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遼寧瀋陽，沈重鑄造車間最後一爐煙 -
王玉文:向工業攝影致敬
文 | 林路
1948年出生的王玉文，憨厚朴實，一副貌不驚人、不善言談的舉止，卻蘊含著巨大的生命能量，一旦激活，讓人感嘆不已。曾任六、七屆中國攝影家協會副主席，現任中國攝影家協會顧問、中國工業攝影協會主席的他，在改革開放40年的進程中，可以說是中國工業攝影的第一人，並且當之無愧！
前些年經常和他一起擔任攝影大賽的評委，作為評委的負責人，他總是兢兢業業地指導我們完成評選，沒有太多的話語。只是有一次，他開玩笑地對我說，你寫了這麼多攝影家的評論，是否還欠我的一篇文字？我一臉慚愧，的確，關於王玉文的評述，我真的沒有寫過，主要是沒有合適的機會。2017年9月，中國平遙國際攝影節，專門為他舉辦了個人致敬展——這是中國攝影最高的殊榮。這一次，面對改革開放40年的中國攝影家專欄，我覺得時機到了，讓我對王玉文以及他的工業攝影，寫下這樣一些感悟。
▲1978年，阜新發電廠
▲1979年，遼寧本溪，本鋼焦炭廠，工人冒高溫工作
▲1979年，本鋼
▲1981 年，遼寧新賓，在樹洞中等車
▲1983年，遼寧撫順 ，龍鳳礦礦工
▲1983年，遼寧阜新，海州露天礦，生產現場
▲1985年，遼寧瀋陽鐵西， 紅梅味精廠
▲1986年，遼寧阜新，升井
▲1987年，遼寧鐵嶺， 採石場
王玉文1973年由盤錦展覽館調到阜新日報社攝影部工作，1979年又到遼寧省文聯工作。從70年代末至今，近40年的時間一直熱心於工業攝影創作和攝影組聯工作。其間獲獎無數，1986年攝影作品《礦工》獲遼寧省政府文藝創作獎，併入選日本國舉辦的第46屆國際影展；1987年攝影作品獲美國波特蘭市長獎；2006年攝影作品集《影像背後》獲2006 平遙國際攝影大展“鳳凰衛視杯”中國攝影家優秀畫冊獎……還舉辦過許多重量級的攝影個展。
▲1990 年，遼寧本鋼，鍊鋼工人的午餐
▲1991年，遼寧蓋州，修造船廠
▲1995年，遼寧阜新新邱露天礦
但最重要的是，他對工業攝影的一往情深，為這個時代的視覺檔案，平添了工業特徵的沉重砝碼，為中國工業攝影領域許多人一直想突破的“機器加人”的簡單模式，提供了一份至今難以超越的精彩範本。人們給了他很高的評價，他最好的朋友這樣說：玉文大哥堅持半個多世紀的中國工業之像是近現代文明的歷程之像，是消失和再生的變化之像，是機械轟鳴的震撼之像，是油氣瀰漫的朦朧之像，是鋼鐵堅硬的冷靜之像，也是現代社會難以承受但又必須承受的沉重之像……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作品中有工業的氣勢和艱辛，有工人的低微和偉大，從顯像中體會隱像，在完整的視覺呈現中寄託著作者完整的心靈感受。
▲1997年，遼寧瀋陽，瀋陽紡織廠
▲1998年，遼寧阜新，礦務局運輸部
▲1999年，遼寧海城，鄉鎮紡織廠
▲1999年，遼寧海城， 鎂礦加工廠
▲1997年，阜新蒸汽汽車
然而從他的作品風格而言，第一眼是不打眼的，但是非常耐看，你會跟著他的作品進入他的視角，進入到他的生活裡。人們常舉王玉文在阜新拍的一張照片為例，畫面中有一節廢棄的火車，火車前面是一片荒草，有兩隻羊和一個放羊的人走過。畫面沒有任何技法表現，它就是記錄，但這個記錄充分反映了王玉文對那個工業時代的思考，有了思考，他才能捕捉到這樣一個火車和羊群的對比。
▲2003年，遼寧阜新礦業集團海州露天礦，廢棄的編組站
這個對比恰恰反映了當時中國工業的蕭條和低谷這樣獨特的觀察和表現目光，才使他在工業攝影的領域挖出了無盡的財富，因而才能影響整個遼寧攝影界和中國攝影界。
王玉文到了瀋陽以後，不僅面對鞍鋼、本鋼、撫順煤礦等近百年的歷史現實，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礦工的子女，他的爺爺、父親都是礦工，所以才可能將無比厚重的工業情感揉入到了工業攝影的空間。正如陳小波所言：王玉文對自己最熟悉的題材，持續地、深入地像挖一口井一樣地拍攝，而且帶著很深的感情拍攝。所以他的作品同時具備了社會性、詩性和情感力量。所以評述王玉文，就是在梳理中國的工業攝影史，而且他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承前啟後的人，成為中國工業攝影的中流砥柱。
▲2000年， 遼寧阜新， 海州露天礦礦工休息室
▲2000年，遼寧阜新高德礦，工人升井後到浴池洗澡
▲2000年，遼寧本溪，爐前工
▲2002年，撫順，矸子山上的女人
▲2002年，遼寧鞍鋼，朝陽礦山公司工人
▲2003年， 遼寧鞍鋼， 工人兄弟
▲2003年， 遼寧朝陽，採礦場開電瓶車的司機
▲2003年， 遼寧阜新 ，高德煤礦礦工升井
▲2003年，遼寧阜新， 露天礦工人在寒冬中取暖
人們還發現，他的工業題材作品有一個特點，突出的都是人，而不是簡單的場景，這也就是他和一般的“機器加人”的傳統工業攝影構成的顯著區別。王玉文曾感嘆說：“東北老工業為國家發展做出的貢獻太大了，那些工人把最好的年齡、最旺盛的精力都獻給了東北老工業，獻給了國家，下崗之後，他們年紀大了，遇到很多生活上的困難，但他們從不抱怨，默默忍受。如果我們攝影人不去記錄，就沒法兒讓人去回憶，去記住這些人在這個時代為國家做出的貢獻。”
1980 年代後期，有人問王玉文，你拍紀實怎麼不用35mm 或28mm 的廣角頭？他回答說，還是喜歡中長焦距的鏡頭，這種鏡頭能把人的工作狀態、生活狀態、情感流露表達得淋漓盡致、自然平實。他特別注意人物之間的動勢和場景之間的關係，從而在自然、樸素、生動的感覺背後，提升了工業攝影的博大情懷。
▲2004年，遼寧大連中遠造船廠農民工
▲2004年，遼寧大連， 船廠農名工
▲2004年，遼寧阜新平安礦，升井後的第一支菸
▲2004年，遼寧本溪， 本鋼爐前工
▲2004年——2011年，船廠農民工
▲2004年——2011年，船廠農民工
▲2004年——2011年，船廠農民工
▲2004年——2011年，船廠農民工
▲2007年，大雪，遼寧瀋陽
▲2008年，遼寧瀋陽，特變電“80”後工人合影
更重要的是，隨著工業革命的轉型，王玉文沒有放棄所做過的努力，並且始終在尋求新的突破——一方面他看到了工業變革給人們帶來很大的痛苦，下崗以後（1990 年代中後期）的工人每月生活費很少，生活非常艱苦。另一方面他又看到下崗以後的工人積極地尋找生存之道，有的蹬三輪車，有的到市場做小本生意，雖然生活艱辛不易，但都很陽光，從而扛住了變革的痛苦，也展現出工人階級的偉大！阜新煤礦資源枯竭，本鋼一鍊鐵、二鍊鐵的拆遷，瀋陽重型機械廠鑄造車間的拆遷，他都去拍了。
他說：那是一個時代的縮影，還是帶著希望在拍。所以他一直堅持拍攝，為中國工業革命影像檔案的建立做出了巨大貢獻。從工業攝影的角度來講，中國沒有第二人。遼寧也有很多老攝影家，可能在某個歷史階段，拍了十年、二十年，但沒有一個人堅持三十多年以工業為主體進行攝影創作，全面記錄了中國工業革命的發展歷程。
▲2009年，本鋼一鍊鐵廠拆遷
▲2009年，遼寧本鋼第一鍊鐵廠拆遷
▲2009年，遼寧阜新，艾友礦工人升井
▲2009年，遼寧沈重， 職工在告別老工廠
▲2009年，沈重鑄造車間
▲2010年，阜新露天礦安全教育
▲2011年，遼寧海城，碳粉廠的青年工人
▲2012年，鞍山海城鍊鐵廠
▲2013年，遼寧北方重工集團
▲2014年，沈鼓集團
▲2014年，南京鄉鎮造船廠
▲2015年，遼寧鳳城， 鉛鋅礦工人在等待下井
▲2016年 ，遼寧本鋼， 除鏽車間
▲2016年，中車長春軌道客車股份有限公司高速動車組製作中心裝配車間生產場景
▲2016年，中外合資一汽大眾奧迪裝配線
寫到這裡，我想欠王玉文的“文債”終於可以償還了。更重要的是，也許這篇短文可以讓更多的人瞭解王玉文和他的工業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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