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種形式的進步都源自對自由選擇的尊重而不是道德綁架。
記者/楊聃
沒有動物成分的純素美妝
零殘忍的美
第一次聽聞“純素美妝”（vegan beauty）的人難免會誤認為它跟素顏有點關係。事實上，這個時下最火的新名詞並不是像“裸妝”那樣描述妝感，而是指美妝產品從製作到測試都符合“素食主義”與“零殘忍”的標準。
所謂 “素食主義”跟“純天然”有些類似，以植物或礦物等自然原料為基礎，但前者更加嚴格，甚至不能添加任何動物成分。從克利奧帕特拉時代的牛奶浴開始，動物成分就被列入美容護理的原料當中。最常見莫過於睫毛膏中的魚鱗成分，乳液當中的綿羊油，潤唇膏中的蜂蜜和蜂蠟。雖說隨著科技的發展很多成分可以代替動物提取物，少了某一劑不足以讓美妝產品的效果大打折扣，但也並不會讓純素美妝的效果更顯著。
打動消費者的更多是產品測試“零殘忍”的理念——不做動物測試。早在半個多世紀以前，英國成立了“Beauty Without Cruelty”組織，加之隨後的“反對動物測驗”浪潮都為“零殘忍”做了鋪墊。在過去的二三十年裡，科學家研究如何用人類血液、細胞系、人造皮膚來評估產品安全，試圖減少對動物測試的依賴。作為世界上第一個出臺動物福利立法的國家，英國從2013年開始全面禁止動物活體實驗，並在全球範圍內引發80來個國家和地區的積極響應。到2020年在加利福尼亞州，所有化妝品的動物實驗也將被列入違法行為。去年《毒理科學》期刊發表研究稱，基於數據庫的計算軟件針對某些毒性的預測能力比動物實驗表現更好，這讓飽受爭議的動物測試離終結更進了一步。
Stella Mccartney人造皮草
純素美妝的興起會不會是曇花一現？根據研究機構Grand View Research發佈的報告，全球市場預計將在2025年之前達到208億美元，年均複合增長率可達到6.3%。第一批純素美妝品牌代表Lime Crime在社交媒體的粉絲超440萬，多為18歲到34歲的年輕一代。為了呼應現代年輕人“純素”的生活方式，美妝集團也逐漸採取了行動，想要通過價值認同來獲取消費者的忠誠度。2016年Kat Von宣佈將其所有產品重新配製為素食主義系列。隨後Milk Makeup重新調試產品配方，宣佈將100%不含蜂蠟等動物成分。多芬也在2018年獲得了美國善待動物組織PETA認證。
如何確定一個品牌是不是純素的？一來可以在PETA官網上搜索，再者可以在外包裝上找“跳兔”標誌，或者“太陽花”標誌。
如今“純素”變成了形容詞，可以冠在任何名詞前面，不僅有純素美妝，還可以有純素家居、純素時尚等等。在北歐可以看到這樣的潮流，所有家居和裝飾不含任何動物製品，而是選用棉、亞麻、原木等材料。滲透到各個方面的“零殘忍”在時尚界呼聲此起彼伏。隨著年輕人對“純素”、運動風與街頭時尚的偏好，帆布、超細纖維甚至塑料這些非動物製品材料成為鞋履的新寵，皮革需求急速放緩。與此同時，全球對美國牛肉的需求量幾乎達到了歷史高點，導致屠宰場囤積了大量的牛皮。同為“純素”，時尚和美妝面臨的問題卻不盡相同。
Stella Mccartney和Adidas聯合推出的純素小白鞋
從上世紀80年代起，皮草在時尚行業內就是個爭議性話題。“殘忍”“血腥”“虐待”都是動物保護人士對皮草服飾的怒斥。每到時裝週，PETA就會變身“周鬧”，上演花樣抵制。不過近年來，動物保護人士一定頗為欣慰。先有Armani與美國人道協會（HSUS）和國際反皮草聯盟（Fur Free Alliance）簽署協議，宣佈集團旗下所有產品不再使用動物皮草。隨後，Gucci首席執行官也公開表示品牌不再使用動物皮毛。緊接著，Michael Kors、Jimmy Choo、Versace、Furla、DKNY等品牌也都表示“附議”，這個名單越來越長，Tom Ford、Givenchy、Burberry……去年，連倫敦時裝週都“官宣”棄用皮草了。
英國時裝協會主席卡羅琳·拉什表示此前曾向參加倫敦時裝週的設計師發起問卷調查，結果顯示“本屆T臺沒有基於動物皮草的設計”。拉什說，作為一個組織，英國時裝協會鼓勵設計師做出道德選擇，但這並不意味著禁令，他們不對設計師的創意過程做出限制。在英國，使用皮草不違法，選擇權歸設計師和消費者。
Hugo Boss以菠蘿葉為原料的天然纖維製鞋
皮草的誤解
拋開皮草的道德問題不談，就像卡爾·拉格斐的那句名言：“只要人們還在吃肉，這種爭吵就沒什麼意義。”對於基於時下最炙手可熱的環保和可持續問題，皮草支持者和皮草反對者掀起了一輪論戰。未來實驗室的高級創意研究員雷切爾·斯托特對《衛報》說：“拒絕使用動物皮毛並不能減輕時尚行業的負罪感。”那些價格低廉的替代物（人造皮草）對環境造成了更大的壓力，不僅在製造過程中會釋放有害化學物質，成品亦難以降解。
不得不承認，如基於循環經濟的農場養殖、完善的皮草回收系統，使用動物皮草符合可持續性的需求。國際毛皮協會美國副總裁南希·戴格瑙特表示，在北美部分地區，狐狸和郊狼數量充沛，只要獵殺規模符合政府標準就不會影響動物族群的生存和延續。事實上，如果減少以人工抓捕來控制這些捕食者的數量，美洲鶴之類的珍稀動物反而會因此減少。
Michael Kors 2019
Stella Mccartney
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的羅茜·庫尼以及其物種存續委員會（SSC）內部的專家都認為，抵制稀有皮革並不是在幫助野生動物。對於爬行動物來說，奢侈品公司對於稀有皮革的使用反而促進了許多國家的保護計劃。《野生動植物瀕危物種國際貿易公約》裡就有許多實實在在的例子。在這些項目中野生物種得到可持續利用，並支撐了土著和當地人民的生計，鼓勵人們保護和養護物種及其所需的生態環境。庫尼指出，野生爬行動物是一種天然的可再生資源，它們需要原始的棲息地才能生存。其價值越高，人們就越有動機去保護而不是破壞其生存環境。與家畜不同，爬行動物的生態足跡是零，因為其可持續利用使得它們能夠一直在那裡生存繁衍。
Animal Ashram的純素時裝秀
純素美妝Nature Box
Gucci 2019時裝秀
2018年12月4日，香奈兒突然宣佈，在未來的產品系列中不再使用各類珍異皮革，禁用名單包括鱷魚、蜥蜴、蛇和黃貂魚。“老佛爺”說：“這是我們的主動選擇，並不是被強迫的。”品牌曾對媒體公開表示，香奈兒商品中的珍異皮革本就不多，符合品牌標準的可追溯供應源也越來越少，品牌未來將重點放在開發研究紡織和皮革類材質的創新上。就像古馳首席執行官曾說的那樣，“你以為在今天用皮草還很新潮嗎？我可不覺得，它有點過時了。除了使用皮草之外，設計創意還可以有很多不同方向”。
德國品牌nat-2推出了一款乾草純植物運動鞋。作為100%純植物產品，這雙中性款運動鞋的鞋幫採用了可回收的乾草與乾花材料製作，散發著天然的山地氣味。其鞋面看上去像小山羊皮或軟皮的材質實際上是用回收塑料瓶製造的。這種已獲得專利的材料在德國與奧地利兩地開發，最終運動鞋在意大利手工製作。雖然“就連粘鞋底的膠水都不含任何動物成分”的概念確實會讓部分目標消費群體買單，但“純素”昂貴的成本和漫長的製作週期決定了其市場的侷限。
新材質、新設計與新奢侈之間的關係正在被重新定義。發端於“零殘忍”的純素風潮不應該只駐足於關愛動物這一個層面上，即便不是“純素”，只要產品的原料和生產過程是透明的、可持續的，同樣值得提倡。畢竟，任何一種形式的進步都源自對自由選擇的尊重而不是道德綁架。
nat-2乾草純植物運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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