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當大盂鼎相報

大盂鼎(Great Yu Tripod),中國首批禁止出國(境)展覽文物,又稱廿三祀盂鼎,西周炊器。1849年出土於陝西郿縣禮村(今寶雞市眉縣常興鎮楊家村一組,即李家村)。1952年藏於上海博物館,1959年轉至中國歷史博物館(現中國國家博物館)。

鼎高101.9釐米,口徑77.8釐米,重153.5千克。銘文291字,記載了周康王在宗周訓誥盂之事。大盂鼎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狀況,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

道光二十九年(公元1849年),陝西郿縣禮村一農民在耕地過程中偶然挖出兩個青銅大鼎,意識到自己撿到寶貝後,他立馬託人將其轉賣至當地文玩黑市。後人見這兩尊西周時期的青銅大鼎上的銘文,推斷所有者為周康王時的大臣盂,便按尺寸大小將其命名為大盂鼎、小盂鼎(已佚)。

救命之恩當大盂鼎相報

西周大盂鼎

青銅鼎起初是被岐山富賈宋金鑑購得,但因大盂鼎器形巨大,消息不脛而走,岐山縣令周庚盛便對此產生了覬覦之心,從宋金鑑手中巧取豪奪過來,然後轉賣到了京城。失去青銅鼎的宋金鑑自然對其朝思暮想,為了購回寶鼎,宋金鑑苦學八股,終於考中翰林,再次以3000兩白銀的高價重新購回。宋金鑑逝世後,不成器的宋氏子孫,卻以700兩白銀的低價將大盂鼎賣給陝甘總督左宗棠的幕僚袁保恆。深知左帥酷愛文玩的袁保恆,在購得寶鼎後立馬將其獻給左宗棠,左得之如獲眾寶,袁保恆也因此備受寵信。

救命之恩當大盂鼎相報

左宗棠畫像

咸豐九年(公元1859年),左宗棠被被永州總兵樊燮讒言彈劾,遭朝廷議罪,尚且是區區四品卿銜,還沒有實授,但卻牽動了數位朝廷大員為他奔走搭救,在這場搭救左宗棠的大戲中,有幾個人物非常關鍵。一個是直接出面上疏保薦的潘祖蔭,一個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的肅順,一個是四處收買和聯絡京官幫左宗棠說話的郭嵩燾,最後一個則是郭嵩燾背後的金主,湖北巡撫胡林翼。

胡林翼是個奇人,其見識和執行力高出當時其他地方督撫不止一籌。在太平軍興起時,其他督撫都是隻求守好一家一畝三分地,不管鄰省死活。而胡林翼卻能從全局角度看問題,打破各省各自為戰的局面。比如左宗棠那時是湖南巡撫的人,胡林翼作為湖北巡撫,卻在背後出力最多。

胡林翼知道,面對這種莫須有的控告,左宗棠生死決於咸豐皇帝一念之間,而要讓咸豐動念,得靠他身邊的那幫官員,於是胡林翼出錢給郭嵩燾,對可能幫上忙的官員大肆賄賂,其中的重點攻略對象,就是咸豐的近臣,擔任南書房侍講的潘祖蔭。

潘祖蔭收了幾千兩銀子的禮物,靈感爆發,在奏摺上用力吹捧左宗棠,臨末尾總結時,寫了一句我們耳熟能詳的名句:"是故天下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也。"咸豐一看奏摺,驚道臥槽,原來左宗棠這麼牛逼,這種人才殺不得,最終裁定了左宗棠無罪。咸豐當然不知道,潘祖蔭說出來這句話,花了胡林翼不少銀子。

在這次拯救師爺左宗棠的行動中,胡林翼、肅順、郭嵩燾,都是背後出力的人,而且沒過幾年,胡林翼病歿,肅順得罪被處斬,所以等後來左宗棠飛黃騰達之時,要報的恩情,都集中在了潘祖蔭一人身上。為報答潘祖蔭的恩情,左宗棠忍痛將心愛之物大盂鼎拱手相贈。作為近代有名的金石收藏大家,潘祖蔭在得到大盂鼎後也非常重視,專門闢出一房用以珍藏。之後雖有人時而覬覦此鼎,但礙於潘家權勢,無人敢對其下手,潘祖蔭於北京病故後,其弟潘祖年將兄長曆年所藏一同運回蘇州。為避免睹物思人,潘家從不將大盂鼎輕易示人,因而世人漸漸也就忘記了這件珍寶。

救命之恩當大盂鼎相報

潘祖蔭宅院

清朝末年,同為金石大家的端方前往金陵出任兩江總督。覬覦潘家文玩的端方,曾一度強迫潘家交出大盂鼎和大克鼎這兩尊西周巨鼎,而潘祖年一直對此表示拒絕,好在沒過多久清朝滅亡,大盂鼎這才逃過一劫。民國初年,曾有美籍古董商專程來華,以數百兩黃金的天價商談購鼎事宜,但仍被潘家一口回絕。後來,國民政府在蘇州新建一幢高樓,蘇州地方官員想以大樓落成紀念為名,邀請潘家出鼎參展,以此無限期佔有大盂鼎,潘家人一眼就看穿了其中的陰謀,依舊婉言拒絕。

隨著日軍全面侵華,蘇州岌岌可危,此時潘祖年等人早已去世,潘家上下幾乎全是婦孺老者。值此危難之際,潘祖蔭的侄孫潘承厚、潘景鄭出面將家族所藏金石書畫等珍寶連夜入土保全。經反覆遴選,終將寶物藏於家中二進院落的堂屋之下,此事完成後,潘承厚反覆叮囑家中的傭工嚴守機密,隨後潘氏舉族遷往上海避亂。日寇入城後,自然將潘宅作為搜查重點,然而經過幾次搜查,日寇仍一無所獲,這才悻悻作罷。在此期間,潘家傭人曾數次盜掘族內所藏的小件珍寶並售與他人,因寶鼎過於沉重,一人無法搬動,所以也就一直長眠地下。

抗戰結束後,潘氏族人回家取出所藏珍寶,大盂鼎、大克鼎方才得以重見天日。隨著新中國成立,潘氏子孫見國家如此重視文物保護,因此在經全家商議後,由潘祖蔭的孫媳潘達於親自致信政府,希望將潘家所藏的兩尊青銅鼎無償捐獻,同時也提出請求,希望它們能夠陳列於上海博物館,以方便潘家後人參觀。華東文管會得知消息後,派專員趕赴蘇州辦理相關事宜。1952年,上海博物館落成之日,兩鼎正式入館,開始接受市民參觀。七年後,上博將大盂鼎等館藏珍品北上援助中國歷史博物館(現中國國家博物館),國博得之,亦將其視為鎮館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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