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郭一刀
儘管網易最新一季財報顯示公司營收增長了35.1%至169億元，但是丁磊恐怕沒法高興起來。
一方面，網易淨利潤16億元，同比下滑37%，這也是網易淨利潤連續第五個季度出現同比下滑。
另一方面，網易營收高速增長主要依賴郵箱、電商及其他業務52%的增長，而網易遊戲營收儘管重回100億元關口以上，但其增速僅為27.5%，拖了公司整體營收增長的後腿，這還是在上年同期基數較低的情況下。
雖然最近兩個季度，網易遊戲又恢復了增長，但是前方依舊有很多不確定性。要知道，從2015年底到2017年第二季度，網易遊戲的最低增速也同比增長了46%，但是自此之後便徹底告別了高速增長，甚至還出現過連續兩個季度的負增長。
那個曾因《陰陽師》大熱一度威脅到騰訊地位，讓玩家“欲罷不能”的網易遊戲，究竟去哪裡了？
壹
“你們是不是做了一個假遊戲，今天如果不說清楚，大家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去年直播的網易遊戲年度發佈會上，《逆水寒》遊戲策劃趙二狗在登臺時興高采烈地說他今天帶來了乾貨，正當他準備給兩位嘉賓大談特談他口中所謂的乾貨時，意外地被觀眾席上的網易副總裁王怡打斷，並帶來了一段丁磊手機錄音，使得原本十分熱鬧的場面陷入異常尷尬。
一提起丁磊，首先讓人想到的是他的溫和、愛笑和時不時的孩子氣，跟憤怒、大發雷霆等字眼安全靠不上邊，但那天是個例外。
除了怒斥員工不解釋清楚明天不用來上班，丁磊沒告訴員工的是，明天就是星期日，所以大家也不必過於驚慌。
《逆水寒》自誕生起便被寄予了厚望，被網易遊戲宣傳語稱作“中國最後一款端遊”，甚至還在內測期就已經開始通過群發短信、客服致電等方式招召回流失的用戶。
陣容可謂是空前豪華，聘請華語武俠動作教父擔任動作指導，彙集溫瑞安三部經典名著《四大名捕》、《說英雄誰是英雄》、《神州奇俠》作為遊戲背景，有著較為真實的“江湖”氣氛。
單單是最初網易遊戲官方發佈的宣傳片和傳出的實機演示畫面就足以讓人震撼：山川、河流、英雄、俠客、絕世武功……你想要的這裡都有，令人目不接暇、心往神馳，因此得一美譽：會呼吸的江湖。
《逆水寒》自立項以來，公測日期一拖再拖，早在2016年其開發團隊給出過一個詩意盎然的說法：2017年第一場雪落在杭州西湖斷橋的時候，將宣佈首測信息。
此舉讓外界對其神秘感更加好奇，足以和“明年春暖花開之時，就是我們相見之日”媲美，讓人浮想聯翩，可惜的是那年冬天杭州遲遲沒有下雪。
站得有多高與摔得有多慘，往往成正比。今年6月，《逆水寒》正式公測後給玩家們的第一印象是：華而不實。除了畫面驚豔意外，沒有其他可圈可點之外，甚至還有還利用宗教、青樓等敏感元素進行宣傳的現象，讓人大跌眼鏡。
也不難理解丁磊在去網易遊戲年度發佈會上一改溫和形象大發雷霆，用他自己的話說：“給了你們四年時間，給了你們好幾個億的經費，不知道你們做出了什麼。”
丁磊除了表現出對《逆水寒》開發團隊失望和浪費幾個億經費心痛以外，或許也是對網易遊戲進入遲暮之年的嘆息，網遊霸主已經慢慢淪為“扶不起的阿斗”。
貳
在2009年之前，中國網遊市場猶如另一個春秋戰國時代，盛大、九城、網易、巨人、搜狐暢遊、完美……以及後來者騰訊都意欲逐鹿中原、問鼎天下。
網易遊戲面臨前有盛大標兵，後有騰訊追兵以及其他網遊巨頭虎視眈眈的窘境，儘管《夢幻西遊》、《大話西遊》等經典網遊系列屢屢創出奇蹟，但畢竟運營時間已經偏長，而新開發遊戲鮮有佳績，網易急需一個新的突破口。
這時，丁磊苦苦尋找的救命稻草卻自動送上門來。2009年，九城《魔獸世界》的代理期滿，暴雪公司不滿既得利益要求增長代理費，並提出了一千多萬美金來提升服務器質量的要求。而九城此前擅自開展營銷活動，也惹怒了擁有強大控制慾的暴雪公司。
兩家公司矛盾終於鬧得了一發不可收拾，開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撕逼，丁磊看準了時機，頻繁的向暴雪公司伸出橄欖枝。
在當時，如果說有一款遊戲能夠談笑間改變中國網遊市場的格局、成為遊戲市場天平上最後一個制勝砝碼的話，那麼，這款遊戲一定是《魔獸世界》。
《魔獸世界》曾經讓九城在中國網遊圈中風光無限，2008年九城實現的17.1億元收入中，《魔獸世界》貢獻了接近90%。與其說丁磊在搶奪一款遊戲，還不如說它直接搶走了九城的“搖錢樹“。爭奪《魔獸世界》代理權過程離奇曲折，也因此和九城結怨。
九城失去這顆搖錢樹後，股價因此大跌30%以上，從此一蹶不振。事後九城老闆朱駿雖然表現得很灑脫，然而放手的葡萄依舊是酸的：“魔獸已經賺了4億美金，此時放棄也沒什麼”。
拿到《魔獸世界》代理權丁磊趁勝追擊，以風捲殘雲之勢悄然地向網遊市場的份額髮起衝擊，排在國內在線人數突破百萬的三款遊戲中，網易遊戲脫穎而出，以一家獨大的局面牢牢地佔據了兩個席位，成為端遊時代的霸主。
網易遊戲事業登上頂峰後，丁磊卻顯得有點“不務正業”，跑去了養豬，事了拂衣去，只差深藏功與名。
六年之後的烏鎮互聯網大會，吃過“丁家豬”的曹國偉在微博上評論時也不忘賣萌：在聽了若干年後終於吃到了丁丁養的豬，俺雞凍了半天。
雖然“丁家豬”經歷了一波三折，終於獲得大佬和業界認可，但網易遊戲卻沒那麼幸運，遇到了成長困境。
叄
隨著移動互聯網的興起，中國手遊市場“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由於手遊的進入門檻極低，無數的遊戲廠商都一擁而上，想要分一杯羹。
最初，丁磊對此表現得不以為然，2011年5月，他還曾公開表示：目前還沒有看到移動遊戲能帶來顯著收入，我們應非常慎重。
手遊的裂變速度，遠遠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很多公司都開始變得浮躁，網易又變成了其中的代表。
這時擺在丁磊面前有兩個難題，缺乏真正懂手遊開發的團隊以及此前扛遊戲大旗的高層接連離職。
2011年5月，時任網易COO的詹鍾暉離職，“我就是被趕出來的，當我和丁磊在方向上有分歧，結局只能是我離開。” 在後來一次採訪中他直言不諱。
詹鍾暉離職引發了蝴蝶效應，網易副總裁、《魔獸世界》、《星際爭霸2》等產品主要運營人陳偉安和《西遊》系列自研項目主力開發者吳雲洋，分別於同年6月和9月離職。三人離開網易後，聯合創立的廣州簡悅遊戲公司去年被阿里文娛併購。
品質、原創大旗無疑一直都是網易遊戲傲視群雄最後一張王牌，大旗難立，扛大旗的旗手更難找，詹鍾暉、陳偉安和吳雲洋的離職對網易遊戲打擊很大。
詹鍾暉離職後，丁磊親自接手，而這時對於網易手遊佈局過慢的質疑，丁磊其實是有苦難言，私底下十分焦慮不安。
但在公開場合為了堵住眾人悠悠之嘴而三緘其口，在2013年11月的一次演講中依舊強調：“手遊不應是為了利益的盲目跟風，網易從來不怕慢，讓品質在前面，把利益擺在後面，這樣才能獲得長線成功。”
外界也接受了丁磊的這一說法，因為他喜歡慢熱的個性都見怪不怪了。然而實際上在此之前，他便曾一下子給20款手遊立項，可謂是出手闊綽的大手筆，但不幸的是幾乎全部夭折。
在由端遊IP《天下》成功改版成手遊後，網易遊戲似乎也找到了端遊改手遊這條康莊大道，後陸續推出了《西遊》系列手遊版，因此獲得了短暫的成功。
雖然同樣是自主研發，成績十分耀眼，但是《西遊》系列手遊版連連告捷的背後，隱藏的是網易失去新鮮血液補充，擺脫不了依靠上一個時代遺留下的財產打天下，本質上缺乏創新。
像這種吃著端遊時代紅利的手遊產品，短時間內的成功其實是必然的，就如暢遊當初推出的天龍八部手遊，但是一旦將時間線稍稍拉長，產品沒有創新的弊病就將出現。
這種換皮不換肉的遊戲，就像是同一個人在不同的時候穿了一套不同的衣服，甚至有的玩家吐槽：“玩過幾十款遊戲感覺還是在玩同一款遊戲”。當為情懷埋單的老玩家褪去，這一系列產品的光輝色彩也將褪去。
《西遊》手遊系列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成績，所以網易遊戲變現得十分急躁，此舉就如同飲鴆止渴。
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這句話用在丁磊身上再合適不過，當《西遊》紅利即將吃完，網易遊戲上下都在苦苦尋找下一個增長點時，金韜的加入完全改變了這一局面。
肆
2014年，《陰陽師》製作人金韜“帶孕出嫁”到網易，因此《陰陽師》基本不算完全屬於網易自主研發的手遊產品，丁磊白白撿了個大胖兒子。
在提出《陰陽師》這個項目的當天，便和網易遊戲高層談了《陰陽師》的立項，第二天就開始研發，讓人驚喜的是這個“大胖兒子”居然特別爭氣。
2016年9月《陰陽師》正式上線，在短短的一個月就登上IOS暢銷榜第一位，在輿論中成為和《王者榮耀》爭一日之長短的手遊產品，在之後的十月份更是連續幾天霸佔著下載榜榜首的位置。
就連金韜本人也坦言遠遠超過了他們的預期，總有遊戲製作人無不羨慕又嫉妒地說“丁磊運氣真好，明明是一款小製作的二次元遊戲卻能引來如此之多的玩家群體。”
然而好景不長，在《陰陽師》上線不到一年的時間裡，這個“兒子”便狠狠地摔了一跤，並且是再也站不起來的跡象。
如果說成功的人生不可複製，那麼成功的遊戲呢？答案是可以的，如果一款不行，那就多來幾款。
最近幾年騰訊在遊戲這一板塊割的韭菜一把又一把，反觀網易剛磨好刀準備開始大把割韭菜時，韭菜卻變成了一地雞毛。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看著別人毫無節操的割韭菜，自己卻無韭菜可割，如果想要改變那就得時常偷偷溜進別人家的菜園子。
於是就有了類似的“菜園子”事件：《第五人格》、《Fortcraft》、《風雲島行動》、《荒野行動》……
《荒野行動》曾短暫地複製過陰陽師所取得的輝煌，短時間內就佔領了應用商店榜首，掀起了手機吃雞的浪潮，甚至在那一段時間有人認為屬於網易的時代回來了。
當騰訊拿著藍洞公司正版吃雞代理版權奔入戰場後，戰事可謂是空前慘烈，事後人們才發現所謂的慘烈只不過是騰訊單方面的屠殺，甚至沒有像樣的戰事和對決，《荒野行動》就落荒而逃。
對於遊戲，丁磊的一貫原則是：不應該為了利益而盲目跟風。
很難想象，丁磊這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畢竟親自違背自己的原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時常偷偷進別人家菜園子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伍
2005年，馬化騰、丁磊等人論劍杭州西湖，在同一場論壇上，主持人問了一個很微妙的問題：“除了自己的企業以外，你最看好誰的企業？”
丁磊的回答是馬化騰，當時他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或許沒有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在網易主營的遊戲業務上，騰訊已成為其最大的競爭對手和揮之不去的噩夢。
提起現今中國遊戲市場，騰訊和網易總是所有人都邁不過去的坎，玩家總會習慣性將兩者列到在一起做個對比，結果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在口碑方面，昔日遊戲界的多邊手騰訊這幾年開始搖身一變，擁有了情懷屬性，網易遊戲則慢慢變成了曾經自己最看不起的那個多邊手，猶如苦酒自釀，自品自嘗。
在吸金這件事情上，雖然二者都不含糊，但網友作了一個比較，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騰訊遊戲充了錢你就是爸爸，網易遊戲就算充了錢他依舊是你爸爸。”
“當爹”已儼然成為了很多網易遊戲玩家一個小小的夢想，但網易遊戲一直在堅守其底線：絕不允許爾等如此胡作非為，從而亂了輩分。
網易遊戲品質、原創這兩個字眼雖然如今變得邊界模糊，“肝”與“氪”卻延續了下來，從《西遊》系列到《陰陽師》再到《逆水寒》，一直都未曾改變，但到了《明日之後》這裡似乎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今年11月6日上線的以打殭屍為主題的網易最新手遊《明日之後》，剛上線之初就備受期待，但是沒過幾天，很多玩家就紛紛表示棄玩，“氪金”詬病引來一片謾罵。
玩家在玩《明日之後》時，不充錢進入遊戲只有一把弓箭，充錢之後才有槍。以至於被玩家吐槽：連最基本的裝備都要靠買，更別談其他的了，本來是打殭屍的遊戲，如今偏偏變成了沒錢還得被殭屍打。
在體量上，騰訊與網易兩家公司早已不在同一起跑線上，遊戲這一項上網易原本有機會翻盤，但把自己的優點極大化後，沒有餘地讓自己冒險，最終在短短几年時間裡，消磨掉了自己的原創能力。
端遊與手遊市場的接連失利更是狠狠地被騰訊遊戲甩在了後面，以至於如今進退維谷：如果用騰訊的方式去做大眾遊戲，懟不過騰訊。
後退，雖然沒法再做一個像《大話西遊》系列高品質遊戲，利用核心玩家的良好口碑向下輻射，《逆水寒》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在端遊陣地上依舊能與騰訊一教高下。
陸
網易迴歸端遊這條路上，任重而道遠。
《戰意》是繼《逆水寒》之後，呼聲最高的端遊產品。單從宣傳畫面、角色設定和場景上看，足以讓人熱血沸騰：玩家可以成為一名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攻城略地笑傲疆場；奔馳的戰馬、堅固的城堡、蓄勢待發的兵團、夕陽下的群山、無處不在的野草……都惟妙惟肖。
號稱“中國最後一款端遊”的《逆水寒》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中國最後一款端遊第一季”，後面接著肯定還有第三季、第四季…
《戰意》目前雖未正式公測，但自從其開啟共研服和不刪檔後，就譭譽參半。
在知乎上有這麼兩條評論：“挺好的遊戲，可惜國產遊戲都存在通病，最美好的時光只存在與內側，公測後只剩下撈金套現。致敬開發團隊，感謝你們在這個汙濁的環境裡帶來了一絲短暫的清涼。”
“這款遊戲中玩家主要作為隊伍的指揮者，很少真正參與戰鬥，極大破壞了用戶體驗，看到沒有玩家指揮的士兵對近在咫尺的敵人無動於衷跟死了一樣，頓時一陣惡寒。另外，該遊戲大量模仿了《騎馬與砍殺：戰團》。”
雖然目前很難對《戰意》的最終去向作定論，但也不能消除外界對其擔憂：會不會如《逆水寒》一樣，被捧得很高，然後重重跌落不起？
十八年前，互聯網寒冬，網易歷經流血上市，丁磊孤身前往大洋彼岸，幾經波折，終於求得真經救網易於水火。
十八年後的今天，網絡遊戲市場已經進入了寒冬，網易遊戲好像看到了一絲新的曙光，但是要恢復不錯的增長，恐怕也前路漫漫。畢竟，網易遊戲早在2017年第一季度的營收就已達到107億元，超過今年第三季度的103億元，在這樣的情況下，丁磊恐怕又要踏上他的取經之路了。
來源：銀杏財經（ID：threemorn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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