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之輩》:馬嘉旗對眼鏡說,你要的尊嚴我熟悉

《無名之輩》:馬嘉旗對眼鏡說,你要的尊嚴我熟悉

饒曉志導演的電影《無名之輩》豆瓣評分8.3。

笑到哈哈哈。

除了章宇說的是貴州正宗方言,陳建斌、任素汐、潘斌龍、王硯輝…的南腔北調,別有一番雜拌串串香味道。

好比多數人對寶島普通話的沉溺,好比任素汐的《胡廣生》無意就循環單曲。

這些帶入,使你看到了一座用笑料和荒誕藝術編織的舊時小城風乍起,皆因一個手機店被搶的事情。

是昨天?好像比昨天更久遠。

看到後頭,笑是肯定笑不出來了。越來越像悲劇,和悲劇的魂靈。

得沉思會兒。

《無名之輩》:馬嘉旗對眼鏡說,你要的尊嚴我熟悉

1.換個活法

有20幾歲的看《水滸》要靠拼音嗎?

有。

他就是剛進城的小夥胡廣生(章宇飾)。

他曾經撿了根死蛇,說是憑一己之力打死的。所以人稱“眼鏡蛇”。喊久了,省略為 “眼鏡”。

眼鏡文化不高,尚武,脾氣暴。所有觀念來自《水滸》和俠客電影。

他一門心思要當“大哥”,湊不齊一百單八,有一個李大頭(潘斌龍飾)在側也不錯。

最讓眼鏡淘神的是要隨時提振李大頭信心,好老老實實跟他幹。

而李大頭最淘神地不是給眼鏡當下屬、保姆兼廚子。而是眼鏡一點就著,惹事生非是家常便飯。他要拉架,平息事態。

他們組合頭盔俠,相互操著心。

鄉下待不下去了,去城裡換個活法。

眼鏡秉承“起步要穩。不著急,一步一步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的戰略。

帶著大頭搶了廣順路手機店後逃離現場。

他們慌不擇路,翻窗躲進了素不相識的馬嘉旗家。

眼鏡說搶來的手機賣了每人可分10萬。先換裝備:摩托車、頭盔、槍和子彈。

李大頭則兩眼放光,小九九馬上盤算完畢。

六萬裝修,三萬送彩禮,一萬買棒棒糖給真真(馬吟吟飾)。

真真是李大頭單方面承認的女朋友,也從鄉下出來,在夢巴黎當按摩女。

眼鏡很煩李大頭,叮囑他莫要只想到娶親,男子漢要做大事、做大事、做大事。

但李大頭總是心不在焉,說三遍也不管用。

其實,眼鏡不知道,李大頭跟他,不是因為信了他的牛皮,而是他早就知道眼鏡蛇是撿來的死蛇。

跟著他是希望能快快找錢,李大頭的大事就是娶真真,回鄉下過踏實日子。

李大頭缺心眼(不然也不會跟他)。但勤快老實,樣樣都還行。

打劫是一時糊塗,講義氣幫朋友。

不打劫憑手藝吃飯也錯不到哪裡去,只不過攢錢速度要慢些。

他太喜歡真真,只有錢來得快一些,他才能快一些達到目的。

眼鏡混過了義務教育階段,除了認識人民幣,腦子裡只有錄像廳看來的蜘蛛俠蝙蝠俠鋼鐵俠神鵰大俠和梁山好漢打家劫舍的那一套。

換個活法自然不會是去打工,踏踏實實幹活,而是搶劫了。

你說他是糊塗呢,還是糊塗呢?

反正是走偏了方向。

巴爾扎克說過,沒有思想上的清白,也就不能夠有金錢的廉潔

未發矇,心智未開,筆直跳巖,還以為是為夢想而搶劫,註定作死。

不過還有救,那就是他還有些善良和自尊的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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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遇到馬嘉旗

出了車禍後,馬嘉旗坐了輪椅,從閻王殿回來,有了底氣。一副鴨子死了嘴殼子硬的架勢。

她一張口,抵得過千軍萬馬。

隔著防盜門就把油頭粉面老不正經的房東王順才(呂維孔飾)洗刷得抱頭鼠竄。

兩個劫匪闖到馬嘉旗家,她好奇他們的長相,說天熱,你們把頭盔取下來。

眼鏡說按江湖規矩,取了頭盔,他們已經暴露,要滅口。

只要馬嘉旗聽招呼可以保一條小命。

馬嘉旗乜斜著眼睛盯著眼鏡和大頭。

我是嚇大的?

眼鏡認為是馬嘉旗不明白眼下他是“大哥”,掌控局勢的是他。

於是進一步詳細說明了滅口相關事宜。

馬嘉旗本著你兇我比你更兇的原則,破口大罵兩個 “憨皮”。

眼鏡說一句,馬嘉旗接一句。針鋒相對,寸土必爭。

畢竟這是馬嘉旗的家,眼鏡表現出少有的耐煩:你態度好點,不要太不尊重人了。

馬嘉旗差點沒笑出來。

在我面前充“大哥”?豬鼻子插蔥裝象蠻,永遠不服。

大頭翻出藥箱,要給眼鏡受傷的腿拔釘子上藥。

眼鏡問馬嘉旗,那個藥痛不痛哦?

馬嘉旗很肯定:不痛。

大頭把酒精、藥粉撒到傷口上,眼鏡痛得幾次鯉魚打挺。

馬嘉旗白眼翻到天花板:咋個恁個怕痛喲。

又是一副鄙視的口氣。

眼鏡忍無可忍,收起假慈悲,“老子一槍打死你信不信。”

槍對準馬嘉旗。大頭拉住各種勸。

馬嘉旗沒事兒人似的。

那種淡定,眼鏡看到就元氣大傷。

其實眼鏡理解錯了,馬嘉旗在琢磨他手裡的槍是不是真的。

何不讓他給自己一槍,結束這個坐輪椅生不如死的日子。

哼,日子不饒我,我也不想饒過這個鬼日子。

眼鏡還在耐心強調:你遇到我們這種殺人如麻的悍匪,也是你不可多得的人生經驗。

你好好配合我們,我們避過風頭就走。

馬嘉旗抬抬眼皮:不配合又怎樣?

氣得眼鏡霸氣側漏出粑粑:老子給你臉了是不是?

我忍你好久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馬嘉旗每個字都帶尾音,前臺那種,態度超好:那就開槍訕。

眼鏡從孃胎露面,就沒有碰到過這種油鹽不進的女人。

馬嘉旗似笑非笑補刀:賭你不敢開。

眼鏡要撞牆了,槍口對準馬嘉旗腦門吼。

我數三聲。

三!

馬嘉旗早就不想活了,聲音吼得比他還大。

二!

一!

眼鏡懵了,方寸大亂,丟槍,跳起八丈高:瘋婆娘、瘋婆娘。

這就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估計被他訓斥慣了的大頭心裡會酸一句:你眼鏡也有煸幹海椒,被嗆得遭不住的時候哦。

眼鏡虛張聲勢,馬嘉旗氣勢如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眼鏡的大哥尊嚴在馬嘉旗面前土崩瓦解,算個圈圈。

馬嘉旗像一副中藥,退了眼鏡的虛火,他有點清醒了。

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自有強中手。

還悍匪,還殺人如麻,自己連個殘廢都搞不定。

他垂頭喪氣,收拾包包要走人,跟這個瘋婆娘玩不起。

馬嘉旗打定主意要留住他們,非要他們打死她不可。

兩人一邁步她就大聲叫喚喊人。

眼鏡眩暈,在李大頭面前使慣的那一套,在馬嘉旗面前完全破功。

不靈。

馬嘉旗用必死的信念,秒殺眼鏡內心的懦弱,擊穿他的浮躁虛榮,剝去他裝模做樣的外衣。

她痛痛快快下猛藥,把眼鏡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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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要的自尊我熟悉

更加讓眼鏡不知所措的是,突然發現搶的手機都是模型,一大包卻個錢不值。

夢想化為泡影,天崩地裂,如喪考妣。

站在窗前,眼鏡愣愣地對大頭說他想死。

笑抽風了的馬嘉旗沉默了。

眼鏡暴跳如雷她不怕,端槍指著她也不怕,但眼鏡說他想死,戳到了馬嘉旗的命門。

她也想死。

她太清楚眼鏡的絕望。

眼鏡完全搞不懂他的夢想是咋回事,現實又是咋回事。他不走打家劫舍的路,錢從哪裡來?

他是不知道,誰告訴過他。

那些漫長的道理對他來說,極具稀缺性。

眼鏡回到他的思路。

他要去找那個營業員算賬,要把模型還回去,說要找回尊嚴,血債血還。

他罵那個營業員明明曉得是假的,看到我們拿大錘砸了半天櫃檯也不曉得說一聲。

模型還用玻璃罩起啥子意思,耍老子是不是?

這個話說得很是好笑,你搶人家東西,人家還要服務周到蠻?

還要指點你咋個才搶得到位,搶得舒服,搶得乾淨蠻?

不曉得眼鏡是個啥子心態,腦殼是不是有包。馬嘉旗嘲笑他是有根據的。

萬事賢愚同一醉,各自修行不相通。認識有斷層的各各人群,語言有時候是無用滴。

馬嘉旗執著自己的目標:要走先把我殺了,當練個手。

此時電視新聞又報料,網友評眼鏡和大頭是智商負數的年度最蠢劫匪。還惡搞了一段視頻。

本來眼鏡搶手機店除了搞錢,還想模仿蜘蛛俠蝙蝠俠鋼鐵俠神鵰大俠製造點眾人對他們的敬畏和佩服。

結果完全背道而馳。

眼鏡開始嚎叫,又哭又鬧。幾乎與學齡前兒童一樣在地上打滾賣踹。

他已經不是要去手機店找營業員算賬,而是要去砸電視臺了。

大頭把眼鏡摁在地上,以免他衝出門。

眼鏡大喊,犯法槍斃老子都認帳,為啥子要侮辱老子啊?

從挫敗到悲憤,夢想莫得就算了,還被嘲弄,自尊何在,以後如何面對父老鄉親。(恐怕父老鄉親要拍手稱快。)

眼鏡的玻璃心碎一地,被踩成渣渣。

當了劫匪到哪裡去找尊嚴,夢想破滅是早晚的事情。

他以為城市可以按照他理解的蜘蛛俠蝙蝠俠鋼鐵俠神鵰大俠的方式一步登天,一夜暴富。

眼鏡不知道城市文明的允許值比他腦瓜裡裝的範圍要狹窄許多,並將碾壓校正他的脫規行為。

等著眼鏡和大頭的將是蹲監和坐牢,而不是什麼佩服和敬畏。

關於這一點,他們這一刻明白了。

還好,路還長。還有時間讓他們補課、折騰和扳命。

關於第二點,如果他們努力,也會明白。

如果你想獲得你要的東西,那就讓自己配得上它。信任、成功和欽佩都是靠努力獲得的。”(《窮查理寶典》P009)

《無名之輩》:馬嘉旗對眼鏡說,你要的尊嚴我熟悉

始終往前走,以為把“過去”扔在了身後,沒想到在前方又遇見了“過去”。“過去”如影隨形,看個電影就會碰到。

很是納悶。

原來,誰也不只是旁觀者,去嘲笑誰們。

誰敢說自己素質裡沒有混合幾個比特眼鏡、大頭、馬先勇、馬嘉旗、馬依依、高明、高翔和劉五身上那些靠譜和不靠譜的東西。

那是來時的痕跡,像綢衫遮蓋下的破襖,是有些扎眼,不過沒關係。

不必逃避,不必深陷其中,也不必掙扎其間。

或可以好好想想。

或這就是《無名之輩》主創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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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眼鏡的貴人

馬嘉旗冷冷地看著疾風驟雨過後,孩子一樣抽泣呻吟的眼鏡。

過於凝神,她忽然小便失禁。

她不能動,但傲骨錚錚,聲嘶力竭地嚎叫不準大頭動她。

大頭和眼鏡放下剛才的情緒,用毯子矇住馬嘉旗,給她換了尿不溼。

馬嘉旗認為自己一點尊嚴也沒有了,像癟了的氣球,央二人做點好事,幫幫她。

眼鏡意會:我幫你,死前想做點什麼?

然後,眼鏡和大頭費勁地幫馬嘉旗擺出各種又哭又笑的動人姿勢拍照。

馬嘉旗很滿意。

她還不知道眼鏡的大名。

你叫胡廣生? 認識下,我叫馬嘉旗。

她用告別人世的口吻請眼鏡抱一哈自己。

馬嘉旗是眼鏡的貴人。

二人雖然一直針尖對麥芒溝通不暢,但一個不要命,一個不怕死。

在某一個時間點上剎那接通,燃起一盞路燈。

這路燈,就像偶然看到書裡一段話被擊中,是好久想說且意思全部到了,就是不能一下說清的話。

馬嘉旗拽出眼鏡久違的善良,喚醒他真正的自尊。讓他從這裡重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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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簡筆畫

因為眼鏡離開時沒有打開煤氣,馬嘉旗睡醒了。

她望著眼鏡貼在對面牆上的簡筆畫,悲從中來。

畫中二人牽手,正飛過西山河的那座橋。

眼鏡把馬嘉旗畫得大大的,把自己畫得小小的。御筆:我想陪你走過剩下的橋。

其實,馬嘉旗不悲,是歡喜。

魯迅先生說:野薊經了幾乎致命的摧折,還要開一朵小花。(《一覺》)

馬嘉旗心裡升起了暖陽,有了生的勇氣,再也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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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圖片源自網絡,謝謝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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