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立秋，天空立即就清澈了起來。經過一個夏天的瘋狂洗滌，整個關灘倒像剛進入了初春，南灣湖邊的樹木雜草不知不覺中又蓬勃了起來。就連常年在湖裡擺渡度娘，也一改往日汗水淋漓滿臉疲憊的樣子，遠遠看去竟比從前多出了幾分風騷。
湖邊的關二爺今天照常起得很早，他告訴擺渡的嬋娟，他今天要去岸上轉轉，順便看看外孫勺子剛買的樓房建的怎麼樣了。關二爺今年快九十歲了，除了有一隻眼睛有些殘疾外，身體沒有其他大毛病。煙照樣一天一包抽，酒照樣兩頓一斤喝。在南灣湖裡，像關二爺這樣的老人已經屈指可數了。
早些年，他就是湖區的義務氣象員，他說今天夜裡幾時幾刻有雨，雨就準時在夜裡幾時幾刻下了起來，他說今天白天幾時幾刻有大風，風就會在幾時幾刻刮起來。無論是湖裡跑船的老大，還是岸上種田的農婦，關二爺的話都得聽。不然輕則稻麥等莊家收成難保，重則運輸行船有生命之憂。在南灣湖及關灘鎮上，關二爺簡直就是打時算卦放猖施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
沿著南灣湖東岸，老人一邊欣賞岸邊的嶙峋古樸的楊柳，一邊與穿梭於岸邊推著自行車三輪車的買兒童玩具零食的貨郎們打著招呼。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一排排花裡胡哨的餐飲船面前。嗨，多好的湖水都被這些餐飲船糟蹋了，老人嘆口氣道，作孽啊！老人不明白，政府怎麼能將這一望無際魚蝦豐富的湖區承包給私人經營。老人祖祖輩輩都是湖區漁民，關灘鎮政府動員湖區漁民上岸居住，老人故水難離，一直不願意離開自己的小船。
抽兩三支菸的功夫的路程，老人來到外孫勺子剛購買房子的康莊小區。因為工程還沒有竣工交付，老人只能站在遠處看。眼前有並排三幢高樓，樓高大約都在百十來米，共計33層，是關灘鎮地標建築。老人先從南北方向的朝著高樓看看，又到東西方向的朝著高樓看看。老人掐滅了嘴裡的紙菸，又揉了揉自己那一隻還好的眼睛。還是不行，老人又戴上老花眼鏡，對著面前的三幢33層高樓仔細打量一番。不對啊，難道最南邊一幢歪了嗎？老人不敢想象是自己眼睛問題，還是樓房本身問題。老人又瞄了瞄樓與樓之間邊際線，第二幢和第三幢豎著的邊際線始終相互平行且與地面垂直，唯獨第一幢與第二幢、第三幢不平行，似乎要向第二幢依靠過去。為了搞清究竟，老人決定到近處看看，說著老人向工地正門走去。
看大門的年輕人好像不是本地人，老人問他大國子在不在裡面。年輕人搖搖頭說聽不懂。老人說我想進去看看房子，是我外孫子勺子的房子，就在第一幢。年輕人說不行大爺，我們老總說了，最近沒有她同意誰也不能進，除非是縣太爺遞條子的。老人沒有辦法只好罷了。在老人轉身離去是一剎啦，只聽年輕人啊地大叫一聲，老人回頭一把掐住一條一尺來長正準備撲向年輕人的水蛇的頭。笑嘻嘻地說，娜娜，不準傷人。此刻再看那年輕人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躲閃了。老人說，年輕人別怕，是我們家的娜娜，他一般不傷人。可能是你剛才的說話語氣不太友好惹怒了他。老人趕快解下背上斗笠說，娜娜進來吧。只見水蛇溫柔地捲縮在老人的右手上，並慢慢向斗笠游去。
這時，一輛奧迪轎車轉眼停在了工地大門前。從車上下來一個皮膚黝黑體質健壯的中年人，只見男子向年輕人使了眼色，後徑直向老人走去。關爺，你又來表演你的法術了。接著，男子向關二爺行了一個不標準的軍禮。老人見到來人，說道，大國子啊，原來你真在這裡上班啊，我等你快抽了一包煙了。年輕人立即走到男子身邊，試圖將男子拉到門裡說話。男子說，別別，關爺不是外人，是不是你為難關爺了，還不向關爺賠禮道歉，關爺出來混江湖的時候，你爸還是南灣湖裡的一滴水呢。
年輕人笑嘻嘻趕快向老人鞠了一躬，對不住了，我有眼不識泰山。關二爺指一指身邊的轎車，小子你又換行頭了，怎麼嫌我身上有老人味，不招呼我上去坐坐。大國子連忙打開車門攙扶老人進車坐坐。老人也不客氣，顫顫巍巍上了轎車。上車後，大國子從後座上的一個手提袋裡，拿出一件一尺來長的菸袋杆子，恭恭敬敬地捧給老人，說，爺，這是舊貨市場淘來的，你看喜歡不。關爺一見這個菸袋杆子立即像一個孩子，竟然一點高興的手舞足蹈了。
車內，大國子說，爺，最近遇到一些麻煩事，蕭總命令我，無論如何要我在一週之內解決此事。本來想去你船上登門求教的，沒想到，您老人家主動上門了。老人手扶著菸袋杆子估摸著，難道小子討教的就是我關心的。老人催大國子直接說，別拐彎抹角的。大國子就將最近關灘鎮上的流言向關爺介紹了一下。
原來，最近關灘鎮有人謠傳天宇公司剛開發的三幢高樓有質量問題，甚至有人傳言三幢樓房地基不穩已經出現了傾斜。也有人說是拆遷時，開發商使用炸藥驚動了地下的龍氣。還有人傳說，最近有一個來著香港的大師，專門替開發商堪輿，一時間南灣縣房地產開發市場紛紛拜倒在大師腳下，唯恐自己開發的房子出現意外。關爺已經很久沒有過問江湖上的閒言碎語了，前些日子確實有幾個小混混來他小木船旁轉悠，有的要拜老人為師，有的要請老人給與方便。只是老人都沒有放在心上，經過今天大國子這麼一提，老人好像回憶起一些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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