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行中講故事,在故事中旅行
去年夏天剛來日本時,和幾個朋友約好一起去鎌倉和江之島,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未能成行。一年過去了,大家都去了不同的地方,怕是沒有機會再聚。但是想去的地方
便是獨自一人也要去。在今年8月初的一個晴天,我出發去了鎌倉。
三島由紀夫說,出發去旅行有著一種奇妙的感情,不要說留在身後的土地,甚至從連續搖曳的時間裡,人們都能獲得自由的快感。
的確如此,從東京到鎌倉只需要一個半小時,充其量只是一個短途旅行,但一乘上湘南新宿線,心情就不由得雀躍起來。
在藤澤下車,搭上江之電,經過五站就到了江之島車站。一下車就有種驚豔感——我從小在廈門長大,看到海也不會大驚小怪,但這裡的海實在太乾淨,海水是清澈見底的碧藍色,在陽光下宛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閃閃發光。
過橋上了江之島,我沿著路向上走,經過江島神社和一個展望塔,一路走到巖屋洞窟。洞窟外有臨海的岩石,地處高地,登上岩石眺望,眼前只剩遼闊的藍天和蒼茫的大海,是時不時有海鳥從頭頂掠過,張開羽翼投下巨大的暗影。
風很大,我穿了一條闊腿褲,褲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吹走,我只得抓著旁邊的欄杆。從岩石上下來的時候眼鏡上全是小水珠。是翻湧的浪花濺上來的吧,我心想,能濺得這麼高真是不容易啊。
之後我回到江之島車站,繼續鎌倉之行,沿著江之電的路線,順著海灘一路向前。
沒走多遠就到了腰越的海水浴場。人不多,沙灘很乾淨,零零星星地散落著些貝殼。還有被海水衝上岸的海帶,它們有的溼潤如鮮花,有的已被曬乾,黑色的葉片上析出白色的結晶。腥鹹的海風裡充盈著海帶的味道。漫上沙灘的海水像鏡子一樣,映出碧海藍天和江之島。在往前走不遠就到了一個小漁港,漁船悠然停靠在海邊。一個父親帶著兩個孩子在釣魚。
盛夏海邊的陽光極為暴烈,想撐傘抵擋陽光,傘卻一次次地被海風吹得變形。我就這樣艱難地走到了七里浜的海灘。海里有人在衝浪,少數技術高超的人自如地在海上馳騁,大多數人則是一個浪頭打來就被捲進海里,然後再從海水中露出頭來,爬上衝浪板,樂此不疲。真是一項有挑戰性的運動,有機會也想試試啊。
沙灘上有兩個年輕小夥子,身形精壯,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他們拿著衝浪板在沙灘上等待,當合適的海潮逐漸靠近時,就向它跑去,調整板頭方向將其甩到海上,然後自己也跳上衝浪板。
大概是初學者吧,我在海邊觀望了將近20分鐘,他們都沒能成功上海。但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停滯不前。
加油啊,少年,我在心裡默默地為他們打氣,繼續向前走。
沙灘邊上就是著名的鎌倉高校前車站,《灌籃高手》曾在此取景,所以來聖地巡禮的人不少。在這個海邊的鐵道口,櫻木花道對著晴子那標誌性的揮手,承載了太多人對青春的美好懷想。
我繼續沿著海走,經過一段海岸,洶湧澎湃的海浪從遠處湧來,拍打在岸邊的岩石上,破碎成雪白的水花,忽然想到葛飾北齋的神奈川衝浪裡。
走到了長谷,我離開大海向內陸進發,路過長谷寺,來到了鎌倉文學館。鎌倉是文學聖地,與川端康成、夏目漱石、中原中也、與謝野晶子等眾多文人有著極深的淵源。而我對鎌倉文學館的憧憬源於三島由紀夫,他是我最喜歡的日本作家。
鎌倉文學館是舊前田侯爵家的別墅,在三島由紀夫的小說《春雪》中作為故事發展的舞臺登場。
這裡夏天壯觀綺麗的景色無可比擬。山谷如扇形展開,右面的稻村崎和左面的飯島恰似庭院東西走向的山脊連結在一起,極目遠望,天空、大地以及兩個海角擁抱的大海彷彿都囊括在松枝家的別墅領地之內。只有隨心所欲伸展漂浮的雲影、偶爾掠過的飛鳥、海上航行的小船才侵入這塊領地。
這是三島由紀夫對此處景色的描寫。同樣是夏天,我站在三島曾經停駐過的陽臺,眺望他曾注視過的風景,更妙的是庭院裡走來了兩個穿和服的姑娘。真想就這樣在這裡呆上一整天觀看海天雲彩微妙的千變萬化。
文學館在不同的時期會有相應的特別展,這次展出的是“富安陽子的世界”。富安陽子是一位兒童文學作家,她的一些以妖怪為主題的繪本挺有意思的。更吸引我的是常設展,分為三個展廳。
第一展廳的主題是鎌倉的文人,主要介紹以大佛次郎和川端康成為代表的鎌倉文人。
川端康成是日本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他在鎌倉創作了大量文學作品,故居就在文學館附近,6月和11月他的故居會對外開放。第二展廳的主題是古典文學和鎌倉,第三展廳介紹了明治、大正文學和文人。
在文學館逗留了一個多小時,我步行到由比浜車站乘車回東京,結束這一趟鎌倉江之島之旅。
在回程的江之電上遇到了幾個高中生,五男兩女,他們揹著巨大的揹包,像是剛結束運動類的社團活動。少男少女們嬉笑著談論些“有沒有喜歡的人”、“暗戀某某前輩”之類的話題。
啊,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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