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賣命,一邊求生,600萬中國底層現狀

一邊賣命,一邊求生,600萬中國底層現狀

杭州龍翔橋十字路口是全城人流最密集的地方,

攝影師葛亞琪幾年蹲守在這裡,

拍了2萬多張照片,

他自稱“十字路口攝影師”。

最近他的新系列,是拍快遞員、外賣員的,

一共拍了3000多張照片。

中國現在有超過300萬人在從事快遞行業,

它的某些考核機制,

逼著快遞要很快速地在街上飛馳。

無數人從中享受著城市生活的便捷,

卻反過來指責他們在路上跑不安全,

這件事其實是矛盾的。

所以葛亞琪想通過這個項目,

來看看這個群體,

到底和我們想象中有什麼不同?

一邊賣命,一邊求生,600萬中國底層現狀

我叫葛亞琪,今年32歲,生活在杭州。我以前在報社做過8年攝影記者,現在做獨立攝影師。

從2015年到現在,我一直在杭州十字路口——龍翔橋,拍攝來往的行人,自稱十字路口攝影師。

最近我參加了一個OFPiX和穀雨合作的項目,主要拍攝快遞員。

拍攝中,很多照片都令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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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父親帶著兩個小孩送快遞,一前一後的坐在電動車上,後面還有送餐用的籃子。你可以想象到,他除了做外賣員外還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他需要養家餬口又要照顧小孩,還要在路上飛快的騎車,真的很危險,也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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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到過一些兼職做快遞員的人,有些5、60歲的環衛工人,早上4、5點起來掃馬路,晚上結束工作,騎上電動車去送餐、送貨,衣服都來不及換。

看到他們會覺得,每個人為了在這個城市生活都不易,跟他們相比,我自己不夠努力,也不夠勤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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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拍到過一些快遞員,在路上苦中作樂的場景。

一個正在辛苦工作的快遞員,在等紅綠燈的時候,看到前面籠子裡的小狗,他伸出手去逗它們,很憐憫失去自由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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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飛速的騎行過程中,口中叼著一個冰紅茶的瓶子。還有的快遞員,在車上嗑瓜子,儘管風餐露宿,在馬路上飛馳,也不忘用零食取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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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雙十一期間,快遞爆倉,快遞員非常忙碌沒時間吃午餐,這個男孩只能在等紅燈的間隙,一邊啃饅頭一邊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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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8、9點鐘,我帶孩子去肯德基吃飯,看到兩個年輕的快遞員穿著制服,點了個全家桶,很開心地吃著炸雞。我覺得蠻有趣的,兩個年輕人在奮鬥的時候,去取悅一下自己。但工作的時候,也要努力拼搏,壓抑自己的這些小慾望。

<strong> 一群夾縫中求生存的人

快遞是一個流動性很大的群體,據不完整統計,中國現在有超過300萬人在從事快遞行業,全國快遞外賣企業目前已發展到2萬餘家,日均服務用戶超過2億人次。具體的外賣員人數,因人員流動性大,暫無準確數字。全國閃送人員的數量,已達33萬以上。

其中,青年佔比最大,年齡在25-30歲佔50%左右;平均每日工作時間10小時,時長達10小時以上的人數佔50%以上;平均個月工資6千元左右,部分人工資可達1萬元/月。外賣配送時長,平均在30分鐘,就能把貨品送至客戶手上。

調研階段,我第一次嘗試在十字路口拍攝來往的快遞員、外賣員、和閃送員,一小時內經過了248個人,我站在路口的一角,只能拍到一側的人流,估算下來,中午用餐高峰,一小時經過一個路口的快遞員,大約有500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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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很多人的故事,有人表示無奈,有人可以苦中作樂,還有些是獵奇的。

<strong>快遞員 曾是外賣員 26歲

以前我在老家做過外賣員,一次雨天路滑,客戶催單,我滑倒撞了一個大娘,賠了3000多。外賣員對速度的要求實在是太快了,我覺得壓力太大就辭了。

現在來杭州送快遞,對比外賣來說,快遞時間比較寬裕,每天去的地方比較固定,只要把件送完就行了,但物品相對來說比較重,也要注意別把快遞弄丟了。

<strong>外賣員 22歲

我的前同事,中午高峰期送餐,為了趕時間,在路上逆行。不巧碰到了交警,怕被攔下來要罰50塊,用盡全力和交警撕扯,拖著交警騎了幾十米。後來因為抗拒執法,面臨拘留四個月。

這行人員流動大,後來就和他失聯了。不是我們想違規,有時就差這1-2分鐘,每天的腦子裡只有快,說白了,這行就是拿命換錢。

<strong>閃送員 31歲

我是個閃送員,算是比較新鮮的行業,特點是一對一式的與客戶對接。有點像古代的鏢局,有時客戶會有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比如有客戶懶得下樓,讓閃送員倒垃圾的;還有個姑娘想和大叔表白,自己不好意思去,讓我代表白的;還有什麼打麻將三缺一,需要我們去湊的;甚至還有女孩因為情人節過得不開心,下單讓閃送員去陪的,但那單我沒敢接。

還有讓送活物的,比如,狗啊貓啊的,還有一單讓我送頭豬的。反正就是距離越長,賺得越多,我們在城市裡東西南北的跑,沒有固定的地方。

<strong>外賣員 21歲

你問我平時吃什麼?我一般就是點外賣,雖然我是A公司的,但我會點B公司的外賣。因為B公司的便宜呀。這個我們也會算的,不會說忠於公司,哪兒便宜去哪兒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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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隨機採訪一些快遞員,但大部分人都急著去送貨,我就加了他們的微信在手機上聊天。一般發了消息,他們到了凌晨下班才會回我,我很感激他們,工作那麼忙,還有時間回答我的問題。

我問過很多人為什麼要做這一行,比較統一回答是,工資較高、上崗容易,簡單來說就是:

<strong>①會騎電動車

<strong>②持健康證

<strong>③能找到路把貨物送到

做快遞的薪資不錯,一個月至少能賺5、6千,多則可達到上萬。問到會做多久,很多人都沒有明確的想法,先攢錢,攢得差不多了再換別的工作。

快遞工作對於這些在底層打拼的人來說,是個不錯的工作機會,但同時他們也很難做,在用戶和平臺的夾縫中生存。

用戶會希望速度越快越好,平臺為了招攬顧客,不斷地縮短預計送達時間。結果就是外賣小哥們必須追求很誇張的速度,用小哥自己的話說,就是在“<strong>拿命換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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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 他們速度太快了,從我面前呼的一下過去了

剛拍的時候,我先拿長焦鏡頭,拍得很細節,後來發現這麼做既沒有效率、也很無聊。然後我就想,那統一格式好了,換成了35mm的定焦,慢快門加閃光燈,照片會比較模糊,來體現他們的速度感。

用閃光燈一是因為杭州天氣不好,偶爾陰天;另一個原因,對方知道我在拍他們,這樣的話他們可以拒絕我。他們經常路過這個路口,知道我在這裡拍照,下次來的時候就會有疑問,問我是不是公司派來,抓拍他們有沒有按照標準帶安全帽的。我就解釋,我不僅拍你們,還拍別人,這時候就會把照片給他們看。

他們都可以理解,只要不是來罰款的就可以,一般的快遞員都很友善。

拍的時候遇到過有個男孩衝過來,在鏡頭前比一個耶的姿勢;還有過來碰一下我的鏡頭的就跑了,他們都很有趣。

我比較關注這個行業的共性,希望從中找出一些規律,讓大家看到快遞員的多面性,多維度地去認識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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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紐約·上海》漢斯·埃爾克·布尼

平時喜歡我喜歡翻看攝影集,有一個荷蘭的藝術家,叫做漢斯·埃爾克·布尼,90年代末期在街頭拍照,出了一本影集。他把照片進行分類,有相同特徵的行人,例如條紋衫、職業裝等許多種類。

在他那個年代,快遞還沒有普及,照片中沒有快遞員的身影。我參考了他的方法,對3000多張照片進行分類,像社會調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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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按照顏色分類,穿著不同顏色衣服的快遞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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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快遞員她是女生,女性快遞員比例不超過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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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稍大的,40-50歲佔比約5%;50歲以上大約在0.5%左右,還有一些跨職業的快遞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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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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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有特徵的,比如快遞員需要一邊打電話,一邊送東西,所以一般都掛著耳機;有嘴上叼著香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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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工作中會用到手機,很多人無時無刻在充電,有的人甚至有兩個充電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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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常在馬路上跑,會有很多尾氣和灰塵,有許多快遞員會佩戴口罩,或者是防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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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快遞員的車上都掛著雨傘,防止突如其來的小雨;有些人叉開腿騎車,做些高難度動作。

如果單獨來看一張照片,信息量不夠大,進行分類管理後,可以展現出這個十字路口,快遞的生態就會反映出來,由點及面,可以看出快遞這個群體的共性,也算是彌補快遞行業這部分照片的空白。

觀察久了你就會發現,電動車是他們的坐騎,他們像古代的浪人、遊俠一樣,在城市裡穿行,有一種在城裡浪跡天涯的感覺,看起來很瀟灑。

我的初衷並不是想得出一個結論,只是讓大家看到快遞員的更多的方面,如果說有人看到這個報道之後,發出感嘆,哇原來快遞員是這樣子,他們平常就在我們生活中,但是我沒有注意到這些,我覺得就足夠了。

這個項目也會一直持續下去,拍更多的照片,做更精細、更有趣的分類。讓快遞員的形象和身份看起來更豐滿,用足夠數量的照片,來陳述客觀的事實。

我相信這個行業在未來的發展中,為人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會逐步優化,合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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