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爐匠過來時候,見屁子和我談事情,就猶豫著是不是過來,但是我附近床鋪,都被人坐滿了,他就想去遠遠一個地方去坐。那地方人少,那地方人不囂張。
我喊了他一聲,小爐匠想了一下,過來了。
屁子虎視眈眈的看著小爐匠,小爐匠就對他笑一下。
屁子說,這是誰家的二哥?
我說我門口的,小爐匠,剛放回來不久,裡面待了八年。
屁子說,八年啊,我說呢,一眼就是一生雞。
那時節,江湖喜歡說生雞,奚落的意思,生雞來到一個新地方,探頭探腦,摸不著路。
小爐匠就不再看他,把頭低下來。
我突然為小爐匠傷感起來,他曾經那麼的豪情萬丈,雨打風吹花落去了。
我梆一聲彈了屁子腦門,屁子,小爐匠風光時候,輪一百圈也輪不上你。
屁子說,此一時彼一時,翻啥老黃曆。
我聲音一下子就提高了,屁子,我敢說這樣話,他媽小爐匠要是再出手,你們在座的,能比上他的,也沒幾個!
我這聲音一提高,其他的人,都看過來。小爐匠依舊低著頭,過去他那一貫高昂的頭顱,在今天這個場合,一直低著。
屁子就笑了起來,屁子說,看出來你倆關係了,只當我啥也沒說。哥,我那事,你看啥時候去說一下?生意真沒法做了,對了,我對象孬妞,這次去廣州進貨,給小美捎了件蝙蝠毛衣,進口貨,那樣式,他媽要多地道有多地道。哈哈不說這了,說這顯得外氣。
我說,你先走吧。
屁子說,火燒眉毛了。
我說,你先走吧!
屁子的禮節是著名的,他離開時候,跟所有人打了招呼,而且他是先跟小爐匠握了手,還握出了相見恨晚的表情。
小爐匠朝我身邊靠了靠,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說,你有啥事?沒錢了不是?來,我給你查點。
我說著話就去摸衣服,小爐匠說,不是錢……是有點麻煩。
我說啥麻煩你說。
小爐匠說,你認識李建軍不認識,區委大院那塊的。
我說認識,咋啦?
小爐匠說,我最近擺了案子,檯球案子,就在咱門口的商場那兒,剛開始生意不行,後來就可以了。
我說哦?你咋幹那了?
小爐匠說,還不是走一步說一步,如今我想了,不像從前了,再說你看看做生意那些人,多少人成了萬元戶。
我說哦,那你做吧,李建軍咋啦?
小爐匠說,商場裡有個業務員叫胡三,胡三是大頭段萬里門口的,你還記得段萬里吧?東方紅農場,還有後來,咱都玩過。
我說我咋不記得他,他和他門口的仨人,都跟一個女的睡,後來8。16,那女的告他們輪姦,一火都給崩了。
小爐匠說,胡三現在是商場裡一霸,門口那些做生意的,都看他眼色。因為我跟他面熟,他也沒來騷擾我。這一陣區委大院的李建軍,天天來找他,而李建軍喜歡打檯球,他一找胡三,就來我這兒了。一群人,兩個案子都佔了,一打打一天,一分錢不給。
我點燃一根香菸,小爐匠,也不是我說你,你血性哪兒去了?他媽他不給錢,砍他的臉啊!
小爐匠說,我現在再去砍他的臉,是不是已經很晚?李建軍跟你比起來,應該是錯遠了,他跟很多人比起來,應該都是錯遠了,我現在才開始去砍他的臉?他媽這個社會,讓我覺得越來越累了。
我緩緩一口煙霧噴出來,那這樣吧小爐匠,你去告訴李建軍,我說的,讓他把過去欠的,都拿出來,以後再打,概不賒賬。
小爐匠說,好使?前面錢我不要了,以後要給錢就行。
我說你按我說的做就行了,啥不要了,小爐匠,你真有錢?那你把那三百還我。
小爐匠笑了,小爐匠說,等我發財,我給你三萬。
沒想到李建軍不認這一壺,李建軍說,他媽現在這社會,誰都說誰認識誰,一進號裡,都說,我跟誰誰誰關係不錯,到處都在拉大旗作虎皮。你喊他過來,我正想和他喝一壺,好久沒見他了。你知道他對象叫啥不知道?看看你不知道了吧,老子告訴你,他對象叫小美。
於是那一天,寒風呼嘯的那一天,我和小美來到了我門口那家商場,那是新建起來的商場,四層樓。而過去的商場,都是平房。我看見了那個帆布篷,有人撩開門簾正走出來。
我和小美進去時候,兩個案子,都有人在打球。看那打球的人,都不是社會青年。
小爐匠正坐在煤爐旁抽菸,看見我,趕緊站了起來。
小爐匠一直看小美,我說這是我對象,小美。我又對小美說,這就是小爐匠。
小爐匠趕緊給小美讓座,小美說你坐你坐,小爐匠說你是客人,你是我弟妹,你坐呀。小美這才坐下來。
小爐匠說,李建軍他們兩天沒來了,他說完那話,就沒再露面。
我說那胡三不是這商場裡的?找胡三。
小爐匠說,要不你給我看著案子,我去找他。
十幾分鍾以後,小爐匠回來了,小爐匠說,我進去時候看見他了,一晃眼又看不見了,問他們業務部門,都說他兩天沒來了,明顯在唬我。
我說那我去趟。
小爐匠說,你不認識他。
我說我不需要認識他。
小美和我一起來到了商場,問了業務部,我推開門進去了,幾個不倫不類的年輕人正在打牌。我問胡三在哪,他們說出差幾天了。我說你們幾個告訴他,我看見他了,就在剛才,十分鐘之內,叫他去外面的檯球蓬找我。你們告訴他,十分鐘之內。
我把我的名字,告訴了那幾個青年。
結果我和小美前腳來到檯球蓬,胡三後腳就進來了,胡三掏出香菸就奔我來了,由於掏煙動作太快,香菸灑落幾根。
胡三說,哥,我知道你,我見過你多次,哥,來,弟給你點菸。
我說你是胡三?
胡三說我是我是,哥,建軍這兩天有事,讓我把錢拿過來,我那邊業務一忙,又給忘了,真不得勁真不得勁,我現在就把錢給他,這不都在兜裡裝著呢。
胡三說著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大把錢來,塞給小爐匠。
我問小爐匠,夠不夠?
小爐匠也沒點,小爐匠說夠了夠了。
我對胡三說,你走吧,你業務也老忙,你告訴李建軍,我謝他了。
胡三說,哥,今天我做東,賞個臉吧,那邊新開個飯店,菜非常地道。這是嫂子吧,嫂子一塊去吧。
我說你走吧。
胡三說哥,賞個臉。
我說我日你咋恁囉嗦?
胡三說,哥,那咱改日,哥,你能記住我吧,下次一定請你。
我仔細看了下胡三,一張分出場合來就可以不可一世的大寬臉,一身黑西裝,外罩黑呢子大衣,頭上也戴了頂跟我一模一樣的貂皮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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