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成龍:我願成為中國電影走出去的“試金石”

專訪成龍:我願成為中國電影走出去的“試金石”

“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來自法國的小夥子亨利一邊舞動著手中的熒光棒,一邊用嫻熟的中文跟著成龍唱起《男兒當自強》,這僅是在第四屆成龍國際電影周開幕上的縮影,接下來,跟拍 採訪的四天時間裡,記者不僅感受到許多人對成龍的喜歡與熱情,也在相處的過程中,看到了這個64歲男人更柔軟、感性、率真的另一面。

無論老少,許多人都喜歡在成龍名字後加一個後綴——“大哥”,久而久之, “大哥”反而成了成龍的代名詞。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傳開的?這點,連成龍自己都說不清,也許是從1978年的《醉拳》,也許是從1983年的《A計劃》,總之,這一叫就是30多年,從未停止。

採訪被安排在上午十時,聽著對講機中傳出“成龍大哥已經走過來”的簡訊,似乎透過無線電就已讓人們感受到成龍強大的氣場,專訪間瞬間變得既緊張又寧靜。

疲憊,是記者第一眼見到成龍的感覺,戴麥、調光、定機位,因為時間的問題,讓所有的事情都不得不同步進行,身邊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為閉幕式的排演,凌晨五點成龍才休息……“5、4、3、2、1,開始”成龍為自己打著“開機”的節拍,訪問就此拉開序幕。

“七小福”們的幸福生活 武行也是人

“《梁山伯與祝英臺》”成龍坐在記者對面,連磕巴都沒打地脫口而出自己出演的第一部電影,“我在那裡飾演一個小仙童”滿臉的微笑,似乎一下子將這位64歲的武打巨星拉到了55年前。“為了逃避練功,我喜歡去片場拍戲,也不是主角,就在那裡等著別人叫,比練功輕鬆多了。”的確,對於還是“七小福”之一的成龍來講,那時心中沒有什麼苦,反而更多的是“甜”。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邵氏影業如日中天,鳳凰女、李麗華都是成龍的乾媽。她們在片場都很喜歡這個反應機靈,臉蛋胖嘟嘟的小男生,每每拍完戲都喜歡把他叫到身邊,在他的臉蛋上掐兩下。作為獎勵,也許會給他們一些水果,亦或是一盒叉燒飯。

一份叉燒飯,對於當時的“小成龍”來講可謂是一頓大餐,“在飯裡倒上許多醬油,先大口大口地吃米飯,然後最後才捨得一小口一小口地去吃叉燒。”成龍回憶著昔日和洪金寶“搶飯吃”,和師兄弟元彪、元華做替身飛來摔去的點點滴滴恍如隔世。“為了生存,五塊錢一天,14歲的時候,從10幾米高的地方往下跳,導演說,‘不行,再跳’,我們就再跳,十幾次、幾十次,其實不是我們不行,是那個男主角不行。”

扮死人、被火燒、做替身,在片場摸爬滾打的成龍看盡了武行兄弟的酸甜苦辣,一次,一個武行為演一個被火燒的士兵,來來回回拍了許多遍,旁邊的女主角竟然哈哈大笑說感覺很好玩兒,這一舉動引來大家的不滿,但因為有導演護著,武行們有氣也只能憋在心裡,“開最後一場戲時,趁著人多,我們幾個人在她頭上蒙了個麻袋一頓打,她稀裡糊塗地也不知道是誰打的,總之第二天拄著拐來開工……那時,許多人是不把武行當人的……”話至於此,成龍的眼圈有些泛紅。

去年,是成龍與“成家班”走過的第40個年頭,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成家班”紛紛拍了視頻剪輯在一起,算是送給“大哥”的禮物,成龍也特意為他們唱了首歌,叫《青春故事》,“一邊唱我一邊哭,他們也跟著我哭。” 40年的兄弟情,是成龍心中最深邃的愛,也是他情感的最大依託,他的第一任助理陳德森說,跟著“大哥”在一起,總會有莫名的安全感,對此,成龍搖著頭告訴記者,“他們才是我的‘安全感’,有他們在我才踏實,他們是我的家人。”

今日的“成家班”已成為好萊塢動作特技、武術指導中的“生力軍”,從《X戰警》到《皇家特工》,越來越多的電影中,可以看到“成家班”的身影,在這群人的字典中沒有“危險”,只有“完美”;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要拍,就拍他們做不到的,每一個鏡頭都要認真,只有這樣他們才能記住你,也是因為他們,我才能坐在這裡,才能堅持到今天。”

誰會去看3D版的“成龍電影”?他們不允許我“變老”

“拍電影不能隨便,要拍就拍好的電影。”這是成龍拍電影的信條,沒有人會隨隨便便成功,所以每一場戲都不可以“隨隨便便”,“上場戲隨便,下場戲隨便,那整部戲出來,就是隨便的戲。”成龍盯著記者眼睛,試圖在傳達著某種力量,為了拍“好電影”他從未放棄,這點與年齡無關。

正所謂“識英雄於未遇”,1978年,吳思遠找到成龍,想拍一部以拳術為主題的電影。在那之前,成龍笑言當時沒有人願意找他拍戲,因為他也是“票房毒藥”。“但我一直很努力”。從《蛇鶴八步》,成龍的電影生涯發生變化,對比李小龍拳拳到肉的武術風格,在電影中,他第一次嘗試加入“喜劇”元素。“我跟袁和平商量,我們不要拍李小龍那種,他的腿踢那麼高,我們踢這麼高;他一拳打過去是這樣,我們一拳打出去要疼,我們反著來演。”

武術動作設計上的創新,讓人們看到了耳目一新的《蛇形刁手》,當年該片票房超過270萬,紅遍東南亞;隨後的《醉拳》系列《A計劃》等均大獲成功,時至今日都被人們奉為“經典”,“以前我們都是‘功夫狂’,看拳譜放不下,人家睡了,我們就對著鏡子練,這是蛇,這是虎,這是豹……”說著說著,成龍一下子開啟“練功”模式,坐在沙發上,手卻不自覺地在空中揮舞。

因著不懈的努力,1985年,成龍終於成立了自己的電影製作公司,並推出自編自導的創業作——《警察故事》,“我很久以前就跟自己講,我希望有一天,世界電影的歷史冊子裡會寫著,幾時幾刻有一個成龍,我要做一個在歷史名人堂裡的人,每一部電影我都要拍好。”

2017年,63歲的成龍推出了講述父女關係的中英合拍片——《英倫對決》,2018年,仍然有不少於兩部由其主演的電影,還在熱拍中, “我可以15天就拍一個鏡頭,你也不要問我什麼檔期,在我這裡,沒有檔期,只有電影。”成龍認為,“該慢下來,就要慢下來,想想你當初為什麼要拍電影,就不會累。”

儘管如此,近幾年成龍身邊的人開始勸他減少戲量,時不時地用用替身,亦或用特效來完成電影中比較危險的鏡頭,但成龍不願“妥協”。“成龍要做藍幕、做特效、做3D?那誰會去看?人們不會原諒我的,我還是要拍帶有‘成龍電影’屬性的電影,在他們心中,我永遠不會老,我是超人,我行……儘管我已經60多歲了。”

中國功夫走出去了 中國電影呢?

六十年彈指一揮間。2016年,成龍斬獲第89屆奧斯卡終身成就獎,56年電影生涯,超200部影像作品,全球電影總票房逾200億,“終身成就”與其而言實至名歸。“你知道,很少有功夫演員可以拿這個獎的,拿獎的都是湯姆·漢克斯這樣的,湯姆·克魯斯都拿不到。許多動作演員,也許演了一輩子,都不會得到這麼大的認同。”

是的,成龍讓全世界的人看到了中國功夫電影,也更多地走進了中國電影。但想起第一次跨進好萊塢大門的自己,那時的《殺手壕》曾讓他“鎩羽而歸” “其實,我們不用去拍中國的‘阿凡達’、‘鋼鐵俠’,我們應該拍我們的‘葉問’”成龍說,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背後的故事,才是吸引世界目光的“點”。

“先讓中國傳統文化走出去,從服飾到飲食,從手工到講述中國故事的紀錄片,一點一點地,看我們的電影,聽我們的歌,這樣慢慢就會有一個多米諾骨牌的效應。現在中國功夫是走出去了,接下來的,就是中國電影了。”成龍陷入深深地思考中。

2018年,中國第一季度電影票房突破200億,超過北美正式成為世界第一大票倉,越來越多的世界電影人關注中國電影市場的發展,中國電影產業的變化。“我們有這麼好的市場,越來越多的世界電影人進來,想跟我們合作,但卻找不到適合的題材。”

成龍給記者舉例,“我們有熊貓,但卻沒有做出《功夫熊貓》,我們有拍了這麼多版本‘花木蘭’,迪士尼的一部動畫片《花木蘭》,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們有《垂簾聽政》,但全世界人看過的卻是貝託魯奇的《末代皇帝》……”

帶著這種 “焦慮”,年過六旬的成龍說,自己一直在尋求改變,從《功夫夢》,到《天將雄獅》,這些在美國賣上十幾億票房的中國電影,到底能不能成為一種模式,將中國題材與好萊塢技術有機融合 “我想把自己變成一塊試金石,去尋找,去嘗試,如果我成功了,也許離中國電影真正走出去,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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