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文明與傳統之間,並非線性替代,而是同時並存,此消彼長

現代文明與傳統之間,並非線性替代,而是同時並存,此消彼長


現代所流行的觀念是,不,更準確地說,是所流行的意識形態是,“現代文明”是源自歐美的東西,是內生自西歐的,並且現代文明也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必然方向,必然歸宿。對歐美社會而言,“現代文明”是個內在的、自家的東西,對包括中國在內的非歐美社會則是一個外在的、別人家的東西,要“現代化”就必須從歐美輸入。在西方世界中最“發達”的美國理所當然地成為“現代文明”的代言人,成為非西方世界“現代化”導師。

然而,2008年以來這10年的事實卻表明,作為“現代文明”形象代言人的美國,作為世界“現代化”導師的美國,卻對“現代文明”的維持和推廣力越來越不從心,對“現代文明”越來越駕馭不了了。這裡舉出兩個例證。一個是貿易自由方面的,一個是民主選舉方面的。毫無疑問,貿易自由和民主選舉是“現代文明”的兩大核心要件,但是,美國卻在這兩個方面都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國際間自由貿易的理想藍圖就是“全球化”,因此全球化也被認為等同於貿易自由。在過去的幾十年裡,美國一直是“全球化”鼓譟者和排頭兵。就在10多年前,還有一位美國記者寫了一本書,叫《世界是平》的,來謳歌全球化,風行全球。但是,當下的美國卻發生了180度大轉彎,成為自由貿易和全球化的最大反動派。美國政府正忙於加關稅,與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大打貿易戰,而且還要在美墨邊境築“長城”。

不僅如此,美國政府還在指責WTO,甚至揚言要退出之。此前,美國的確退出了很多全球性的協調組織,譬如有關氣候的、人權的。這就是被中國網友戲稱的“退群”現象。美國“退群”實質上是其反全球化,反“現代文明”的表現。

這些事實暴露出美國政府的真實面目,暴露出它在全球化上,乃至在“現代文明”上的虛偽性。它不是在真心地擁護全球化,也不是在真心地擁護“現代文明”,它真正關心的是自身狹隘的利益,把全球化和“現代文明”當成去維護自身狹隘利益的工具。當它認為全球化、現代文明對自己有利時,就擁護和謳歌之;當它認為全球化、現代文明對自己不利時,就棄之如敝屣。

最讓美國在“現代文明”上陷入尷尬的,是一度讓其對全球頤指氣使的民主選舉。“民主”應該是“現代文明”“皇冠”上的“明珠”,過去的幾十年,美國正是挾“民主”以令世界,尤其以令“中國”。

在特朗普上臺之前,美國的民主選舉程序和整個“現代文明”原則之間是相容的,自洽的。但是,特朗普的上位,卻標誌著民主程序和整個“現代文明”之間出現了分裂和背離,民主不再支持“現代文明”,成為“現代文明”的反對者。這就體現在,特朗普是憑藉著反“政治正確”而上位,而所謂的“政治正確”,實質上都是民主之外的“現代文明”的核心理念,如貿易自由,如種族平等。

因此,在當下的美國,民主不再是整個“現代文明”系統的有機組成部分,兩者成為一對不可共存的矛盾,要民主就要反現代文明,要現代文明就不能要民主。

往昔全球化以及“現代文明”代言人和導師的美國,瞬間轉變為全球化和現代文明的斥責者和破壞者,棄之如敝屣,毫無珍惜和不捨之情,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現代文明”絕非歐美文明內生的東西,絕非歐美文明固有之傳統。一個內生的、固有傳統是不可能被如此對待的。

因此,就有必要對所謂的“現代文明”的本質屬性和歷史起源進行深入研究,弄個究竟。當下對“現代文明”的理解和認知是不正確的。

現代文明與傳統之間,並非線性替代,而是同時並存,此消彼長


不妨從西方當下正在興起的“民粹主義”說起。

“民粹主義”和反“政治正確”,以及和反“現代文明”,幾乎是同意詞。因此,在西方的語境中,尤其是在西方精英的意識中,“民粹”是一個十足的貶義詞,有點類似於中國的“義和團”,在內涵上又本質不同。“民粹”和“義和團”相同的地方有兩點。一是,都是來自民間的、老百姓的,對所遭遇的不公平的自發反抗;二是,都代表著傳統。

二者內涵的本質不同就在其所代表的傳統的不同。“義和團”所代表的傳統是中國傳統,“民粹”所代表的傳統則是西方傳統,或者說中世紀傳統。中國傳統是心性-道義傳統,而中世紀傳統則是基督教傳統。

“義和團”在中國之所以被嘲笑,尤其是被“精英”階層嘲笑,只是在於其對新技術的排斥,更相信自己內在的精神,以為自己的精神,以及以精神為支撐的肉體能夠抵禦八國聯軍的洋槍洋炮。事實上,相信自己內在的精神,輕視外物,輕視技術,正是中國傳統之精神內核,只是“義和團”的英雄們做的有點機械了。此後,中國正是憑藉這樣的精神,在技術明顯不利的條件下,終於趕走西方列強,獲得政治上的獨立。建國後,也是憑藉這種精神,我們建立了自己的完備的工業體系,搞出原子彈、氫彈。改革開放後,還是憑藉這股精神,中國讓自己的產品暢銷世界,迅速實現經濟的崛起,成為唯一一個僅憑貿易,不搞侵略,就晉身超級經濟體的國家。

因此,義和團之後至今,在對抗西方上,中國所取得的一系列勝利,無論是軍事上、政治上、還是經濟上,從根本上來說,還是中國傳統的勝利,不是任何外來的這主義那主義的勝利,也非這技術那技術的勝利。

如果概括性地總結一下,中國傳統精神的精髓有兩點,一是獨立自主、自力更生,二是無限開放。

我們管離鄉背井到城市掙錢的農民叫“農民工”,這是不對的,更準確的應該叫“農民老闆”。但凡瞭解農民的人都知道,他們進城最不喜歡的就是進工廠當工人,掙錢不多不說,更重要的是缺乏自由,管束太多,讓農民很不適應。於是一有機會,進城農民更願意去做沒有人給自己下命令、定規矩的職業,譬如走街串巷收廢品,街頭擺攤賣小吃水果,拎個錘子搞家裝;一旦積累了經驗、技術、資金,農民們也更願意自己開店開場,哪怕經營非常之辛苦,規模非常之微小。

為什麼讀書很少,甚至不讀書的中國農民,更願意去做自己承擔一切風險的老闆,而非包吃包住無風險的產業工人。原因無他,傳統精神傳統教育使然,而傳統精神傳統教育的內核就是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最典型的話就是“不吃饅頭爭口氣”,“你要爭氣”,“你咋不爭氣”,這是世世代代以來,每一箇中國人在孩提時代必然會收到的來自父母長輩的告誡,也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

現代人一提到“開放”、“封閉”,就想當然地認為是國家層面的事,社會層面的事,其實不然。從根本上來說,是個人層面的事。真正的開放是心態、心靈的開放,而心態、心靈開放的標準是你是否真正考慮別人的感受,你是否把別人當成和是和自己一樣的人。就這個標準而言,在至今的整個人類文明史中,唯有傳統的中國做到了真正的開放,因為唯有傳統的中國用“仁”,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來定義人。也唯有傳統的中國,世世代代以來,用“仁”,用正確地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來教育自己的子孫後代。

從字形上看,“仁”就是二人,其中一個人是你自己,另外一個人,則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將會接觸到的每一個人,包括你的家人,你的同鄉,你的同胞,以及全天下其他的任何一個人,總之,“仁”就是你和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仁就是世界上所有的人。“二人”何以為“仁”,因為,“仁”的意思就是,你應該把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看成和你一樣的人,你的心要和他們的心相互感應,要考慮他們的感受。

充分接納別人,充分考慮別人的感受就是“仁”,只有“仁”了,才是人。否則,把自己與別人割裂開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就是“麻木不仁”,就不是人。“麻木不仁”本來是醫學術語,是說你的身體器官麻木了,失去了感覺能力,“不仁”就是不能去感覺、感知了。

“仁”就是開放,是真正的開放,也唯有仁才是真正的、無限的開放。對於仁,對於這種開放,中國還有一個比較通俗,比較民間的說法,是“將心比心”。

中國人的以“仁”為內核的開放精神,還體現在對人,尤其是對陌生人的稱呼上。在當今世界,唯有中國人以家庭成員的稱呼,去稱呼一個陌生人。譬如,對於同年齡段的人,一律以兄弟姐妹相稱,對與父輩年齡的人,一律以叔叔、阿姨相稱,對年老人一律以爺爺奶奶相稱。即便對於不同膚色,不同民族的陌生人,一位中國父母也依然會對孩子說,這是小哥哥、小姐姐、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之類。

前不久,有媒體將英國女首相稱之為“梅姨”,梅姨聽了以後,非常開心,欣然接受。在感到溫暖、親密的同時,想必梅姨也一定很驚訝,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家庭關係的中國人怎麼叫自己姨。

中國人為什麼用家庭稱謂去稱呼全天下人,原因無他,在中國人心目中,全天下的人,都是和自己家庭成員一樣的人,真真正正地把天下,把世界看成一個大家庭。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每一箇中國人都具備家天下的情懷,用現在的話說,都是世界主義者。事實上,家天下比世界主義要深刻地多,真實地多。同時,在全球隔離主義橫行的當下,中國人發自內心的家天下情懷彌足珍貴。

現代文明與傳統之間,並非線性替代,而是同時並存,此消彼長


回過頭,來看看當下西方民粹主義所代表的中世紀傳統是一個什麼樣的傳統。恰恰與中國傳統相反,中世紀傳統的特徵也可以概括為兩條,一個是不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依附依賴性,另一個就是封閉性。

從中世紀至當下,西方民眾的精神一直存在嚴重的依附依賴性,缺乏中國傳統所一直倡導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

中世紀是一個基督教時代,而基督教的核心思想是無限地信仰上帝,無限地信賴和依靠上帝。唯有上帝才具備獨立性,而人是沒有任何獨立性而言,人唯有信仰和依賴上帝才可以獲取獨立。正是在這種嚴重依附依賴的宗教思想之下,中世紀的歐洲也採用了嚴重依附依賴的政治和經濟形態,農民依附於領主的“封建”的政治和解決形態。

現代人對中世紀歐洲政治和經濟形態的最大誤解是,他們之所以採用這種形態,農民之所以依附於封建領主,完全是以領主為代表的統治階層的暴力壓迫所致。用馬克思的話,是階級鬥爭所致。領主統治階級的暴力壓迫固然的確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這一局面的造成,從根本上還是取決的農民自身,他們缺乏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精神,具備嚴重的依附依賴性。

從人口數量上來說,領主的人數是極少數,可能連1%都不到,如果,當時的歐洲農民真的象傳統的中國農民那樣,具備強烈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精神,1%的領主,即便再暴力,怎麼可能比99%的他們還暴力,如果他們起來造反,領主們將毫無反擊之力。如果單純地基於暴力,被統治的,成為農奴的將是1%的領主,而非99%的農民。

然而遺憾的是,中世紀的歐洲農奴們卻從未搞過任何一次像樣的起義,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因此,他們的農奴地位從根本上來說,並非被迫的,而是自願的。與中國相比,這種差異是驚人的。歷史教材把秦末的陳勝吳廣起義當成中國農民起義的肇始,這是不對的,此前商湯反對夏桀,周武反對商紂,也都是農民戰爭,農民起義。也就是說,自政府在中國出現以來,農民起義就一直存在。也可以說,政府和農民起義在中國是同時出現的,是中國政治史的一體兩面。

瞭解這個事實以後,就可以知道,向在西方盛行的奴隸制、農奴制,絕不可能在中國歷史中出現。但是,難以置信的是,中國的歷史教材卻偏偏把中國的歷史分成什麼奴隸階段、封建階段,這些作者簡直是歷史白痴。

然而,在中世紀後期,西歐卻突然出現了一股新思想,這種新思想一方面開始倡導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另一方面呼籲民眾起來造反。這一新思想最開始是由一小部分商人所帶來,經由意大利商業繁榮,然後引發“文藝復興”,再到由德國人所引發的新教改革,然後是哲學革命,最後匯聚為19世紀的“啟蒙運動”。也正是在啟蒙運動精神的指引下,歐洲終於爆發了一次像樣的農民起義,更準確地說是平民起義,叫“法國大革命”。

也正是在這一過程中,被成為“現代文明”的東西逐漸得以在西歐形成,其主要構件有兩個,一個是政治上的民主主義,一個是經濟上的資本主義。

值得注意的是,西歐現代化的過程,或者說現代文明的產生過程,其起點是商業,最初是由一小撮不起眼的商人所帶來。商人帶來了商業繁榮這叫“商業革命”。商人聚集在一起成為城市,叫“城市革命”。

最初的商人都是販賣者、搬運工,他們自己並不生產商品,而只是把商品從生產地到市場地進行搬運和販賣。就西歐中世紀時期的整個世界而言,西歐是一個貧瘠和貧窮的地方,那麼並不存在值得販賣和搬運的商品,當時西歐商人做主要販賣和搬運的商品是來自歐洲之外,其中最主要的貨源地則是中國。

為什麼西歐的商業首先在意大利興起,進而所謂的“文以復興”也在這裡出現,原因無他,就是這裡的水上交通更方便,更容易直接和間接接受來自中國的商品。也正是在中國商品的影響下,以致在當時的西歐人心目中產生一種觀念,一種圖景,遙遠的中國是一個富裕的天堂,是一個財富之源。

正是在這種觀念和圖景的支撐下,元朝時期,意大利的馬可波羅,不遠萬里,從陸路來到中國,留下了一部《馬可波羅遊記》。無論馬可波羅是否真的來過中國,但《馬可波羅遊記》卻可以代表當時歐洲人對中國真實看法。

明朝時期,就在整合下西洋不久,哥倫布同樣為追尋中國的財富,將生死置之度外,破天荒地要西行,從海上繞地球一週,到達中國。正是在前往中國的途中,哥倫布遇到一個“新大陸”,正是在這個大陸的北部,後來成立了一個國家,叫美國。目前這個新國家的新當選的老闆總統,正在謀劃要與中國打貿易戰。

從這個意義上,美國也可稱之為中國的孩子,沒有中國存在,西歐人也絕不會想到去冒險橫穿太平洋,也就不可能發現和移民美洲。

中國為哥倫布所提供的,並不僅僅是精神動力,還包括實實在在的航海技術,包括航海新理念,以及具體的航海技術,甚至直接包括航海圖。在哥倫布出發前,他手裡是拿著一張全球航行的航海圖的。那麼在當時的世界,誰有能力畫出這樣一張航海圖,唯一的可能是來自中國的鄭和船隊。哥倫布西行跨洋中國之行,恰恰是在鄭和最後一次下西洋的50多年之後。正是基於哥倫布手中的航海圖,英國的海軍軍官,也是航海圖的發燒友孟席斯合理考證和推斷,哥倫布的海圖和航海理念和知識,不僅直接來自鄭和船隊,而且,鄭和可能實際上已經達到美洲。

以獨立自由為內核的西方現代文明是與商業繁榮,以及由商業繁榮所帶來的經濟發展同時出現的,這一歷史現象給現代歐美人造成很大的誤解,錯誤地認為,現代文明是由商業孕育的,由經濟孕育的,於是在現代的西方形成一股強大的商業崇拜和經濟崇拜。

獨立自由精神與商業同時出現,並不能說明商業是獨立自由精神的製造者。那時的歐洲商人,連有形的商品都不會生產,而只會販賣和搬運,更不要說去生產比有形商品難一萬倍的獨立自由的精神了,以及建立於其之上的現代文明瞭。象有形的商品一樣,也是和商品一起,獨立自主的精神,也是經由商人們販賣和搬運至西歐。

然而,在當今歷史研究中,卻只注意到中世紀西歐商人對商品的販賣和搬運,卻忽視了他們對精神和思想的販賣和搬運。錯誤地認為,這些新精神新思想是由商人們所創造,因為商業的繁榮,以及經濟的繁榮是發生在西歐,於是,就錯誤地認為,這些伴隨這商業的興起而出現的新精神新思想,以及由這些新精神和新思想所推動的西歐社會學術的變革和社會的變革,都是內生於西歐,是西歐天才們的創造和發明。

儘管商業的繁榮是由西歐的商人所推動,但是,他們經營的商品卻並不來自西歐本土,而是主要來自遙遠的中國。同樣,那些和商品一起被搬運至西歐的新思想新精神,其來源地也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中國。

因此,從文藝復興,到基督教的新教,到西歐的近代哲學,再到啟蒙運動,以及法國大革命,其精神內核與中國自古以來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精神,和仁愛精神,並無二致。整部所謂的西歐近代哲學,不過是對中國儒家思想這麼課程的學習筆記。當然近現代西歐社會中的儒家思想與中國的儒家思想還是有明顯差別的,差別就在於,西歐人對儒家思想的學習,對中國文化的學習,由於主要是基於二手資料,甚至三手四手資料的學習,這些資料主要經由商人之手,而且多次轉手,甚至有些資料還經由阿拉伯商人之手,因此,他們的學習成果是很不到位的,很膚淺的。

也正因為這些資料不是一手的,是多次轉手,甚至經由阿拉伯商人之手,在加上西歐人的虛偽,故意掩蓋和毀滅資料的真實來源,以將思想的版權歸之於己,導致,西歐人並不知道這些資料的真實來源地是遙遠的中國。而對現代的歷史研究來說,有形的物品的追溯和考證相對比較容易,而對無形的精神和思想的追溯和考證就比較難,以致現代人以訛傳訛,現代文明為何在西歐出現和興起仍然是“未解之謎”。

也就是說,以資本主義、民主主義、科學為內核的現代文明並非是西歐社會內生的,更非什麼西歐思想天才們的創造和發明,而是經由商人,與商品一起從中國傳入的。更準確地說,現代文明是中國傳統思想與西歐中世紀實際相結合的結果。一方面,它相對西歐的中世界傳統,是反傳統的,是革命的、嶄新的。另一方面,也正是被混入了西歐中世紀因素,現代文明與原汁原味的,正宗的中國傳統思想又有本質不同。

因此,現代文明實際上是一種懸空的中間狀態,這種狀態是極度不穩定的,非常類似與當年印度的佛教。佛教和現代文明一樣,也是受中國傳統精神的影響而產生的,是中國思想和當時印度文化的結合體。由於接受來來自中國的新思想,因此佛教對當時的印度而言,是一種反傳統的新思想,但對中國而言,由於結合了印度元素,也是一個異類。正是因為佛教是印度和中國思想的混合體,一度它風彌中印兩地。但也正因為它是一個不中不印的混合體,處於懸空的不穩定狀態,也最終被中印兩地拋棄,尤其是印度,從13世紀以後就徹底消失,沒有再留下任何痕跡,以致現代的印度人寫佛教史時,不得不從印度以外,尤其是中國找資料。

很多人不理解,為什麼佛教在其產生地印度很早就徹底消失了,反而在中國一直到現在還有餘存。答案其實很簡單,佛教的最核心思想的產生地並非印度,而是中國。佛教從印度傳入中國並非完全的進口,而是出口轉內銷。現代文明從西歐傳入中國也是如此。

作為懸空的、折中的、兩不靠現代文明,也一定是高度不穩定的,註定難以長久,而只是一種過渡,一定會象佛教一樣被拋棄,被中國和西方所拋棄。也就是說,整個現代文明註定會崩潰,這是我預測美國的政治制度會崩潰的更深層的基點。

現代文明與傳統之間,並非線性替代,而是同時並存,此消彼長


總之,放在一個更長的歷史框架來看,以資本主義、民主政治,以及科學為內核的現代文明,對於西歐是一個反傳統的新東西,事實上,現代文明在西歐(包括美國)主導性地位的確立,只是19世紀後半期以後的事,到現在不過100多年。而且更重要的是,現代文明在歐美社會內部的傳播,是一個自上而下的緩慢過程,至今,真正信仰現代文明的只是社會上層的極少數的精英,而對普通民眾,其更主要的信仰依然是傳統的基督教,保留和延續著中世紀傳統。

在普遍受到西方學術思維和學術範式的影響下,現代人考慮問題的方式變得極其淺薄,習慣於用標籤式抽象概念和理論去判斷社會和歷史。譬如把歐美社會說成是現代文明,是資本主義,把蘇聯和中國說成是共產主義,事實上諸如現代文明、資本主義、共產主義之類只是一個標籤,遠遠不足以反應社會的複雜性。社會的決定力量絕非是浮在表面的這些標籤,而更是其歷史和文化。

實際上,諸如資本主義、社會主義、民主制度、共產主義、科學之類的這些東西,都可劃歸為現代文明,是現代文明的元素。而現代文明對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社會都是一個新生事物,對中國如此,對蘇聯如此,對歐美也是如此。萬萬不可把西歐當成現代文明的創生地,萬萬不可把歐美社會的整體當成是現代文明,萬萬不可把現代文明當成人類社會之必然,萬萬不可把當今世界的現代化過程當成是一個現代文明由西歐逐漸向其他各地的傳播過程。

當今世界的每一個國家,每一個社會,在現代文明面前,不是一個有先後次序的線性序列,而是一個基本同時引進的並行序列。就世界整體而言,實際上是兩張皮,一張皮是現代文明要素,另一張皮是歷史傳統。對任何一個國家和社會也是如此,也都有這樣的兩張皮,中國如此,俄羅斯如此,印度如此,阿拉伯世界如此,美國、西歐也是如此。

在現代文明和歷史傳統的兩張皮中,現代文明要素只是浮在表現的那一張,而歷史傳統則是深入社會根基的那一張。對任何國家和社會而言,其決定力量的並非浮在表面的現代文明要素,而是處於社會深層的歷史文化。

就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社會而言,諸如資本主義、民主政治,乃至科學技術,這些現代文明要素,只是其社會的表層,其內裡依然是繼承自中世紀的基督教傳統,也是兩張皮。但是,現代人,尤其是中國人,卻錯誤地把現代文明當時是西方社會,尤其是美國社會的全部,甚至是其本質。這是大錯特錯的。

19世紀下半開始的全球現代化過程,也並非一個現代文明單兵突進的過程,並非一個現代文明戰勝和替代歷史傳統的過程,而是一個現代文明和歷史傳統衝突和並存的過程,只是在21世紀之前,現代文明的歷史佔優。

然而,21世紀之後,拐點出現,現代文明的推進越來越舉步維艱,而歷史傳統則呈復興之勢頭。這種逆轉典型地表現在三個社會的三種現象,一個是中東阿拉伯社會的恐怖主義,一個是中國的民族復興主義,一個是歐美社會民粹主義。這三大主義、三大現象的共同特徵都是迴向傳統。

為什麼從21世紀開始,現代文明開始式微,歷史傳統開始復興,原因在於,全球現代化150年的歷史證明,現代文明存在巨大缺陷,就是製造不公平,激起民怨和民憤。

人們一度認為,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是兩條截然相反的路線,然而諷刺的是,蘇聯和美國的實踐事實說明,無論是向左的共產主義,還是向右的資本主義,最終結果卻都是製造不公平。而資本主義和共產主義都屬於現代文明的範疇,既然在現代文明中截然相反的兩條道路卻都指向不公平的同一個結果。如果我們尊重這一歷史事實,那麼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製造不公平是現代文明的本質屬性。

由現代文明所製造的不公平表現為兩個層面:國際層面和國內層面。國際層面的不公平主要通過殖民戰爭和國際間的經濟壟斷做造成,而國內層面不公則主要由特權操縱和國內企業間的經濟壟斷所造成。在前半段不公平主要體現在國際間,而後半段則主要表現在國內。當由現代文明所製造的不公平主要表現在國際時,獲益方主要是西方國家,而損失方則是非西方國家。這時西方世界的人民對現代文明是大家謳歌的,而到了後半段,當不公平主要體現在國內時,包括美國國內,西方世界的人民開始大叫了。

既然擁有最發達的共產主義制度的蘇聯已經倒下了,那麼擁有最發達的資本主義制度的美國還能走多遠。

現代文明與傳統之間,並非線性替代,而是同時並存,此消彼長


“現代文明”不是內生自歐美文明,不屬於歐美傳統,也不是人類文明之必然歸宿,而是在中西文明交流衝突中產生的一個新的臨時性文明,一個異化的文明,一個高度不穩定的文明,一個在根本上反人性的文明,一個反整個人類文明傳統的文明,既反中國傳統,也反西方傳統。一個異化的、反傳統的、高度不穩定的、反人性的文明形態,也必然會在人類文明史中很快消失,被更符合傳統的、更穩定的、更符合人性的文明形態所替代。

問題的關鍵在於,一個更傳統的、更穩定的、更符合人性的文明形態要到哪裡去尋找?答案是中國文明。

在外表和內裡上,中國文明和“現代文明”是相反的。“現代文明”在外表上追求人性和自由,但在內裡上卻是專制特權的。而中國文明被諸多專制特權的外表所包裹,但其深處內核卻是人性的自由的。“現代文明”是假自由、假人性,真特權真專制,中國文明卻是假特權假專制,真自由真人性。但是現代人卻被假的外表所迷惑,憑藉著外表而將“現代文明”當成是真自由真人性的,而將中國文明當成是真特權真專制的。

要明白這一點,要理解這一點,非得要對整個人類文明,整個人類文明史做一個終極性的通盤的研究不可,而不能拘泥於某些理論,某些歷史。我本人之所以能夠下如此的判斷,正是基於對整個人類文明,整個人類文明史終極性、通盤性研究的基礎之上。我已經對此做了8年的全職研究。8年以來,對人類文明史中每一個文明形態做了專門的研究,並在此基礎上的進行綜合對比研究。包括對每一個文明形態興衰過程,每一個文明形態中的經典、理論流派和宗教流派對進行了仔細的溯源和梳理。

宋明理學時期,在當時的大儒中,所流行的一句話是,“出入釋老,歸本儒家”。而我的體會則是,“出入全球,歸本中國”。“釋老”都是宗教,實質上代表著當時的全球文明,儒家則是中國文明的代表和內核,因此,“出入全球,歸本中國”,只是“出入釋老,歸本儒家”的現代翻版。

目前,我正在做的工作是,通過重新釋讀甲骨文和金文,來發現和闡釋中國文明,更準確地說,是發現和闡釋最中國古老、最深層、最內核的部分。通過正文字,來正經典,通過正經典來正文明,通過正文明來正人心。簡稱為“四正”:正文字、正經典、正文明、正人心。“正”是糾正,認識其真實真相和本質的意思。“四正”工作將向世人揭示文字的真相、經典的真義、文明的真相,以及最重要的人心人性的真相。

唯有明白人心人性的真相,才能設計真正符合人心人性的生活方式,建設真正符合人心人性的文明形態。中國文明從本質上說,就是“心性文明”,即追求順應人的本心本性的文明。《中庸》開篇就說:“率性之謂道”。整個儒家學說就是一部“心性學”。

“率性”用現代的語言就是“心性獨立”和“心性自由”。儒家學說是“道”的學說,就是研究人何以能實現“率性”的學說,也即研究人何以能夠實現“心性獨立”和“心性自由”的學說。唯有心性層面的獨立和自由才是真自由。而“現代文明”中的獨立和自由則是權力層面的、物質層面的、經濟層面的。權力、物質、經濟之類都屬於中國傳統意義上的“物”、“外物”的範疇。真正的獨立和自由是“心”、“心性”層面的,而非“物”、“外物”層面的。即唯有中國文明懂得真獨立真自由,存在真獨立和真自由。現代文明並不懂得真正的獨立和自由,它的獨立和自由是虛假的。

如果將獨立和自由定為“現代文明”之內核,那麼從真自由和真獨立的角度,中國絕非“現代文明”的後起著和跟隨著,恰恰相反,是“現代文明”真正母體,是“現代文明”真正的、唯一的發起者、領跑者。歐美文明才是很晚的後起者,很被動的跟隨者。這是當下西方,尤其是美國背離“現代文明”,而中國卻真心擁抱“現代文明”的歷史根源所在。

事實上,在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下,中國心目中的“現代文明”和西方人的決然不同。因此,在西方世界正在拋棄“現代文明”的大潮下,中國也必須順應世界之大勢,拋棄“現代文明”的概念,而提出一套嶄新的文明形態系統去替代之,將中國文明之內核注入這套新的文明系統,“現代文明”這艘正在下沉的破船是無力承載中國文化復興之大任,無法容納中國文明之內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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