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飛雨燕:媽媽,看看你有多美


南飛雨燕:媽媽,看看你有多美


作者:謝豔君,筆名:南飛雨燕。湖南醴陵人,熱愛寫作,散文隨筆,現代詩,古詩詞均喜歡染指。2017年10月開始在簡書平臺創作,迄今為止發文三百餘篇,近二十五萬字,閱讀量一直居高,獲得三萬多個喜歡。

剛剛發朋友圈,今天媽媽生日,我陪媽逛街買衣服,店老闆娘給我們拍了好多照片。有朋友發評:65歲的阿姨身材很好哦!

一輩子沒發過胖,這是我羨慕佩服我媽的地方之一。記得我十七歲時,也許是高中吃多了食堂的大饅頭,也許發胖也屬於青春期特有的煩惱,你不想要什麼偏就會來什麼,長足了高度的身體開始長肉,瓜子臉堆成圓嘟嘟的嬰兒肥。有一次,我問媽媽:“你十七歲時發過胖嗎?”

“經過六零年饑荒的妹子,身體營養嚴重跟不上,十七歲我才開始發育嘞,七十幾斤,哪裡發胖去。”媽媽說。

過苦日子的年代餓都餓死了許多人,活下來都算是一種幸運,營養不足身體自然瘦著。後來吃喝不愁的日子裡,媽媽白天勞累一天,晚飯後總會堅持散步,一邊散一邊輕輕拍打肚子,說如果胖了肚子也會圓鼓,幹活不利索,蹲下去不舒服。不管是粗茶淡飯還是饕餮盛宴,媽媽都只吃一碗飯,哪怕很累很有飢餓感。

媽媽多年的堅持與自律收效明顯,特別是往老年走。什麼三高,糖尿病等老年病,均找她不上,醫院,是她從未涉足的地方。飲食上率性隨心的老爸,就和老媽形成鮮明對比,醫院總隔不多久就要不請自去一趟,去年兩人去做全面檢查,單子打下來,疑似隱患媽媽是一處,爸爸好像是二十處。

當然,媽媽也老了,自然規律。才還和舅媽舅舅說,自己老得越來越越像過世的外公和二姨媽了。但一個自律的女人,她的老,老得精神,健康,美麗。

買衣服時,逛了幾個店,媽媽還是喜歡我身上穿那一品牌,那一顏色,那一面料,只是款式稍有不同。我是早幾日才買的,服裝店老闆娘很熱情,拿出一堆給媽媽試穿,矮小玲瓏的她依然能將S碼的穿出老年人的時尚元素。最終,媽媽確實要與我幾乎一樣的那件。她說:“燕寶,這就和你撞衫了!”

“有什麼辦法,我們不愧是母女,審美觀如此一致!反正你的外出場所除了菜巿場就是麻將館,我們撞不上,就買它了。”我們還攀肩搭背合照了好幾張。

服裝店老闆娘直誇:“阿姨美了美了!還特幽默!”

說起幽默,我想起另一件事情,多年前的事了,仍忍不住一想就發笑。

2002年非典,鹽,一夜間成了價格飛漲還一包難求的東東。媽媽急忙趕到超市,直奔鹽區,可惜來晚了,只搶到兩小包。排隊結賬時,她看見排在她前面的顧客放在地上的購物籃裡有好多包鹽,趕緊地拎了幾包放在自己的籃子裡。那個人一看,急了:“你怎麼拿我籃子裡的東西?不曉得自己去貨櫃子拿呀!”

媽媽笑著說:“那兒不是沒有了嘛,看你這麼多包。”

那人還是不幹:“可是你也不能拿我的呀!”

“你不是還沒結帳嗎,還是超市的呢。”媽媽輕輕地說。

“這………這,你這人怎麼………”

剛好收銀員催他結帳了,兩人各自安靜了。

不知道多年後那位買鹽的人想起這個橋段會不會發笑,抑或還會埋怨:怎麼有這麼自私不講理的人呢?

自私?對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有哪個女人又不自私呢?講理?其實我媽是很講理的一個人。只是有時候對有的人的講理完全是廢話,你不得不用另一種態度去應對。

媽媽做了多年的糧油批發生意,給下面一些小店小超市送貨。到了年底,就有些鋪了貨的店要去收帳。有一年冬天,爸爸和媽媽跑到鄉下一個地方要帳,那是個老帳,幾千元拖了好些年了,那人店都沒開了,平常要麼找不到人,要麼找到了人,憑你費盡口舌:一包米批發才一兩塊利潤,濫帳就是丟本,我們也是相信你才賒你的………但基本等同對牛彈琴,他就不搭理你。

這次好不容易找著人,電話裡的他也同意拿。不過,爸媽進屋後,他在屋裡裝著忙東忙西,也不喊你坐,也不說讓你走,也不說不給。但,就是沒見到錢。過了一陣,他搭理了,可是嘴巴里又不乾淨了,罵罵咧咧不停歇。媽媽不管他說什麼,只重複:請你結了帳。爸爸看著他那個鬼態度,幾次要開囗,要伸出握緊的拳頭。媽媽暗下制止。終於他從口袋掏出了錢,嘴裡的罵聲裡卻更直接更刺耳。

一手錢一手欠條。媽媽扯著爸爸頭也不回地離開,這樣的人,直接秒殺成過去式。

爾後爸爸還激動中說,真想打人了。媽媽異常平靜:我們今天的目的是要帳要錢,又不是打架,他既說了拿,應該是心裡想通了欠債要還,儘管一萬個不情願,他的罵等於放屁,願意放多久就沒多久,只要要到了錢。

總是知道要什麼的人會也許過得看似死板無情一點,但絕對少了許多後顧之憂。

我的老媽,就是這樣一個極其平凡的人,一如天下許多母親。會死守她的女兒生孩子的手術室,會騙丈夫吃燉在排骨肚尖內的胎盤,會週末弄一桌菜挨個電話女兒女婿,會早入市場和小販還價買菜,會午後潛入轉轉麻將館…………

以前也寫過關於媽媽的文字,但還有許多事沒講到。今天也一樣,逢著她生日,記下這一段,餘下的等下一次生日再講。媽媽新衣服穿著,舊衣服拎著,說謝謝我。我調皮地說,謝謝媽將我生的這麼好看,才發的我們合影的朋友圈點贊爆棚!

應該是點讚的我吧,我生日唄。媽媽認真地看照片。對了,當然是點贊你,看看,你多美!

《日光傾城未必溫暖》

2018年12月4日星期二 小雨

認識詩泓姐的時候,夏才伊始,躲不開的白日頭,開不敗的夾竹桃,流不完的淥江水。

我十八歲,才從技校畢業走向工作崗位。她二十四歲,理工科重本畢業在一工廠當技術主管。她說,你真美,像朵白蓮花,我害羞得低下頭搓著裙襬不敢回應。

再看她,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醜小鴨。詩泓姐烏亮的長髮用白手絹扎一個高高的馬尾,眉不描而翠,性感的唇,大眼睛高鼻子配上她的鵝蛋臉,美得張揚,霸氣。模特般的身材,牛仔褲,紅襯衫,更令她的開朗活潑一覽無遺。

我們住的地方就在淥江邊上,晚上常常手拉手沿著河邊散步。詩泓姐喜歡吹口哨,喜歡大聲笑,喜歡吃甜筒。有一晚上,她說,我今天得獎了,現金一千,我為廠裡從省裡爭取來了一百多萬技術改造資金,請你吃好吃的去。

什麼也不懂,才拿二百一個月工資的我,羨慕佩服啊,詩泓姐人美又有學歷又有能力,將來得有個怎樣優秀的男生來寵愛她呀!

我忍不住問:“姐姐,你廠裡肯定有追你的人。”

詩泓姐用勺子撥弄著那盤五色的冰花:“廠裡只有我一個本科生,應該有喜歡我的人但沒有敢追我的,哈哈。我的男朋友叫帆,還在讀博,讀完他還要先去美國兩年再回來。”

那得多久才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瞪著大眼睛。

詩泓姐看出了我的疑惑,伸手指點了一下我的額頭:“從喜歡到欣賞到深愛的人,就值得等待。大學時校外也有一條河,我們就這樣無數遍地走過。”她的眼睛看向江那邊,一城燈火,只念一人。

江邊的風漸冷,夾竹桃的紅粉陣也不知哪一天收的尾,轉眼就到了冬季。

詩泓姐雖是個理工生出身,但彈得一手漂亮鋼琴,還會跳國標舞。元旦前夜,她喊我去她房間。她從床鋪下面拖出一個粟色的皮箱,打開那把精緻的小鎖。是件曵地長禮服,她穿上,讓我幫她拉側邊的隱形拉鍊。珍珠白收腰放擺的長裙,露出姐姐線條柔美的後背,纖細的小蠻腰性感的鎖骨,彷彿是量身定做,穿上它姐姐越發光芒四射。

“詩泓姐,你像天上的仙子,太美了!”我不住地說。

“是大三那年元旦晚會我做主持人,帆送我的。準備明天廠裡開元旦晚會穿,只是不知道現在我還穿得出當年青春的美麗不?”她的眼裡盛滿甜蜜記憶。

“姐姐還正青春,美美美!”我一邊說一邊想像著姐姐在流光溢彩中翩躚起舞的樣子。

元旦後的天氣說變就變了,開始刮北風,寒雨連江,迷茫蕭瑟。我休了兩天假趕回小城,撞上匆匆出門上班的詩泓姐,她眼睛浮腫,臉色蒼白。

晚上,詩泓姐來到我房間:“燕子,拿幾頁你的信紙給我,淡藍的那種。”

我說:“我還有粉紅的,給帆寫信就用粉紅的呀。”

“不要,就要淡藍的。”她輕輕地肯定。我遞過幾頁信箋,右下方的小白帆在一片淡藍的憂傷中漂泊,心中的許多個為什麼終究沒問出口。我明白,有的暗黑有些人只能只願一個人去承受。

年底的時候,我因為工作原因不能再和詩泓姐住一處了。告別時,比以前清瘦了的她拖出那個粟色的皮箱:“好妹妹,送給你,我的青春已經冬眠了。”我忍不住哭起來:“姐姐,你不要這麼說,你不可以這麼說………,你看太陽出來了。”

“日光傾城,未必溫暖。”詩泓姐微笑著看窗外外:“燕子,別為我難過,剛好我也要離開了,我姐夫現任建造北京西客站的總設計師,需要人手,我去試試。”單薄的她沒有一方肩膀可以依靠,堅強的樣子把青春的痛寫進一個絕然轉身。

過了梅雨季,太陽漸辣,我搬出一些衣服在芬芳的夾竹桃下翻曬,包括詩泓姐送我的珍珠白長裙。箱底有一張摺疊好的紙,我好奇地打開來:

詩泓小姐:你好!早就想找你聊聊天了。你有兩週沒收到帆的回信了吧?因為你上幾封信都是我收了,今天我來給你回信吧。

帆和你是不會有未來的。我們的產業在唐人街,帆是我們唯一的兒子,他讀完書就必須來接手家族公司,綠卡已辦好,至於他的另一半,也該是門當戶對的,這邊有個女孩的父母和我們是幾十年的朋友,她也和你一樣優秀漂亮。但,你更懂事,懂一份父母對兒子的期望與苦心。

這,也是我今天寫信的目的。詩泓小姐,請你寫封信告訴帆時空原因,你另有所愛,馬上要完婚了。愛一個人,就是為了他將來更好。措辭的堅決,你是本科生,你知道怎麼寫。

你年輕優秀,一定會有更好的未來。對不起了,拜託。

一個比你更愛帆的人

我握著這輕如鴻毛的一頁紙,揣摩當時詩泓姐每一步是何等的沉重。用渾身粹骨的痛與絕望去成全一個人,那個人,真的得到了幸福嗎?

流年似水,逝去的青春再也回不去。青春無論喜憂,都是一曲經典的旋律,忘了歌詞還是難以割捨。

我與詩泓姐雖再未聯絡過,但我相信她會安好無恙依然美麗著,她的城,日光傾城,盛滿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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