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精捐成了爸爸!一場撫養官司的法律解答

捐精捐成了爸爸!一場撫養官司的法律解答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捐精”者對生下的子女無須承擔撫養義務。可是,雲南彝良縣山區青年教師王嘉臣“好心”做了一次捐精手術,並生下一個孩子後,孩子的母親卻把他告上了法院,要求他承擔鉅額撫養費。法院竟支持了原告的主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原告與被告間,究竟有著怎樣的愛恨恩怨?

2011年臘月二十三,一群初中同學在大山深處的雲南省彝良縣城一家飯店聚會,王嘉臣與十多年沒有聯繫的鄭曉瓊相遇,兩人都不禁百感交集!

王嘉臣和鄭曉瓊讀初三時偷偷早戀。1993年中考後,家境貧寒的王嘉臣選擇了昭通師範學校,鄭曉瓊卻選擇了讀縣重點高中。1996年夏,王嘉臣師範畢業,被分配到彝良縣一所中學教書,鄭曉瓊則考取了雲南師範大學英語專業。2000年夏,鄭曉瓊畢業後留在昆明。最後一次見面時,她苦澀地對王嘉臣道出一聲“對不起”,就絕情離去。一年後,王嘉臣才從痛苦中走出來,和彝良縣女職員趙碧結婚。婚後第二年,兒子出生。他多次被評為教育標兵。儘管生活得有滋有味,但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鄭曉瓊……

這次同學聚會,王嘉臣得知鄭曉瓊現在昆明一家外資公司擔任翻譯,仍單身。分手時,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碼。此後大半年間,兩人常用短信聊天。但每次鄭曉瓊似滿腹心事,每當他問及,她均沉默。8月中旬,王嘉臣去昆明參加教師培訓,與鄭曉瓊在賓館見面,鄭沒說幾句話,突然流著眼淚懇求王嘉臣給她“捐精”生一個“試管寶寶”……王嘉臣頓時呆住了!

鄭曉瓊說,她畢業後進入昆明一家英國外貿公司工作,擔任總經理詹姆斯的專職翻譯。詹姆斯出生在倫敦一個貴族家庭,是劍橋大學經濟學博士,身材高大,性格幽默。他喜歡東方女孩,對她展開狂熱的追求,兩人很快熱戀。鄭曉瓊希望跟詹姆斯嫁到英國,但詹姆斯卻只願享受愛情的甘美。七年間,鄭曉瓊數次懷孕,因男友反對,她不得不一次次墮胎。2009年底,詹姆斯被調回總公司,果斷地提出分手。分手時,詹姆斯把他在昆明的一套價值80萬元房產過戶到她名下,算是對她的補償。詹姆斯回英後,鄭曉瓊心情抑鬱,她甚至懷疑自己得了絕症。2010年4月初,她去醫院檢查,竟發現自己失去了做母親的能力。醫生的解釋是,因她墮胎頻繁,導致感染,現輸卵管堵塞,無法自然排卵。她心情更是痛苦失落。此後,她又處過兩個男友,但對方得知她的身體狀況後均突然消失。坎坷的情路,讓鄭曉瓊決定後半輩子單身。她內心對在烏蒙大山深處教書育人的王嘉臣更加愧疚。參加了這次同學聚會,得知王已有幸福家庭,她也想跟他生個“試管嬰兒”,留個念想……

王嘉臣對鄭曉瓊的遭遇非常同情,卻又害怕“捐精”會影響自己的家庭。鄭曉瓊再三保證:做完手術後,雙方即斷絕聯繫,孩子出生後由她獨自撫養。感動於初戀女友的一往情深,他終於答應了。

2011年12月初,王嘉臣向學校請假來到昆明。此時,鄭曉瓊已籌夠手術費,並找假證販子給兩人做了結婚證。12月7日,兩人以“夫妻”名義,來到昆明醫學院二附院生殖中心做了“體外授精胚胎移植手術”。幾天後,專家從試管中取出較活躍的授精卵,使之在鄭曉瓊的子宮內著床,妊娠。一週後,回到彝良的王嘉臣收到鄭曉瓊短信,稱她手術成功,感謝他讓自己實現了做母親的夢想。此後,雙方更換了手機號碼,斷絕了聯繫。但鄭曉瓊懷孕後狀況如何,他們的孩子是否順利出生?這些仍讓王嘉臣牽掛不已。

2012年國慶節,王嘉臣通過一位女同學獲知:2012年9月11日,鄭曉瓊在雲南省中西醫結合醫院生下一個健康寶寶,取名小磊。他這才如釋重負。

2013年4月初一天上午,王嘉臣正在上課,校辦主任告知有客人找他。來到校辦,他頓時目瞪口呆:原來是已一年多未再聯繫的鄭曉瓊!見王面色鐵青,鄭曉瓊小聲地說:“對不起,我實在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見同事都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王嘉臣趕緊把鄭拉到宿舍。剛進屋,鄭曉瓊突然給他跪在地上,哭道:“兒子得了血癌,我配型失敗了。你趕緊跟我去配型救救我們的兒子吧!”王嘉臣被震蒙了:“一年多以前,你是怎麼向我承諾的?”鄭抽泣道:“你就忍心看著兒子去死嗎?他血管裡也流著你的血啊……”

王嘉臣為人師表,唯恐這事被人知道後說不清,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鄭曉瓊又在校辦公室等他,他幾乎崩潰,只好又把她請到單身宿舍,求她:“你給我說句實在話,你究竟想幹什麼?”鄭曉瓊哽咽道:“嘉臣,我對不起你!有些情況,我沒對你說……”

原來,鄭曉瓊當初跟詹姆斯分手後,為排遣壓抑的情緒,參加了昆明市一個車友組織,認識了蔡健強。兩人於2010年7月結婚。她知道自己懷不了孕,一直苦惱不已,怕被丈夫拋棄。直到與王嘉臣相遇,她突然產生讓他“捐精”生個“試管嬰兒”的想法,這樣既能瞞過丈夫和他的家人,保全兩人的婚姻,還可以彌補當初她對王嘉臣在情感上的虧欠……

但是,兒子出生五個月後被查出患了白血病,並在驗血時曝光了身世的秘密。蔡健強是B型血,鄭曉瓊是A型血,小磊卻被查出是O型血,蔡健強顯然不是孩子的生父。鄭曉瓊再也不敢隱瞞,就把自己和王嘉臣做了“試管嬰兒”的真相和盤托出,並拿出在昆明醫學院附二院的病例做證,堅稱她跟王關係清白,但憤怒和痛苦至極的蔡健強根本不相信。兩人離婚。

鄭曉瓊決定給兒子做骨髓移植手術,可配型結果,她和兒子的骨髓僅有四個點位相合。絕望中,她又一次想到王嘉臣,並費盡周折打聽到他的學校……

得知鄭曉瓊隱瞞著這麼多真相,王嘉臣向學校請假,藏得不見了蹤影。絕望中,鄭曉瓊為逼他現身,於2013年6月3日,以兒子的名義,一紙訴狀把他告上彝良縣法院。她在訴狀中稱:她與被告王嘉臣於2011年12月7日,以夫妻名義在昆明醫學院二附院進行體外授精,於2012年9月11日生育小磊。小磊出生後因患白血病治療,其找被告協商,被告分文不給,還躲藏起來。被告作為原告生父,依法應承擔撫養義務,請求法院判決被告支付撫養費124956元。

法院立案,卻聯繫不到王嘉臣,便把傳票送到他所在的學校,學校派教師把傳票送給躲在老家的王嘉臣,妻子得知後與他大鬧不休。走投無路中,他一邊勸說妻子,一邊聘熊律師為代理律師。熊律師告訴他:當初,他是以夫妻名義,與鄭曉瓊做“體外授精胚胎移植手術”,他是“試管嬰兒”的生父,如果事情鬧大,搞不好他會丟掉公職,讓他跟對方積極溝通。

誰知,7月一個週末,鄭曉瓊竟抱著病中的兒子,找到了王嘉臣的家,流著眼淚說兒子下肢水腫,病情加劇,讓他趕緊去昆明捐髓。王嘉臣勃然變色,但見孩子小臉蒼白,咳嗽不止,本想譴責的話哽在喉頭。這時,趙碧聞聲從裡屋走出來,還未等趙反應過來,鄭曉瓊拉著兒子就下跪磕頭,流著眼淚說:“嫂子,我是您丈夫的初中同學鄭曉瓊,我跟您丈夫關係是清白的,希望您高抬貴手,讓他救救我的孩子吧!”眼前的一幕,讓趙碧尷尬和氣憤不已,情急中,她把鄭曉瓊母子往門外推。鄭曉瓊被關在門外,抱著兒子的她一直跪到天黑,趙碧也未給她開門,鄭曉瓊只得抱著兒子蹣跚離去。她只得求助於主辦該案的馬法官。

為了拯救孩子的生命,馬法官把鄭曉瓊和王嘉臣的代理律師叫到一起,讓他們做各自當事人的工作。2013年7月下旬,代理律師通知王嘉臣夫妻到法院商討解決方案。此時,趙碧雖對丈夫充滿忌恨,但更擔心鄭曉瓊提出鉅額撫養費,只得答應陪丈夫前往。在縣法院民事庭,王嘉臣仍稱當時鄭曉瓊不要他承擔任何義務,孩子是體外授精懷孕出生的,根據相關法律規定,他依法不應承擔撫養義務。馬法官耐心地告訴他:根據法律規定,“捐精”者與受捐者應互盲,“捐精”者對生下的子女無須承擔撫養義務。但鄭曉瓊與被告王嘉臣認識,並是以夫妻名義進行“體外授精胚胎移植”後生育原告的,原告應屬二人的非婚生子,非婚生子依法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撫養權利,其母鄭曉瓊與被告王嘉臣依法應對其承擔相應的撫養義務,不直接撫養非婚生子女的一方,應當負擔子女的生活費和教育費,直至子女能獨立生活時止。

隨後,主辦法官和雙方律師退出調解室,鄭曉瓊含淚抱著兒子出現了。“嫂子,我對不起您,但請您相信我跟王嘉臣的關係真是清白的。”她再次拉著兒子跪在趙碧面前。短短半個月未見,小磊病情加重,劇烈的咳嗽令他幾乎喘不上氣來,趙碧心裡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她猶疑一會,遂走出調解室,與代理律師商量半天,才重返調解室,對鄭曉瓊說:“儘管你以前的種種行為並不妥當,但我理解你愛孩子的心。至於捐骨髓的事,你還是徵求王嘉臣的意見吧。”

趙碧態度的轉變,讓案情峰迴路轉。原來,趙碧通過律師調出丈夫與鄭曉瓊在醫院的手術病歷,並通過對丈夫身邊同事和同學的調查,得知丈夫當初確實架不住鄭苦苦哀求,才做出“捐精”、幫對方生子的荒唐決定,兩人確實清白。眼前,又看到小磊虛弱的樣子,她那顆母性的心腸頓時變軟,才改變了態度。王嘉臣也說,儘管鄭當初欺騙自己捐精生子,但她也遭受了懲罰,眼前小磊病入膏肓,作為孩子生父,自己有責任挽救他的生命。他當場決定:官司一了,他就去昆明配型,如合適便捐骨髓,拯救小磊的生命。鄭曉瓊表示他一家生活也很窘迫,撫養費可以讓步。

鑑於雙方溝通積極,2013年8月6日,彝良縣人民法院經過審理後,判決被告王嘉臣每月給付原告撫養費500元,於每年12月31日前給付當年的撫養費,直到被告滿十八週歲止。拿到判決書後,考慮到小磊手術急需錢,同時也為了快些結束這場糾紛,王嘉臣夫妻決定一次性給付小磊撫養費人民幣108000元。但趙碧提出附加條件:待王嘉臣捐髓救子結束後,雙方不再聯繫。鄭曉瓊心情複雜地點頭答應了。

2013年8月中旬,王嘉臣跟小磊在昆明市瑪利亞醫院配型,令人驚喜的是父子倆骨髓配型八個點位吻合。但此時小磊體質虛弱,手術需推遲。經過幾次化療,小磊體內的血癌細胞基本消滅。11月中旬,王嘉臣準時來到昆明瑪利亞醫院為孩子移植骨髓。看著無菌艙裡那個剃著光頭的虛弱孩子朝自己微笑,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生命至上,在生命面前一切恩怨退居其次,他應該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

手術非常成功。因體質好,且有教學任務,做完移植手術的次日,王嘉臣就返回了彝良。雖然對孩子術後的狀況牽掛不已,但尊重妻子的感受,他此後切斷了與鄭曉瓊的聯繫,只委託法官幫忙打聽。一個月後,法官告訴他,小磊恢復很好,已出院。2014年元旦,好消息再次傳來,法官回訪得知小磊手術後複查,排異小,白細胞和血小板也達到了正常水平。王嘉臣頓時潸然淚下,心終於放了下來……(因涉及隱私,除法官和律師外,其餘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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