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賺不了幾個錢,為什麼還要回到大城市?

多賺不了幾個錢,為什麼還要回到大城市?

一個故事:

千年前的盛唐,一位“帝都北漂”,用一場行為藝術開創了唐詩的一個新時代。

一道測試:

你選擇哪種生活?A:收入5萬,周圍人3萬;B:收入10萬,周圍人3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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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前的一天晚上,我在一家小飯館吃飯,臨近春節,時間又很晚了,店裡只有我和服務員兩個人,默默看著飯館裡的電視。

不是電視劇,而是一部講述加拿大三文魚洄游奇觀的紀錄片。

這種魚幼年在淡水中的長大,成年後入海生活,而在它們短暫的一生中,最偉大的壯舉是它們生命的最後半年,從大西洋溯河而上,回到它們出生的地方產卵。

這是一段艱難的旅程,沿河逐階而上,途中有一個個的小瀑布,魚兒只能不停地跳躍,就像中國的鯉魚跳龍門一樣,即使跳上去了,還必須拼命地向前遊,才不被水衝回去。

大部分的魚都在途中筋疲力盡而死,或成為飢餓之熊的午餐,只有少數幸運者能成功完成這幾千公里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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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文魚洄游的勵志故事,俞洪敏老師講過,不過放在春節前看到,總是讓人疑心電視臺是另有暗示。

比如這家飯館第二天就要關門了,那個服務員也要回安徽老家。我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想了想,說:

“不一定什麼時候,也許就不回來了。”

可我相信,他十之八九還是會回來的。因為這裡有一樣東西,家鄉沒有。

2

不知道為什麼,這部紀錄片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一本書,名字記不得了,講的是唐代那些偉大的詩人們,在長安這座偉大的城市裡,發生的故事,其中印象最深的,是陳子昂兩進長安城。

還記得中學時學過的《登幽州臺歌》嗎?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沒錯,陳子昂正是它的作者。本是一位小鎮青年,以打架勇猛聞名,在成為真正的老大,街坊四鄰找不到敵手之後,他陷入了迷茫:難道我這一輩子就要在這個小地方混下去嗎?

有人告訴他,去長安啊,那裡人才濟濟,還怕沒有自己的發展空間嗎?

是的,帝都長安城,那個天下所有希望展示才華與理想的少年人,共同嚮往的地方。

李白眼中的長安少年是這樣的:“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盡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帝都的少年喜歡騎白馬,踏銀鞍,在金飾市場shopping,在胡姬的KTV裡happy。

可長安城只愛讀書人,不喜歡武夫。於是,這個十七八歲還不識字的小鎮古惑仔,決定棄武從文,苦讀詩書。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這是詩人孟郊衝榜成功後的欣喜,也是所有讀書人想像中,長安城會給他們的“奶與蜜”。

可是,長安不僅有成功者的“春風得意”,更多的是失敗者的“失意而退”,陳子昂第一次科舉考試,落第了。但他倒並不那麼桑心,因為機會看上去還是很多滴。

長安城對於詩人而言,就像現在的北京對於媒體人和互聯網人,深圳對於創業者,上海對於500強金領一樣的吸引力。陳子昂回到了四川老家,繼續埋頭苦讀,準備他的第二次進京趕考。

可下一次,迎接他的還是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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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沒有回家。

就像另一位詩人常建落榜後的感受:“恐逢故里鶯花笑,且向長安度一春。”回家幹什麼呢?連老家的鶯花都會嘲笑自己的落魄啊,不如在長安再住上一年吧。

陳子昂在長安城終日閒逛,卻並非無所事事。他拿出少年時的“任俠”,終於創造了一次不是機會的機會。

這一天在集市上,他看到有人以一千兩的天價賣胡琴,圍觀者水洩不通。他忽然冒出個Idea,立刻買下這把名琴,並當場宣佈,將於次日在長安宣陽裡中心上演名為“幻樂一場”的個人名琴趴體,遍邀長安豪貴赴宴,門票全部free!

第二天,整個長安城都轟動了,都想聽聽這天價名琴倒底是個什麼天籟之聲,早早進入宣陽裡中心搶位子,日上三竿,已是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

陳子昂見人來得差不多了,走向几案,緩緩捧起古琴,只聽“哐哐哐”幾下子,古琴被他摔得粉碎。

眾人面面相覷之際,陳子昂開始痛心疾首地批判現實:“我是蜀人陳子昂,寫了那麼多好文章,閱讀量只有區區幾十個,而這種‘男人聽了沉默,女人聽了流淚’的靡靡之音,卻讓大家趨之若鶩。難道這就是長安人嗎?請不要辜負這個時代!”

接下來,他便乘機將自己的詩文傳遍在場者。

幾日之內,“陳子昂”這個名字刷爆了長安朋友圈,一直刷到武則天的眼前。

開啟詩歌盛唐時代的一代宗師,從此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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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成功的行為藝術,至少開創了演唱會摔樂器的先例,可它也只有在長安城這個神奇的地方,才有人買單。

這裡遍地都是尋找機遇的天才,到處都是天使投資人,這種環境裡,才有人肯看一看他的詩。如果是陳子昂出生的小鎮,人家只會把他當成瘋子。

這裡最喜歡有想法的年輕人,而且年輕人狂妄一點,更會有人捧場,王翰詩云:“長安少年無遠圖,一生惟羨執金吾”。

這裡有繁榮的盛世帶來的驚人購買力,杜甫詩云,“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

長安是一個有魔力的名字,令每一個詩人產生了濃厚的長安情結,李白詩云:“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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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像陳子昂這樣具有網紅氣質的詩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詩人的生活並不那麼如意。杜甫出身北方大士族,在長安十年奔走獻賦,始終貧困而不得志。

而另一位網紅詩人李白,一開始混得也不怎麼樣,索性離開長安,在外圍積攢了足夠響亮的名氣,苦熬到皇帝宣召,把“李白進長安”變成一次事件營銷。

唐代的詩人大部分都是士族子弟,有田有房,如果在家鄉,小日子相信差不到哪兒去。

就像今天漂泊在北上廣深的年輕人,薪水單上的數學雖可觀,可扣掉高昂的房租交通生活成本,跟在家鄉當公務員的同學也相差無幾。論8小時之外的精神生活,在網絡發達的今天,差別也沒有那麼大。

為什麼唐代詩人對長安那麼衣帶漸寬終不悔?又為什麼今天的我們對大城市同樣情有獨鍾呢?

這就涉及心理學上的一個問題:我們的幸福感有多少源於周圍的環境,又有多少源自自身的收入?

6

美國的行為經濟學家薩拉•索爾尼克(Sara J Solnick)和戴維•海明威(David Hemenway)做過一個關於“相對收入與絕對收入”的實驗。實驗參與者要回答這樣一個問題:

“你喜歡下面的哪一種生活環境?

A:一年掙5萬美元,你周圍的人一年掙2.5萬美元;

B:一年掙10萬美元,而你周圍的人一年掙25萬美元?”

美國的參與者大部分選擇前者,所以研究者的結論是:影響幸福感的關鍵因素是相對的社會地位,而非絕對收入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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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這篇文章貼到微博上時,評論區一片反對聲。我索性在我的粉絲中也做了一個小規模的測試,結果完全相反:大部分人選擇後者:寧願處於相對弱勢社會地位,也要追求絕對的高收入水平。

這個選擇和那些漂泊在北上廣深的人何其相似,寧願進入貧富分化嚴重的城市做一箇中下層小白領,也不願在收入差別沒那麼大的家鄉做一個優越感更強的公務員。

為什麼美國人的選擇和中國的一二線城市的年輕人相反,卻更接近那些留在家鄉的人呢?

這就是這個實驗被後人批評的地方——沒有考慮階層固化的問題。

美國的階層固化已經非常嚴重了,既然年掙10萬的人,很難通過自己的努力進入25萬的行列,那麼他們就會覺得,還不如當一個年收入5萬的人,享受和2.5萬年收入的人生活在一起的優越感。

而中國社會的階層固化還不那麼嚴重,特別是一二線城市,人們還有很多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進入更高的階層。

這是唐代的詩人對長安趨之若鶩的原因,也是我們一年一度從家鄉回到大城市的原因之一。

人生,有時是順流而下進入廣闊的天地,有時是逆流而上尋覓重啟的新生。

在經歷了春節返鄉的“Reset”鍵之後,一度被打亂的中國一二三四線城市的生活節奏又開始重啟,大部分人又絕然而然地迴歸了原本的軌道,對“每一條你所走過的路,其實都是你的人生必經之路”這句話,多了幾分理解。

回鄉路上,最開心的是風景;回城路上,最重要的是希望。

這是2017年開工第一篇,我想說的就是那個叫“希望”的東西,那個讓三文魚冒死洄游的東西,讓小飯館的服務員還會回來的東西,讓陳子昂滯留長安不歸的東西。

希望雖稀缺,但依然存在。

文章來自職場心理類微信公眾號:人神共奮(ID:tongyipaoc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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