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忍受到逃離:一個重男輕女家庭女孩的遭遇

從忍受到逃離:一個重男輕女家庭女孩的遭遇

一天晚上坐公交車回家,車上已沒有空座,後來的人只能站著到家。我旁邊的過道站了兩個女孩,看樣子像是大學生。這倆女孩一個穿棕色齊膝羽絨服,一個穿黑羽絨服。在昏暗的車廂裡,伴著車的顛簸,兩個女孩聊起了天,聲音不高但字字入耳。

棕衣女孩說,我爸這個人哪,以前總對我說,十八歲以後無論我上班還是上學就一概不管了。但我上了大學,他還是給我拿了學費。

黑衣女孩說,看來你爸對你還挺好的。

“對我好?”這句話打開了棕衣女孩的話匣子。

棕衣女孩說,在我們那個重男輕女的地方,我在家是沒有一點地位的。我還有個弟弟,自從有了弟弟,爸爸有時候都想不起家裡有我這麼一個人。有一年暑假,媽媽帶我和弟弟去姥姥家玩兒,媽媽有事帶我提前回了家,弟弟留在外婆家。爸爸回來問,孩子回來了沒有?媽媽說,回來一個,那個玩得不想回家。爸爸一進門看見是我,失望地說,是你啊。就再不理我了。

棕衣女孩說,我爸對弟弟說話總是和顏悅色,對我永遠是疾言厲色。有個弟弟的好處就是什麼好處都輪不到我,有什麼倒黴事都唯我是問。弟弟犯了錯,我爸說,你不會讓著點弟弟?姐姐做錯了,就只有捱打的份。父親是那種一不高興開口就罵動手就打的人,我都記不清捱過他多少次打了。有一次忘記因為什麼生氣,我爸把一杯開水直接潑到我了身上。

黑衣女孩驚呼一聲。

棕衣女孩輕描淡寫地說,還好我穿的衣服厚。我媽趕緊讓我把衣服脫下來,否則我身上會被開水燙傷。那次我覺得我爸要殺了我。

沉默了片刻,棕衣女孩說,我學習成績不算好,弟弟比我強。我爸以弟弟為傲,他認為弟弟遺傳了他的基因,而我成績不好是因為我媽沒教育好我。我爸永遠認為是自己是對的,錯的都是我們。弟弟長大後,漸漸地看不慣父親的做法,也不太聽他的話。有一年大年三十,我們那裡有個規矩,除夕必須在爺爺奶奶家過夜。不知道是爺爺奶奶怎麼惹到了弟弟,他平時幾乎不去爺爺奶奶家。大年三十沒辦法,我們一家四口都去了。到了該上床的時候,弟弟就是不睡,坐在沙發上眼睛直盯著電視。父親大怒,啪地給了弟弟一耳光,弟弟一句話都沒說,站起來奪門而出。除夕晚上,我們全家深更半夜出動四處尋找,最後發現弟弟早到家了。弟弟一天天大了,爸爸也奈何不了他了。他覺得自己很失敗,脾氣越來越大,有氣都發在我媽媽身上。

棕衣女孩語氣平靜,像是說著別人的事,有時還笑出聲來,不知是釋然還是麻木。

黑衣女孩說,你爸爸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棕衣女孩說,從我懂事起我爸就這樣。不高興張口就罵,不滿意上手就打。我爸經常對我說,女孩上學有什麼用,供你到十八歲,是死是活我就一概不管了。因此,我在高中時就許下願望,不管他管不管我,我一定要考上外地的大學,大不了自己打工掙學費,就為了離開這個家,離開他。

黑衣女孩說,所以你實現了願望?

棕衣女孩說,離開了家,不知怎麼我有點可憐他。上次回去看見他頭髮白了不少,他明顯老了。

棕衣女孩陷入了沉默。

這時,車到了一站,兩個女孩停止了談論,隨著人流匆匆下了車。車廂裡又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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