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平城舊事》之白登七日

劉邦站在白登山上,在白登山上能夠清楚地看見那座城。那座叫做平城的城後來又改過很多名字,現在叫大同,以後可能不會變了。如果劉邦能在白登山上站夠兩千二百一十八年,他就能看到我正在大同城裡寫他的故事,然後他就會做出一些回應,有可能是賞我個官兒噹噹,也有可能是砍掉我的腦袋。但是如果讓我當官兒,我一定會比蕭何韓信他們幹得好——他們兩個連自行車都不會騎,怎麼能有比我還高的工作效率呢?!

我說的是兩千二百一十八年以後的事情,可以很輕鬆,但是在劉邦站在白登山上的時候卻不是這樣。那時候劉邦看著山腳下密密麻麻的匈奴兵,滿嘴都是大燎泡,覺得自己有一點兒腦水腫的症狀。現在是冬天,也是劉邦被困在白登山上的第四天,山上颳著從北方大漠而來的風,那風裡裹挾著大漠的砂石,簡直能把牙齒打掉。劉邦身上披了好幾件皮大衣,有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也有活人身上扒下來的。作為一個皇帝,按道理是不能做穿死人衣服這種晦氣的事的,但是現實就是這個樣子——如果都穿活人身上扒下來的皮大衣,那麼就會再凍死一大批人,勝算也就更渺茫了。

劉邦的寒意從骨頭裡面冒出來,穿多少皮大衣都抵擋不住。他的牙齒咯咯地響著,這說明他在發抖。但是讓手下知道真龍天子帶頭大哥都怕了,人心就一定會散掉,隊伍也就沒法帶了。於是劉邦就把舌頭墊在牙齒中間,這樣不會讓牙齒髮出響聲,但是會很疼,所以劉邦的表情每隔一會兒就會抽搐一下,就像得了面神經失調一樣。

山下的那些野蠻人久居漠北,覺得這裡的氣候就像三亞,就高興的不得了。他們分成三個班,不當班的就光著膀子圍坐在篝火旁,一邊吃著烤牛肉。一邊喝著黍米酒,一邊唱著家鄉的歌跳著家鄉的舞。而當班的那些人就舉起鋒利的長矛對著白登山上,看見有人露頭就厲聲喝道:口令?!如果答不上來,就會被他們用長矛一下就扎個透心涼。

如果我是劉邦,我當時心裡想的一定是:他媽的,這下玩兒大了!這他媽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拉上糊糊了!

劉邦很無助,那時候佛教還沒有傳入中國,耶穌還沒有降生,伊斯蘭教也沒有成型,他不能向佛祖、基督和先知求助。他手下的張良倒是道門中人,可是張良只會話術不會法術,也沒有什麼卵用。劉邦幾乎要哭出來了。

乾巴巴的陳平這時拽了拽劉邦的衣袖,說:陛下,風大,咱換個地兒說話吧。劉邦的臉又抽搐了一下,表情很嚇人,但那不是因為他要砍掉陳平的腦袋,而是咬到了舌頭。

劉邦和陳平走進了大帳,陳平在火塘前面蹲下來搓手,劉邦就滿地轉磨磨,誰也沒有開口。劉邦轉悠了半天終於停下來,說:你有招兒沒有?劉邦說話的時候陳平正在吃剛剛從火塘裡扒拉出來的一個烤土豆(這個是我胡說的,因為土豆16世紀以後才傳入中國。而且其實所有的事情我都是在胡說,因為我並沒有在現場,只有想象力),那玩意兒很燙而且不好往下嚥,所以陳平張開黑乎乎的嘴含糊地說:撤退啊。

黑嘴頭的陳平含含糊糊的這句“撤退啊”到了劉邦的耳朵裡就成了“行賄啊”,作為一個街頭流氓出身的皇帝,劉邦當然懂得行賄是什麼意思,於是就追問:給誰?給啥?怎麼給?

陳平已經把那塊燙嘴的烤土豆嚥了下去,胃裡暖烘烘的,這讓他的思路清晰了一些。他考慮了一下,就作出瞭如下答覆:

1、首先,我們要針對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來做工作,這是因為匈奴人怕老婆而且女人頭髮長見識短。

2、其次,根據匈奴人生活的地域氣候特徵和生活習慣,建議送化妝品。因為歐洲人還在種葡萄,印第安人和高麗人還住在山裡深處,來不及發明化妝品,所以我們大漢朝的化妝品絕對是國際一流的。而且什麼狗頭金羊脂玉這些寶貝都出在人家的地盤兒上,人家才不稀罕這些玩意兒。

3、第三,要讓女人去送,而且要漂亮女人。因為女人之間會比較好溝通,而且漂亮女人在社交上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劉邦點點頭,又提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如果人家拒絕怎麼辦?!

陳平說:要威脅她,如果她拒絕,我們就給她老公送美女。那樣一來她老公就會不重視她,把她打死吃肉也是有可能的。

劉邦又點點頭,繼續提出更重要的問題:那要是都失敗了呢?

陳平說:夫子曰,該死球朝天!

劉邦不點頭了,把手一拍說:對!該死球朝天!弄他孃的!

劉邦安排了兩個最漂亮的姑娘,抬著一筐胭脂香粉蛤蜊油就下了山。山下那些凶神惡煞的匈奴兵看見漂亮姑娘過來,問明瞭來意以後就放行了。不但沒有搜身,而且還主動帶路領著她們到了匈奴頭頭兒老婆的營帳跟前。沒事兒的匈奴兵看見營裡來了兩個漂亮姑娘,就紛紛尾隨,形成了一支龐大的隊伍。

兩位姑娘見到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一點兒也不緊張,把東西放下說:這是我們孝敬您的,東西多少是個意思,請您不要嫌棄。

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也是個通情理的人,說:有什麼事兒求我,你們就直說吧。

一位姑娘開口說:也不是啥為難的事兒,就是麻煩您把人安排的密度大一點兒,給我們留條下山的路走。

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有點兒猶豫,不知道是該斬釘截鐵地拒絕還是委婉地拒絕,就沉吟了一下。這位姑娘說:您也別為難,您要是做不了主,我們就跟您家大王去聊。剛才已經有人通知了大王,應該一會兒就到。

見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還是沒開口,另一位姑娘就挺身而出,說到:您看,我們這筐裡都是給您準備的禮物,您家大王一件兒都用不上。不是我們失禮沒給大王準備禮物,是準備了您沒發現而已。

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覺得很奇怪,就問給她老公準備的禮物是什麼。兩位姑娘同時挺胸收腹抬頭撅屁股,異口同聲道:我們就是!您現在考慮考慮,是留下禮物我們回去還是留下我們禮物回去?

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很頭疼,以她的見識很難做出正確的抉擇,那就需要有人幫助她做出抉擇,於是兩位姑娘給予了她極大的幫助。兩位姑娘的觀點是:殺死一個皇帝跟這位太太一點兒的關係都沒有,既不能變漂亮也不能變溫柔。而且自己家爺們兒如果殺死了一位皇帝,一定會特別膨脹,膨脹到有可能拋妻棄子的程度。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麼?不就是家庭嗎?!男人都沒了還能叫個家嗎?!雖然他不殺皇帝不一定能跟你好好過日子,但是他殺了皇帝一定不會好好過日子!大姐你尋思啥呢?!

事情很快有了結果,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讓兩位姑娘回去以後注意看山下的動靜,自己這邊一定會安排好,然後派專人用長矛逼著她們跑回山上去,鞋都跑丟了。這娘們兒想明白了——萬一她老公看見這倆漂亮姑娘不讓人家走了,最終的結果很有可能皇帝也跑了,自己爺們兒也跑了。

第七天的早上,白登山上下了一場大霧,有探子告訴劉邦匈奴人都湊到一塊兒去了,在山下讓出了一條路。劉邦當即力斷,帶著大家下山去了。路過匈奴營帳的時候,匈奴人頭頭兒的老婆就騎馬等在路邊,她畫了兩個無比鮮豔的紅臉蛋和一張血盆大口。劉邦經過她的身邊,衝她點頭致謝,她嬌羞的一笑把劉邦差點嚇得從馬上掉下來。於是劉邦頭也不敢回,打馬絕塵而去。

劉邦在平城裡吃了二斤黃糕一碗燉肉又喝了半斤多黍米酒情緒才算穩定下來,跟陳平說:還真他媽是不死又一年啊!後來,他再也沒有來過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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