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河尋茶記

普洱茶中故舊古六大茶山,聲名最為顯赫者當屬易武正山。年年歲歲前來尋茶的人們,深入這彩雲之南西雙版納州的深山更深山處,勾留徘徊久久不忍離去,最叫人念想的則是星散分佈在西雙版納州自然保護區熱帶雨林中的國有林古茶園。

號為普洱貢茶第一鎮的易武,有清一代名播天下,京師尤重之。從遙遠的西南邊疆,到千里之外的京師,因為普洱茶,人與人之間,民族與民族之間,藉由漫長的茶馬古道,搭建起了經濟、文化的橋樑。曾經茶馬古道上的背影已經遠去,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文化是一個民族從來都不肯忘卻的記憶,歷經了滄海桑田的變遷,茶馬古道再次展現在世人面前。

易武老街的大青樹下,往昔老茶號的故居門前,荒田村的大路邊上,已經衰亡的落水洞茶王樹左近,麻黑村邊的古茶園地邊,漫撒舊寨的路畔,貯立著一方方的石刻,倘若你低頭去看上一看,每一塊石碑上都鐫刻有“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字樣,落款是在二零一三年。俯瞰整個地圖不難發現,這些碑刻串連起來的是一條若隱若現的路線,那就是過往茶馬古道源頭上留下的印記。穿越時光,我們將目光投向這巍峨聳立的大山,在這無邊無際的熱帶雨林裡,隱藏著屬於普洱茶光輝歲月裡遺留下的綠色寶藏,循著前人的足跡,我們一次次深入秘境,尋訪國有林深處的古茶園。


冷水河尋茶記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易武客棧的玻璃窗,照耀在遠道前來尋茶人的身上,窗外婉轉動聽的鳥鳴聲響,召喚著人們再次出發去國有林冷水河古茶園探訪,那是令人早早就叢生嚮往的地方。

守興昌號掌門人陳曉雷,為了能讓大家多休息一下,早早為大家買回了早點。出行之前準備好了午餐,更有隨身攜帶的砍刀,還有必不可少的醫用急救箱,萬全的準備,才會讓人心安。

大馬力的摩托車是出入山林尋茶的最佳備選,今天出行的摩托車手,有一同去薄荷塘訪茶的九零後年輕小夥子盧祿和他的另外兩個小夥伴,一個喚作吳世通,另一個叫作李雲龍。照舊是守興昌號掌門人陳曉雷騎著一輛摩托車,帶著他的合夥人董董姑娘。馬博峰上了吳世通騎乘的摩托車,同行的李雲龍揹負著沉重的雙肩揹包單獨騎乘一輛摩托車作為後備支援。一行四輛摩托車,排成一條龍,沿著易武鎮通往麻黑村的道路上飛奔馳騁。車過荒田、落水洞、麻黑,一路風速前行。舊時的茶馬古道,與今日的茶鄉公路,時而交匯,時而並行,這讓人時時出離塵外,感覺穿越了時空。


冷水河尋茶記


車過大漆樹村,右拐駛向下山的一條盤山土路,據盧祿說:“這既是森林防火的便道,也是近年來易武鎮引水工程的通道。”或許是吸取了薄荷塘訪茶的經驗,盧䘵今天換上了厚厚的外套,迎著冬日裡迎面吹來的涼風,才不似從前那般難耐寒冷。風馳電掣般行駛的摩托車,無懼夜露凝霜的溼滑路面,車手們一個個面不改色的一路往深深的峽谷底部飛奔而去。先行路過的是大漆樹,繼而是丁家寨的轄地,既有基本農田又有經濟林地。經歷了去歲今年連續兩年的漫長雨季,久已乾涸的土地山川,漸至於恢復了熱帶雨林葳蕤和蓬勃的生機,讓人觀之心生歡喜。

在摩托車上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後,終於下到谷底。路邊上貯立的招牌顯示我們一行人即將跨入西雙版納易武州級自然保護區的領地。路旁有人揮手打招呼,原來是此行帶領我們前往冷水河古茶園的瑤族嚮導鄧家福已經早早等候在這裡。鄧家福招呼馬博峰坐上自己騎乘的250馬力摩托車,頭前帶路一路絕塵而去。車過彎弓河,易武引水工程施工工程尚未到達這裡,大型的施工機械停留在身後,餘下的都是森林防火修建的便道。經歷了一個漫長雨季的雨水沖刷,時不時會遇上山體滑坡現場,時而是高大的樹木傾倒後橫臥在路面上,時而是傾洩而下的泥石流雍塞住了整個路面。乘坐摩托車的董董姑娘、馬博峰和我三個人一起,時不時就要從摩托車上下來走路過去。摩托車手們也都一個個下來,在夥伴們的幫襯下,轟著油門推著車走過去。步行走過去的當口,仗著膽子向山下的萬丈深淵看過去,難免自己也會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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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上路,經歷了九曲十八彎的環繞之後,終於纏山而上,扺達了山顛。順口問盧䘵:這似乎看不到盡頭的道路通向何方?盧䘵回答:沿著邊境線環繞了一圈。端地是有賴這森林防火道路之便,否則倘若步行走到這裡,競不知要多長時間?只是想想就讓人倍感艱難。

帶路的瑤族嚮導鄧家福指向路邊,目光所及之處,茂密的叢林中星散分佈的就是白茶園。久聞大名的國有林白茶園,就這樣猝不及防的進入我的眼簾。“接下來就是小路了,騎摩托車過去,難走了一小點。”我們的嚮導指著林間小徑,言語間一派風輕雲淡。騎車穿行在山頂森林間小路上,時而左側懸崖絕壁,右側萬丈深淵。時而穿行在白茶園的古茶樹之間。葳蕤茂盛的野草枝葉,柔韌伸長的茶樹枝條,時時會抽打在身上、臉上。更要時刻注意腳下的路,說是一條路,掩映在雜草中間,幾乎不可辨識。更兼狹窄逼仄,僅容一輛摩托車輪寬。

二十分鐘過後,摩托車一路下行,再度駛向谷底,陡峭的坡度,讓人覺得隨時連人帶車都會一併滾下山。坐車的三個人,果斷的棄車步行,尾隨摩托車下山。

穿行在森林中間,聽山風吹動樹葉,谷底水流潺潺,耳畔鳥鳴聲聲青脆婉轉。頓覺這浮生半日,勝過紅塵中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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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谷底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抬頭仰望天空,高聳入雲的樹木,白雲浮動在天際之間。四下打量周遭的茶園,在森林的廕庇之下,光影交錯下的茶樹葉片,斑駁陸離,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陰翳之美。

就近抽樣測量了兩棵古茶樹,其中一株樹幹的圍徑接近100公分,另一株的圍徑也有70餘公分。樹型高大挺拔,能在這茂林幽境下,歷經風雨的洗禮,留存至今,讓人徒生萬分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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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水聲漸隆,提醒我們冷水河距離前方不遠。摩托車再不能前行,所有人集體徒步向前。一路下坡,穿過茂密的植被,冷水河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低頭探看這清溪流水,經歷了漫長雨季的滋養,水量充沛。抬頭望這冷水河谷的兩岸,壁立千仞,全無路徑可循。我們的瑤族嚮導鄧家福用手指向冷水河谷上游的深處,言之鑿鑿的告訴我們:“趟著河水過去,前行100米處,就將扺達冷水河古茶園的深處。”

行至此處,一行人犯起了躊躇。眼見嚮導脫了腳上的鞋子,高挽褲腳,光腳涉水而過。只好有樣學樣,咬緊牙關跟上。只是冰冷的河水刺骨,腳底的鵝卵石溼滑,幾欲讓人傾倒。趟過河去,索性再次穿上了鞋子踏水前行。越往上溯流前行,愈發覺得水位漸深,且無任何水位稍淺的路徑可循。眼見河水浸泡到了嚮導的大腿根部,回看隊伍中唯一的董董姑娘犯了難。身材嬌小玲瓏的她,前行也不是,退後也不能。關鍵時刻,一行人之中,身形最為魁偉的陳曉雷伸出援手,俯身背上董董涉水而過,總算是渡過了這個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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嚮導說這涉水而上的路程只有短短一百米距離,我們的感受卻似有漫長的一公里。終於回到了岸上,幾乎溼透了的長褲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脫掉鞋襪放在日光照射下岸邊的岩石上暴曬,沐浴在這冬日的陽光下,享受著熱帶叢林中從未有過的美好日光浴,從內到外,整個人漸漸恢復了生氣。

已經過了中午時分,轉眼的功夫,嚮導砍下了兩片芭蕉葉,鋪陳在大家面前作桌布,沒有比這在西雙版納州熱帶叢林中更加合適的天然材料了。同行的小夥子們從雙肩揹包一樣樣的拿出早就備好的午餐,白麵饅頭、配上鹹菜、牛肉,就著一口保溫杯裡的熱茶,真真是美味無比的餐點。用罷午餐,收拾殘餘的包裝袋帶出去,這可真是個好習慣。人與自然之間,需要善待彼此,才能和諧共處。

穿上鞋襪起身前行,嚮導告訴我們:回程爬山,走另一邊,才讓我們心下稍安。冷水河的古茶園,就沿途分佈生長在這冷水河兩岸懸崖峭壁上的茂林之間。手腳並用,向上攀爬,抬頭看見前面人的腳,回頭看見後面人的臉。這坡度的陡峭程度,在此前國有林訪茶的過程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嚮導笑著說:茶季的時候,駐守在這山上的初制所,晚上閒了就爬山過河,找方遠左近的冷水河、茶王樹的茶農喝酒聊天。順手一指:對面就是颳風寨的國有林茶王樹。順著手指的方向,目光穿越冷水河谷,遠遠望去半山密林深處,茶王樹的茶園,以及臨時搭建的棚屋隱約可見。從未想過:時隔四年,竟然在這冷水河的茶園中與曾經親身到訪過的茶王樹遙遙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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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的陳曉雷告訴我們:如果走颳風寨茶王樹的方向到訪冷水河,往返的路程要比這次更遠,也艱險的多讓人忍不住叢生感嘆:尋茶路遠,沒有最難,只有更難。

佇立感嘆的當囗,細心的陳曉雷從古茶樹上摘下一顆幼嫩的茶芽遞給我。放入口中,細細咀嚼,慢慢品鑑,苦盡甘來,唇齒之間生津回甘,幽幽的花香,深長的韻味,沁人心脾,直扺心間。抬頭望天空的藍天白雲,低頭看這谷底冷水河水流潺潺。朝思暮想的國有林冷水河古茶園,曾經遠在天邊,如今近在眼前。

往回走的小路,纏繞在懸崖峭壁上的密林深處中間,時而下行,時而上行,隱藏在草叢裡,若隱若現。陳曉雷頭前走,董董姑娘緊隨其後,隱約的聽見董董姑娘的呢喃:要是知道冷水河的路這麼艱難,說什麼都不該來以身犯險。將近一個小時後,總算是翻山而下,回到了停放在林間棚屋前摩托車的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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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看錶,時間已經將近傍晚。經由馬博峰提議,熟悉路況的嚮導直接騎著摩托車馱著董董姑娘上山,陳曉雷、盧䘵、吳世通、李雲龍四個人,一個人騎一輛摩托車上山。這太過陡峭的山路十八彎,馬博峰與我們兩個步行上山。將近一個小時過後,我們兩個人爬上了山頂,坐上摩托車,一行人呼嘯而過,穿森林、過茶園、下山去,重又回到保護區的入口處,揮手作別嚮導,一路飛奔上山,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返。回首遠處的大山,還有那山林深處的古茶園,伴隨著夕陽西下,重又恢復到無邊的靜默裡,靜靜的等候有緣人前去相見。

尋茶冷水河,道阻且長,總是伴隨著喜悅亦或是感傷,正如這眼前的普洱茶餅,杯盞中的熱茶生香,寄託了愛茶人殷切的期望,喜歡新茶驚豔了靜好的歲月,寄望老茶收藏了過往的時光,有了這茶的相守相伴,從此無懼前方茶路漫長。


冷水河尋茶記


文|行知茶文化講習所-馬哲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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