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祕密警察的五天:搞垮監控系統順帶把自己變成了通緝犯

我当秘密警察的五天:搞垮监控系统顺带把自己变成了通缉犯

作者 | 小田、關山

網絡上曾經流行過這麼一張照片:英國作家奧威爾故居前所安裝的攝像頭,告示寫著:“24小時運作”,和作家筆下時刻監控人民的電幕異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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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奧威爾來說,一個好消息是,這圖是攝影師Steve Ullathorne通過後期合成製作的,他故居門前並沒有這攝像頭。不過,根據BBC的說法,英國的CCTV監控網絡之大,位居全球前列了。

在奧威爾家門前“裝”攝像頭,這諷刺意味不言而喻。那麼,如果政府把一套監控系統命名為奧威爾呢?

沒想到還真有人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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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款以奧威爾命名的遊戲,玩家會操作一套同樣叫做奧威爾的監控系統,來調查“恐怖組織”

我在遊戲中加入到“The Nation”的監控隊伍中,工作就是操作這套奧威爾監控系統,查出恐怖分子。

偵查還是羅織罪名?

一開始以為,“The Nation”是個像大洋國一樣的極權國家,沒想到完全不是。它和現實沒有多大區別,看上去還是個發達的民主國家,人們日常生活看似挺豐富,還能集會抗議。

和我們一樣,“The Nation”的國民也每天離不開互聯網,愛泡社交媒體。 “The Nation”也喜歡稿人臉識別和天網式安全,下面這畫面是不是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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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奧威爾系統也沒老大哥的電幕那麼神,監控運作全靠龐大的數據抓爬和入侵技術,它還是個“活雷鋒”——整個監控計劃都在地下進行。監控人員通過公開線索去找資料,上傳檔案分析,還有拿到電話、銀行賬號、電腦編碼等,方便竊聽到更多信息。操作起來酷似最近熱議的電影《網絡謎蹤》,一步步通過網絡上的個人信息拼貼起事情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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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即時監聽到電話通話

上班第一天,我便接到一項重要任務:調查一宗發生在自由廣場的炸彈恐襲案,要阻止新的襲擊並且查出真兇。

隨著我的調查鋪開,嫌疑鎖定到一個社會團體“思想”上。有意思的是,“思想”官網主頁上是一句奧威爾的名言:“假如自由真有什麼意義,那應該就是指把人們不想聽的說給他們聽。”而奧威爾系統的界面上,則是政治家Courtney說的:“自由的代價是永恆地警覺。”

兩句話代表著兩種完全不同的價值觀,也是遊戲設定中矛盾的二元。

“思想”由一個大學傳媒專業的學者創立,成員有學生、藝術家、崇尚自由的黑客,也有受體制壓迫者,他們搞網絡博客、讀書會,也組織集會,簡直是“異議團體”的標配。“思想”組織取名源自一首德國民歌《思想自由多》,值得一說的是,這首民歌是真實存在的,據傳最早在18世紀的傳單中出現,其後譜寫成歌,旋律輕快,頗有感染力,也曾被用於反抗納粹。

點擊聽歌,演唱:Pete Seeger

不過,除了批評政府的技術集權,這個提倡非暴力的團體似乎沒有什麼危險——我上司卻把它定義為恐怖組織。當抗議現場出現暴力時,創辦者還在博客上討論起這個問題,並強調思想的自由並非為所欲為,更不能攻擊他人,但他的非暴力反思在系統上卻被識別為危險行動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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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解讀模式比比皆是。例如最初監控的畫家,曾在一場抗議活動中襲擊警察,因此留下了案底,官方媒體以“這女人是恐怖分子嗎?”為題撰文,一頂帽子蓋下來,但竊聽其電話得知,她的攻擊是保護同伴的自衛行為;又或者黑客在郵件裡寫,“我對政府沒有愛”,則被系統分析為反政府主義。

隨著監控對象被捕甚至死亡,我的工作意義被動搖了,如其說我是在偵查,不如說是羅織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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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的工作套路是“大膽假設,有罪推論”,他早已設定好偵查方向——監控對象一定和爆炸案有關,關鍵是找動機、找罪證(通常是反對言論或和嫌疑人過從甚密)。我只能在這個框架裡做填坑題,遞交信息,不能有自己的分析和意見,宛如一部答題卡塗寫機。如果信息偏離任務方面,還會遭到上司臭罵或反問你,這值得相信嗎?

更令人不安的,是秘密審訊制度。

從各方信息看,這個國家都是個法治國家,但通過我收集情報而被捕的人,卻不需通過一般的法律程序,不能會見律師,以要挾其親人來套口供,甚至無需開庭已經幾乎被斷定有罪。可見,我的工作其實早已超出偵查,只要我收集的料足夠,這份檔案將經由電腦系統去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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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時,不僅不能見律師,還馬上拿出嫌疑人家人來套口供

當危險是真實的,你還會反對監控嗎?

可是,這些監控對象其實也沒有最初想的那麼清白。

炸彈的確是存在的,也害死了無辜的人,而且炸彈還真的和“思想”組織密切相關,這個一開始處處宣揚非暴力的組織,其實也會為達目標放下原則。難道我的良心都白痛了?

奧威爾的遊戲設定,毫無疑問是在影射斯諾登所曝光的“稜鏡計劃”。這是一項由美國國安局發起的計劃,是911事件後的恐怖分子監聽計劃的升級版,政府可以到各大互聯網服務供應商的服務器獲取資料,參與此計劃的公司包括Facebook、谷歌、雅虎、蘋果等——不過計劃曝光後,這些公司全都否認“稜鏡計劃”的存在。

現實世界的設定可比《1984》複雜得多,《1984》是完全的極權國家,人民不僅被監控,更被奴役。但遊戲中的世界,以及現實中那些聲稱用技術反恐的國家,似乎並沒有那麼糟糕,你可以自由地上網、可以有藝術活動、在被容許的範圍內抗議一下也沒關係。

那麼,活在其中的人會不會也願意用部分隱私和自由,來換取更低的犯罪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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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遊戲裡的官方數據顯示,犯罪率真的下降了,而我作為監控系統的一員,在依靠監控成功拆除炸彈後,確實能獲得強烈的正義感和滿足感。上司也在利用這種感覺來引導我,當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藝術家被審問後,上司反問我:“難道你會更願意不去救這些人嗎?我們在做正確的事。”

我被迫塞進了一個思維的圈套:

讓一個人或幾個人承受秘密審判和拆除炸彈救更多人之間,必須作出選擇。

當工作到第五天時,我面臨一個更大的選擇,“思想”組織的人直接來策反,希望我當斯諾登,這時候“思想”組織和奧威爾系統的存亡,就看我如何抉擇。

在斯諾登洩密後,關於他是國家敵人還是英雄,我們要隱私還是要安全的討論爭持不下。遊戲裡,我的選擇同樣會帶來兩個截然相反的結局,個人命運亦必然捲入其中。

如果我選擇繼續兢兢業業調查“思想”,最終我會把這個“恐怖組織”一網打盡,成為人民英雄,而奧威爾系統——在之前已經被黑客曝光於眾了,也因為在此案立下大功,從地下轉到地上,成為維護安全的重要設施。

那麼如果我倒戈向“思想”,把主導奧威爾系統的高層黑幕曝光出來,那麼高層下馬、奧威爾系統被叫停,而我則成了通緝犯。

兩個結局看似截然相反,但關鍵一腳其實都與遊戲貫徹始終的隱私和自由無關,只與最後呈現於公眾的結果的好壞有關——監控有效則大力推廣,系統腐敗則叫停,

這是不是暗示著不管如何選擇,隱私權和自由都是難以獲得的,甚至公眾根本不在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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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戲中也處處可見輿論操縱的情況,當官方媒體把“思想”定性為恐怖組織後,其官網被死亡恐嚇包圍

上面兩個結局解鎖的技能分別是“2+2=5”和“Doublethink(雙重思想)”,字面上即可感受到遊戲設計者的想法。不過,遊戲還有另一個結局成就“Thoughts are Free(思想自由)”,這放到後面再說

“為了人民的安全”

“感謝你,為了保障國民的安全”,每次登入奧威爾系統,都會出現這句話,給我這個監控者打氣。

此外,我的上司也很愛用這個說法,每當你上傳了一些重要資料,或者令監控對象置於危險時,他就會說,這是為了安全、我們救了那些人、國家安全就靠這個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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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細節上卻處處透露出這光環的虛偽。

當我的疏忽導致嫌疑人跑掉後,上司馬上顯得暴跳如雷,“不如你來坐我的位置?”、“我不想失去這份工作”。

可見他在意的,從來都是自己的工作,而不是人民的安全。後面的發展也讓我大致理解他的“精神緊張”,在奧威爾系統裡,每個員工都同樣被監控著,而且隨時可能送命——上司身份被黑客曝光後,便在家中離奇死亡。

而主推這一計劃的高官,則一直在強調我們要證明“奧威爾系統在保護人民”、“人民的安全就依靠它了”,如此自說自話,到底還是想用“職效”來證明這套監控系統的正當性。

發展到後來,更曝光出政府內部的黑幕,當我想追查時,高官直接唬我:“你想因成為叛國者而被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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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為了國家安全,理所當然應該追查所以可能的線索,並上傳到系統,可是當線索觸及到高層利益時,就徹底變味了,高官的恐嚇更透露了另一層含義:權力所有者有辦法讓威脅自己的人,都變成恐怖分子或者

叛國者

從這個角度看,又回到了一個老話題裡了,技術可以是中立的,但使用技術的人不是,當權力對技術的使用不受監督時,問題必然產生。這也是遊戲中抗議者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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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有人說:“你沒做見不得光的事,那怕什麼被人看到?”可是,有哪個持這一觀點的人,會願意把自己的一切公開在網絡上?

其實,我們不需要經過如何精密的論證,都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我們都需要隱私,背後的眼睛會令人不悅。

在遊戲中擔任監控者,你就會明白,即便工作目標是追蹤罪犯,你依然會興致勃勃地想窺視他們的私生活——就像你工作間隙去刷淘寶一樣。至於當監控者為了完成上司的任務或者為了個人利益時,你“見得光”的舉動也可能被解讀成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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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客把主推監控的官員PS成這樣

更重要的是,即便監控系統只是在默默收集資料,不對你做任何事,都已經對你的自由造成影響。因為擔心監控,你可能會變得疑神疑鬼,哪怕是一對一的網絡交流,都有很多話不敢說不敢評。

遊戲中可見,儘管奧威爾系統是秘密計劃,人們也會自覺擔心自己被當成恐怖分子,一個藝術家在網絡發言後,朋友會主動來勸她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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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解鎖“思想自由”的方式在哪裡?

通過黑入“思想”創辦人的電腦,我會發現他曾經參與奧威爾的項目,並且留下了圖中這段話,他直接點出了奧威爾系統的問題:“在這個系統中,調查者某種程度上把每個人都當作可疑的,把他們的喜好/癖好都往“真相”上面靠。 沒有看到事情的全部,沒有看到人本身,就給人們打上了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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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告訴我,我自己其實也在被監控之中,系統同樣會對我進行有罪推論,並且一一記錄在案。如果我能持續地上傳我自己的資料檔案,將解鎖第三個結局:

把整個監控系統公諸於世,在民眾的抗議下,政府最終會取消這個監控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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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結局也沒想象中完美,當我重複玩了多次後,終於發現了一個殘酷的現實:如果我選擇忠於政府,那麼我將成為反恐英雄;如果我選擇投靠“思想”,我將成為民主英雄。但如果我堅持真相,一邊舉報“思想”成員放炸彈,一邊曝光監控計劃,我就只能變成通緝犯。

最弔詭的是,即便在奧威爾系統被叫停的結局裡,最後一個畫面依然是我自己被記錄在奧威爾系統上,

我唯一能做的操作,便是把自己的資料上傳到系統裡......

-老大哥正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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