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戀愛中的綜藝，我們窺見的，不僅僅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還有整個群體從心境、價值觀念到審美訴求上的樣貌，有趣又不乏深刻。
文 | 羅姣姣
情人節，適合聊聊戀愛的話題。特別是在這個2019年的當口，「戀愛中的綜藝」，與當下似乎正在掀起的新的一輪戀愛交友節目的浪潮，看上去也異常地契合。
戀愛、交友、相親，於綜藝節目來說，並不是一個多麼新鮮的題材，從90年代末期中國電視綜藝節目真正開始發展的時期裡，相親交友節目就在其中承擔過重要的角色。新世紀電視綜藝將近二十年的蓬勃發展，相親交友戀愛類的節目在事實也上一直未曾消失，且呈現出週期性勃興的狀態。
這大概是因為，相親也好，戀愛也罷，實在是人類在社會生活過程中的一種必需，且這種剛需會因時代社會的變遷流轉而帶上不同的內涵和色彩，也讓戀愛中的綜藝，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裡呈現出看上去有些迥然不同的樣態。
當我們在看戀愛中的綜藝的時候，我們消費的到底是什麼？從好奇式的圍觀，到體驗式的參與，從強觀點的碰撞，到美好夢境的塑造，一旦涉及到情感的維度，往往就帶上了某種意義的普適性，以及更大程度上的時代感。
從戀愛中的綜藝，我們窺見的，不僅僅是一個個鮮活的個體，還有整個群體從心境、價值觀念到審美訴求上的樣貌，有趣又不乏深刻。
至少三次的相親交友浪潮
將相親交友這一相對個人化和私密性的行為搬上大眾化傳播的電視熒屏，對於在開放過程中逐漸接受新鮮事物的電視觀眾來說，想來也確實是一件大膽且頗具創造性的事情，生髮於90年代後期的《玫瑰之約》能夠在彼時獲得追捧，也就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儘管它的樣式其實舶來自對岸。
1997年上星播出的湖南衛視，先後用兩檔綜藝節目迅速奠定地位，一檔是如今依舊在播出的《快樂大本營》，一檔則是用相親交友的創造收視奇蹟的《玫瑰之約》。
從如今的製作和審美標準來看，《玫瑰之約》無疑帶著稚嫩和粗糙的痕跡，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讓電視還佔據娛樂核心地位的中國觀眾，感受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魅力，彼時此掀起的“玫瑰狂潮”是其塑造的相親交友節目第一次浪潮的真實寫照。
此時的相親交友節目更像是一場相親聯誼遊戲的電視化呈現，舞臺上的男男女女們多少還帶著厚重的面具，自我展示、提問答覆、簡單的互動，一來一往之間，維持著基本的涵養，但即便如此，對誰跟誰能否牽線的好奇，依舊能讓電視觀眾欲罷不能。
儘管在2005年因資源消耗和審美疲勞，《玫瑰之約》在暗淡中落下帷幕，而其所引領的相親交友節目的第一次浪潮，實際上一直都未曾消失。因高度的本土貼近性，此類節目在很多地面頻道一直風行，開播二十多年一直延續至今的《相約星期六》就是一個例子。
2010年開播的《非誠勿擾》，一直被書寫為一檔現象級的綜藝，如果從其關注度和話題度，內容形態以及文化層面上的引領性來看，確實擔當得起“現象級”三個字。而由其所掀起的相親交友節目的第二次浪潮，至今仍讓人記憶猶新。
強話題和觀點的碰撞，以一對多、亮燈滅燈的形式，讓《非誠勿擾》為代表的相親交友節目與前代相比，更具戲劇張力，與其說《非誠勿擾》是一檔相親交友節目，不如稱其是一檔在相親交友外衣包裹下的觀點秀，來得更為恰當。
當初馬諾的一句“寧願坐在寶馬車裡哭”的言論所激起的社會性的討論，場景還歷歷在目。拜金與擇偶的話題，也著實刺激到了彼時很大一部分觀眾心中的某些敏感區域，人們關注的除了能否牽手之外，還格外熱衷於參與到這樣的話題和價值觀的強烈碰撞之中。
觀點碰撞在電視傳媒的語境下，必然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因此開播沒多久便陷入整改危機的《非誠勿擾》所引發的，不僅僅是社會心理意義上的敏感神經。
婚戀交友節目迅速被管理部門拉入到了整改的行列當中，但這也並沒有影響這類節目在這一時期裡各個頻道上的輪流上演。《我們約會吧》《愛情連連看》《百裡挑一》《完美邂逅》《愛情來敲門》，相親交友幾乎攻佔了一週中的每一天。
全社會都在看別人的相親，此類節目吸引到的不僅僅是適婚的年輕人，還包括他們的父輩母輩乃至下一代人，婚戀所附著的社會關係的廣泛性，以及人們對於戲劇性內容所天然具備喜好，都是這種現象產生的原因。
迅速的推熱也往往意味著迅速的冷卻，這一股相親交友浪潮也在兩三年之後陷入平淡，儘管它的代表作品《非誠勿擾》在此後幾年當中仍然在收視上具備引領性，並且依舊屹立於如今的熒屏之中。
第三次浪潮是否該有《心動的信號》所引領？畢竟在此前幾年當中，各類戀愛節目在臺網之中一直不乏探索，比如明星假想戀愛的《我們相愛吧》、帶著爸媽相親的《中國新相親》和《新相親時代》等等。
但毫無疑問，《心動的信號》為代表的戀愛社交觀察類節目在當下正在形成一股風潮，從網絡蔓延到電視。
在中國綜藝節目被明星霸佔了數年之後，一檔選秀養成之外的素人節目，再次引發出不俗的關注度，《心動的信號》確實有其功力和意義所在。
與前兩次的浪潮相比，它已經很難用相親這個字眼來加以形容了，單身男女們更多是被還原到了如同日常的生活狀態之中，在社交當中完成彼此之間的找尋和選擇。
以往直白粗暴的擺條件、講道理、上承諾，在這裡已經不復存在，而是在相對生活化的交流交往中，找到戀愛的可能性，儘管節目搭建的依舊是被規定的情境。
不負責結果，只呈現過程，觀眾一方面在與演播室的觀察嘉賓一起圍觀這種從無到有的戀愛過程，一方面也在細節化呈現的劇情中完成代理滿足。拋開虛偽，真實在這裡更受歡迎，快節奏簡單直白的相親過程被慢相處所取代，似乎在預示著這個時代年輕人對戀愛和婚姻的某種理解。
舶來的成功
與恰到好處的timing
幾乎每一次相親戀愛節目的興盛背後，都有被舶來的痕跡，《玫瑰之約》之於臺灣的《非常男女》，《非誠勿擾》之於歐美的Take Me Out，《心動的信號》之於韓國的Heart Signal。也形象刻畫出了一副中國綜藝節目向外借鑑的軌跡。
但並不是所有的舶來都能夠成功，它們在每一次的引領實際上都是在製作和傳播上找到了恰到好處的一個timing。
如果說《玫瑰之約》是屬於70後的相親交友過程再現，那麼《非誠勿擾》則無疑是80後婚戀和交友觀念的一次極致化呈現，而《心動的信號》的傳播語境則與90後世代的社會生活環境所映照，時代和社會心理的變遷，讓每一次的本土落地都帶上了屬於此時此地的印記。
婚戀交友和戀愛的題材，一定程度上是具備跨越時代和社會的可能性的，但又是最需要與當下的時代社會背景發生勾連的，唯有如此，才能夠真正產生出情感和心理上的共鳴，這是一種比刺激敏感神經更高級的路徑。
從激烈的碰撞
到柔情地造夢
時代社會的心理和審美訴求確實在發生著變化。儘管激烈的觀點對抗或者“愛情買賣”式的匹配式婚戀，在如今也依舊不乏市場，但也要看到，在主流的價值審美中，對於它們似乎有一種越發強烈的厭棄之感。
《心動的信號》在2019年引發了一波貫穿於臺網的觀察類戀愛節目的熱潮，目前已經開播的就有《戀夢空間》和《遇見你真好》，還有明星閨女尋找戀愛的《女兒們的戀愛》，以及計劃上檔的《喜歡你，我也是》。
《女兒們的戀愛》
可以看到，相對真實的還原生活和交友的場景和狀態，在生活流當中去完成交友和戀愛的目的，構成了這類節目共同的特徵，無論是參與者們的交流和交往，還是演播室中的觀察和推理視角，不追求結果而更關注過程，成為一種特質。
相比它們的前輩們，觀察類的戀愛節目看上去更細膩，情感的發生和培養是在細節當中完成，而不是在觀點的交鋒中契合，激烈的碰撞被柔情地造夢所取代。
實際上此類節目是為參與者還有觀眾一起造了一場不乏甜美的夢，儘管在這個過程中它在最大化地追求真實，但無法否認的是，規定情境的存在已經讓這些人的狀態與真正的日常生活所區別開來，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在離開節目之後，也會恍然的一個原因。
《戀夢空間》
這種造夢與影視劇所人為編造的夢境又不太一樣，因為它體現出足夠的真實和意外，給觀眾一種真實的錯覺，進而產生共鳴和代入，綜藝造夢，有時候比影視劇來得更隱蔽和徹底。
真實
越來越成為一種共識
縱觀婚戀交友節目的發展脈絡，不難發現，真實，越來越成為一種共識。實際上每一個時代真正獲得認可的相親交友節目都是這種真實魅力導助之下的產物。
《玫瑰之約》的真實體現在對相親場景的前所未有的電視化呈現帶來的衝擊力，《非誠勿擾》則來自真實切中痛點的觀點碰撞，《心動的信號》則是對真實的戀愛前過程的還原。而婚戀交友節目在以往時代的式微，與虛假搬演充斥之後的迅速拉朽也不無關係。
只是真實在每個時代都有著不同的審美訴求，在這個時代裡，顯然人們對錶面上的衝突和戲劇張力已經沒有了多少興趣，而是追求更深層次的情境、細節、心理和情感上的真實感，這讓觀察類節目在當下越來越受到青睞。
連明星戀愛的《女兒們的戀愛》中，主人公們都開始帶上了強烈的真實戀愛的心態和訴求，這無疑印證著，時代真的變了，只是如何去更好地呈現出這種更深層意義上真實，對製作者來說，是一個難度不小的考驗。
閱讀更多 看電視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