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植物園不遠處，是337路公交車的始發站。說是始發站，其實只有一輛公交車，這輛車牌為渝BR6663的迷你穿梭巴士自從線路開始營運之日起，就伴隨著當地大石村和放牛村沿線9.8公里的居民出行。據瞭解，這條一個人的公交線路是目前主城區唯一的一個人駕駛的公交線路。
只要沒發車，車門永遠打開著，39歲的任波說，住在這山上的村民，多數都背東挑西，早點開個車門，讓他們上去歇個腳也好。
74歲的譚婆婆拎著兩麻袋菜葉子上了車，“師傅，要過年了，你休息不？”
“不休息，一樣為你們服務。”5年的時光，337路公交車就像老朋友一般，深深地扎進了大家的心底，這輛小小的公交車會溫暖大家回家的路。
全線彎多坡高，限速20公里/小時。
天不亮起床發班
為了十多個上學娃兒不遲到
最近放寒假了，駕駛員任波的心裡頭還有點空落落的。
凌晨6點，任波就起床了，簡單的洗漱和早飯之後，推開門就上班了。任何一個寒冬，迎接他的都是一股透心涼的寒氣，但他不敢遲疑，只能快速地裹緊身上的衝鋒衣，迅速地鑽進車裡，從家到公交車始發站南山植物園，合計里程有5公里，伸手不見五指的路，任師傅已經非常熟悉了。
“我家就住在南山上，哪裡有拐彎，哪裡路窄，我都清清楚楚的。”任師傅說。
6：40，公交車從南山植物園發往大石村。
天都還沒亮的清晨，自然也沒有乘客，“整條路上，也就只能見到我這輛公交車的燈光，像流動的火把一樣，在山頭晃來晃去的。”任波說。
而被任波說成火把一樣的光，在沿線10多位學生的眼裡，卻是希望之光。
1月底，學校期末考試，10歲的小丁每天早上都會提早十來分鐘在路口等著任叔叔，“這裡只有任叔叔一趟公交車，要是沒趕上，我就只能走路去上學了。”
憑著日積月累的記憶，儘管公路黑漆漆的，但任波依然對每個小朋友在哪裡上車爛熟於心：“前面丁家大院，有3個娃兒，再往前面的化工廠，還有2個……”
一路上，乘客都是小朋友，收穫的都是歡聲笑語。
“只要娃娃收齊了，我就會集中注意力朝著學校開，娃娃嘛，正是讀書的好時光，不能耽誤了他們。”任波說，每一次想到送這些娃娃上學，心頭都特別溫暖。
路邊賣甘蔗，得耐心等生意完成。
老人相約給孩子留座
發車時刻表已經印在腦海
讓任波溫暖的，還有那些乘客。
82歲的李長髮大爺住在放牛村，這幾年，大家都暗中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公交車只有一輛，但絕對不在早晚上放學高峰期去和年輕人打擠。
記者數了一下，337路公交車車上只有15個乘客座位，但人多的時候，往往要擠下三十多人，“人多的時候，背背篼的乘客自然不會和背書包的乘客擠，讓他們先上，老年乘客也會主動給上學的娃娃讓空間。”
如果你以為，讓了位置等下一班就行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因為經過南山植物園，往返於放牛村和大石村的337路公交車僅此一輛，錯過了這一趟，下一趟再回來，也許就是一個半小時以後了。
李長髮大爺告訴慢新聞記者，時間久了，大家都很理解任師傅的苦心，於是，也相約好了，早上8點之前，不出去和年輕人、小學生打擠，“我們反正時間比較多，別把最好的光陰給娃娃們耽擱了。”
質樸的話，讓人聽了感動，這也是5年多以來，任波覺得支撐自己一個人跑這條線的理由。
在南山植物園的調度室裡，有一張337路公交車的發車時刻表，坐車的乘客，幾乎都背得下來，“一輛公交車，只能定時發車，乘客定時守在路邊，這樣他們才方便。”任波說。
時速最低20公里
南山上的公交車考驗的是級別
時間來到下午3:30，從南山發往大石村的公交車，搭載著唯一的乘客譚婆婆，和她在街上撿來的兩麻袋菜葉子回家了。
譚婆婆74歲，刷老年卡，“我比好多老年人幸福，從我開始用免費卡，南山就有了家門口的公交車，坐車都是免費的。”
說到這裡，任波突然提醒她：“坐好，前面要會車了。”
337路公交車說行駛的道路，是修在南山山腰的公路，公路不寬，僅供兩輛車並排而過，為了便於山澗水的排放，靠山的一側公路，還挖了一條水溝，另一側則是山坡。
限速20公里
記者順著車窗玻璃往外看，右側的車輪剛好騎著水溝的路沿石壓過，另一側反向行駛的車，順利與公交錯車。
路一直延伸，開往大石村的路口，有一個近90度的彎，這個彎口一共有四個方向的岔路，而前往大石村的岔路偏偏彎度最大，5年多的駕車經驗，已經讓任波對於這條道路駕輕就熟，“沒得事，要是人多的話，我會提醒他們抓好扶手，一下子就過去了。”
在這條考驗級別的線路上，任波從的哥轉行成為公交車司機，5年後，他已經是公交集團的三星級駕駛員，受到乘客的讚許。
到放牛村走親戚找地方的老人，得到任師傅準確指點，踏踏實實坐車。
招手就能上下車
師傅會把車停到你下車最近的路口
一路的長下坡，GPS不斷提醒：“車輛即將超速，請控制好車速。”
在南山上，處處可見限速20、30的牌子，作為公交車司機，必須嚴格按照這個限速標誌來行駛。
會車的標誌也清晰可見，任波告訴記者，這些年南山的道路一直都在改造，增加了不少會車的地方，但是，隨著當地旅遊業的發展，上來遊玩的私家車越來越多，以前只集中在一棵樹、植物園等地方，如今，後山的農家樂開始興旺起來，人也逐漸多了。
正在這時，前方一位走路的男子突然轉過身來向任師傅招手，車輛減速，然後穩穩地停在男子身邊。
打卡後，男子上車，嘴裡不住地說：“謝謝你，師傅。”
男子姓魏，患有腦血管疾病，每天都在南山上靠走路鍛鍊身體，除了說話不算利索外，整個人和正常人沒啥區別，遇到車上人多的時候，任波還會很貼心地勸其他乘客給他讓座，“這麼多年下來，雖然我不知道他姓啥子，但是內心就是覺得他是我的一個熟悉的好朋友。”
這條線路作為主城區的農村客運線路，運行的區間絕大多數都是居住分散的村民，招手就停。
因為是下午，上車的乘客並不多，植物園到大石村6公里長的距離，僅有4位乘客，然而，每一位下車的乘客，任波都能清楚地記得他們是在哪個田坎或路口下的，“少走路，也是好事。”對於乘客的感激，任波如是說。
坐車的老年人較多，有時要幫他們搬東西。
他是唯一的駕駛員
年三十初一堅守工作
如今居住在放牛村和大石村的村民已經不多了，任波根據乘客估計，也就四五百人。
南部公交南山分公司負責人介紹，因為線路開在山上，招聘的駕駛員絕大多數都是南山上的居民，任波就是其中一位。
“我出生就在這裡，以前交通不方便，就靠摩托出行，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但是摩托車並不安全，有的家庭買了私車，但這畢竟是極少數的。”337路開始招聘駕駛員時，已經當慣了出租車司機的他決定回到南山，“我做這份工作沒有的哥自由，但方便了許許多多和我一起長大的鄉親，這是我最看重的事兒。”
5年的時光，任波說幸好連感冒也沒有發生過，上兩天休一天。在休息的那一天時，路隊會派一位384路的駕駛員來為自己頂班，“終歸是頂班，他沒有我對這些乘客熟。”
進入2019年的春節，除夕和大年初一兩天，任波又將在公交車上度過，“不管有沒有乘客，我都會堅守在這條路上，為他們回家的路，照亮一盞明燈。”
行駛25分鐘，安全到達終點。
他享受最美的春光
卻也感受最堵的道路時光
南山的後山溫度要比城裡低四五度，卻是最早感受春光得到地方，再過不到一個月，他駕駛車輛行走的道路，將成為主城區最美的賞花線路。
“櫻花、梨花、桃花、說不出來名字的山野小花，都會在春天開放。”從南山始發前往大石村，回到南山植物園，之後前往放牛村，然後折返，這是一條“V”字形的公交車線路，卻也是一條開滿鮮花的路。
“開車徜徉在這之間，別說乘客，就連我這個司機，都會感到一陣陣春風沉醉。”不過，沉醉之後卻要遭遇最堵的道路時光。
去年春天，南山的花兒開了，有人在朋友圈一曬，結果那個週末，整座南山上都是車，許多到不了景點的市民，索性把車停靠在路邊步行，“本來路就不寬，停了更走不了，結果那一天下來，公交車前前後後只跑了四個往返，好多村民只能揹著背篼沿著走回家。”
開這條線路有時顯得有些孤單，雖然過年過節哪怕沒人也要一個人開著車跑在南山上，但任波的心裡卻覺得很溫暖。
“隨便哪個時候，他們都沒忘記我。”作為兩個村莊村民出行的交通守護者，一個橘柑、一把瓜子，代表的是一份情誼，也是對任波最好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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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新聞·重慶晚報慢新聞記者 王渝鳳 畢克勤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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