶猶深。”

然而,由於大陸解放後特殊的政治環境,此幅《參孫與大莉拉》與孫佩蒼的部分珍貴藏品一同跟隨歷史經歷了一段傳奇般的旅程。據孫氏後人記載,文革前,孫佩蒼之藏畫多由其夫人保管,而其夫人一直跟隨在北京大學物理系任教的三子孫佶生活。文革初期,孫佶一家首先受到衝擊,在被劃為右派之後被下放至陝西。而孫佶的妻子當時因思想左傾,認為家中所藏藝術品為一種歷史包袱,於是在未經與家人知會的情況下,將所有藏畫以捐贈之名義送往了中央美術學院,而此幅《參孫與大莉拉》便在其中(編號為“2570-地-1-79”)。直至文革後期,孫佩蒼的後人開始向有關部門追討文革中並非出於本願而捐出的孫氏藏畫,最後經由孫佶所在的單位北京大學黨委的努力,以及時任副總理習仲勳的批示,中央美院才決定歸還原本屬於孫佩蒼家族的藝術品收藏。

然而從藝術與教育的角度來說,孫氏藏畫收歸中央美院後,對於新中國的油畫研究與教學,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當時中國國內所藏西方油畫甚少,故孫佩蒼所收藏的這一批西方油畫與臨摹的名作對於當時的中央美院,乃至整個中國油畫屆來說都彌足珍貴。1979年,中央美術學院陳列館舉辦了“中央美術學院院藏展”,此幅《參孫與大莉拉》便同其餘部分的孫氏所藏油畫原作以及臨摹作品等一併展出,引起了極大的反響,甚至有人致信中央美院以表達強烈的臨摹名畫的願望。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孫氏後人孫鐵與廖靜文合影於此幅《參孫與大莉拉》前

徐悲鴻《參孫與大莉拉》怎樣一幅 “驚天地泣鬼神”的經典之作?

孫氏後人孫元與楊飛雲合影於此幅《參孫與大莉拉》前,於中國油畫院“面對原典”展覽中

《參孫與大莉拉》,連同其餘珍貴的孫氏藏畫,一度於中國最高藝術學府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得到了極大的重視,亦受到了妥善的保管與修復,它的流傳與中國近現代藝術史、收藏史、教育史,乃至政治變遷史息息相關,亦牽扯出孫佩蒼作為中國現代西畫收藏第一人、“西風東漸”傳奇收藏家的一段段塵封之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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