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歐喚醒北愛“硬邊界”的黑暗歷史

脫歐喚醒北愛“硬邊界”的黑暗歷史

從英國脫歐談判一開始, 北愛硬邊界就是談判桌上的核心問題。

能夠在這個問題上有發言權和決策權的包括兩個政黨, 一個是執政黨保守黨,另一個是保守黨的同盟軍、比保守黨還保守的北愛民主統一黨。

在2017年6月的臨時大選中, 保守黨政府沒有獲得議會半數席位, 而DUP恰巧新獲10個議員席位,於是當年6月26日,兩黨簽署合作協議, 在保守黨給付10億英鎊的情況下,北愛民主統一黨同意支持保守黨政府,但是這種支持不是一攬子的, 而是看事情而定, 比如近期關鍵的第一次脫歐協議草案投票, 北愛民主統一黨因為反對北愛邊界備份方案, 無情地投了反對票,讓特蕾莎梅領教到了了少數政府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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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愛議會和自治政府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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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梅和分手前前的北愛自治政府正副領導人

先來認識一下DUP

北愛民主統一黨DUP誕生於北愛衝突初期的1971年10月,至今只有48年的歷史.其創始人伊恩- 佩斯里曾經領導這個政黨長達37年,作為最堅決保皇,最反對共和勢力的北愛政黨, DUP在北愛衝突時期, 反對所有可能與共和派和解和分享政權的機會,反對愛爾蘭政府介入北愛和平談判。反對在1973/1985還有1998簽署的三項重要協議,特別是反對1998年簽署的貝爾法斯特協議,即北愛和平協議。

可以說在北愛衝突時期,DUP 是一個主張和對手共和派死磕的右翼政黨。比英格蘭本土的那些政黨還忠君愛國。

不過它的反對也沒有什麼用,因為在當時, DUP並不是保皇派最大的政黨,北愛保皇派中還有UUP北愛爾蘭統一黨。

2004年, DUP 第一次超過UUP,在北愛地方議會和英國議會中擁有較多議員, 並根據2006年簽署的聖安德魯協議,作為北愛保皇派第一大黨, 同意和昔日的死對頭新芬黨於07年組成北愛聯合自治政府, 共同分享北愛自治權力。

由於DUP議員人數多過新芬黨, 在北愛自治政府中, DUP 黨首曾長期擔任政府首席部長。新芬黨領導人擔任自治政府副部長。 這種組合維持了10年。在2017年1月,隨著新芬黨副部長的憤然辭職而瓦解。在過去兩年時間裡,北愛政府和議會一直處於關門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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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愛自治政府關門已長達兩年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脫歐,DUP不會一次次成為英國媒體焦點,過去兩年時間裡,DUP黨首埃萊娜-福斯特雖然失去了北愛自治政府首席部長的掌權機會,但是在中央政府那裡,卻有了比以往更多的話語權。她一次次來到唐寧街, 成為脫歐談判中,對特蕾莎梅有著舉足輕重影響的人。

DUP代表不了北愛的民意

DUP在威斯敏斯特議會有10名議員,可以決定特蕾莎梅在議會中的投票成敗,不過DUP在脫歐談判中的立場代表不了北愛的民意。 DUP堅定支持脫歐,反對邊界問題備份方案,害怕北愛和英國本島實施一國兩制,再度把它拋到和共和派死命對抗的漩渦裡。

而在北愛民眾那裡,超過半數以上的民眾反對脫歐, 接近100%的民眾反對再設硬邊界。 無論是共和派還是保皇派, 很多人對於DUP 在脫歐談判中的固執立場堅決反對。

在貝爾法斯特,曾經的退伍老兵、社會活動人士、石材進口商格萊恩-布蘭德利格萊恩在推特上發帖:“旗幟行動時期我在邊境服役,在那個非常真實而牢固的邊境上我失去了戰友和朋友。 北愛民主統一黨的說辭遠離歷史和現實,讓人感到憤慨和侮辱。 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格萊恩說,DUP的脫歐立場是在愚弄人民,北愛的硬邊界是北愛人的歷史噩夢,這樣的噩夢決不能再次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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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採訪格萊恩

今年52歲的格萊恩是一個硬漢式的紳士,他的每一段人生經歷都像電影一樣精彩。16歲時,在很多同齡人找不到工作,只能被動接受動盪不安的歲月煎熬時, 格萊恩入伍當兵,他去過黎巴嫩和西德對蘇前線,不過最危險的任務是在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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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邊界

他告訴記者, 自己的親叔叔死於邊境線上的汽車炸彈,他是一名警察, 還有一名戰友也犧牲在邊境檢查站,這些邊境檢查站被北愛民眾稱作“硬邊界”, 他們是北愛的柏林牆,被英國政府定義為恐怖分子的北愛共和軍或者其支持者, 經常會把炸彈安置在過境汽車上, 遙控的汽車炸彈一次次在邊境線上製造血腥的暴力襲擊, 成為所有見證者揮之不去的噩夢。 ”

由於採訪格萊恩,我才有機會去詳細瞭解北愛衝突和旗幟行動,

從1969-1999,北愛衝突持續30年, 超過3500多人在衝突中死亡,45000多人受傷。這段歷史實際上應該被定義為內戰。

而從1969到2007,持續近38年的時間裡,英國政府前後共派出25萬 軍人到北愛維護治安,每年, 北愛至少有22000駐軍, 這被稱為旗幟行動,它是英軍歷史上跨度最長的一次軍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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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幟行動 英軍應對“內戰”內戰的無奈之舉

作為親英的聯合派人士,格萊恩針對一位DUP議員所說的:如果有人擔心脫歐會令英國食品短缺的話,就去吃薯條---,發帖回擊說:“我小時候生活在一個駐紮有軍營的保皇派聚居區,我們每三個星期才能出門吃上一次薯條,那個日子被稱作薯條之夜。”

今天的格萊恩是一名非常成功的商人, 交遊遍天下。採訪結束後,他打電話幫記者尋找下一位反脫歐的採訪對象,他說,那位朋友是新芬黨的,“您還有新芬黨的朋友?”看到記者感到驚詫,格萊恩解釋說: “是啊,現在不是和平時期嗎。”

邊境線上的愛爾蘭人

離開貝爾特法斯特, 一個多小時的長途巴士將我們送到距離首府最近的一個邊境口岸紐裡。在這裡, 我們誤打誤撞遇到了熱心助人的飯店老闆米奇。

一開始, 我以為米奇是一位普通的退休老人,在酒吧裡第一次見面時, 我問他, 你每天都來喝一杯嗎, 他哈哈大笑, 天啊 ,我不會啊。

第二天早晨, 米奇自告奮勇帶我們去看邊境線,那段公路現在成為“輔路”了, 在米奇家旁邊, 新建的高速公路連接貝爾法斯特和都柏林,是北愛的主要交通幹道。還有火車, 那是北愛唯一通往愛爾蘭的火車線路。20世紀初年, 北愛一共有長達1500公里的火車線路, 而愛爾蘭獨立後, 北愛地區的火車線路被逐漸縮減至300多公里, 一些跨境鐵路被停運。

米奇說, 1999年之前, 他們家的酒店對面,有一個軍事瞭望所, 它建在山坡上,那裡有狙擊手, 直升機, 可謂全副武裝, 四周的一切包括酒店住家都在監視射程之下。因為離英軍軍事哨所如此之近, 自70年代中期開始,米奇家的酒店和酒吧一共被炸過三回, 周圍的其他建築都有類似的經歷, 比如家對面的一所學校也被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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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米奇家開車7/8分鐘就到了邊境線,在這裡看不到明顯的邊境指示, 比較顯眼的是馬路兩邊有很多貨幣兌換廣告, 緊挨著邊境線的北愛這一側, 還有一個大型煙花爆竹銷售區, 因為愛爾蘭禁止銷售煙花爆竹, 所以北愛一側的煙花就成為點亮都柏林聖誕夜的唯一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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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邊境附近的米奇大叔,今年78歲,半生與衝突和恐怖相伴

站在邊境線上, 支持脫歐的米奇大叔一口氣向我們列舉了硬邊界的數宗罪, 這裡是恐怖襲擊的打擊目標, 過境車輛排隊時間長, 夾帶走私物品會被逮捕,為了防守硬邊界, 其他的鄉村小路被各種路障封堵, 車輛私自穿行都屬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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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邊界

返回的路上, 米奇指點了路邊兩處吉普賽人聚集點, 也許這是米奇大叔支持脫歐的一個原因。 在北愛實現停火與和平之後, 米奇大叔居住的小鎮日漸繁榮,近年新增了許多外國鄰居,大叔說, 小鎮上還有40箇中國新移民呢。

只要來到北愛,站在北愛的邊境線上就能瞭解北愛的民意, 特蕾莎梅也許太忙了, 極少看到她到此走村串戶, 深入基層,所以當她的脫歐協議最需要民意支持的時候, 民意和她極為疏遠。

而脫歐時期的北愛, 也在經歷20年和平後一個特殊時期, 就在今年一月, 北愛邊境城市倫敦德里再度發生汽車炸彈襲擊, 這樣的景象似乎是在警告人們, 歷史隨時會開倒車,與暴力和對抗相關的硬邊界隨時會回到人們的身邊。

此刻, 脫歐談判陷於僵局,北愛政府持續停擺,北愛和平進程岌岌可危, 脫歐就這樣和北愛的歷史和現實糾纏在一起。

從貝爾法斯特到倫敦,從倫敦到布魯塞爾, 人們在聽厭了政治家的爭吵同時, 有多少人切實意識到北愛和平本身的脆弱,和北愛民眾對於硬邊界的深切恐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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