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養豬的日子,土灶與柴火,以及五味雜陳的野菜香

在中國的農村,尤其是在我們西南地區,過去每家每戶都有養豬的習慣。在九十年代,在我們這樣的苗族村寨,還很少有人外出務工,養豬也成為了主要的經濟收入之一,而農戶散養的豬不多,兩三頭的樣子,留一頭自家過年,剩下的豬都會賣掉,換成生活費。

在鄉下養豬的日子,土灶與柴火,以及五味雜陳的野菜香

記得我家最多的時候養過三頭豬,從鄉鎮集市買來的豬仔只有十多斤重,有一年我家買過最小的豬仔才七斤重,為什麼會買這麼小的豬仔,因為沒有錢買大一些的豬仔。豬仔買回來之後,就會放在準備好的豬圈裡,給它們放一些可以當被窩的稻草,晚上冷的時候,小豬們會把稻草拱成一團,然後鑽進稻草堆裡面去睡覺,第二天餵食的時候才會爬出來。

我們農村的豬圈一般會建在房前屋後的空地上,兩間或者三間,一間可以放養兩頭豬,空閒的豬圈會放一些稻草給豬備用,豬的一生就是在這個可以自由行走的豬圈裡度過,小豬可以在豬圈裡快樂的跑上幾圈,為了豬有個伴,我的母親會買兩頭小豬放在一起養,一年會買兩次小豬,第一次買小豬在三四月間,餵養到冬天就可以賣掉,第二次就是六七月間,養到過年殺來自己家吃。

在九十年代,我們農村養豬基本都用蔬菜和野菜,夏天菜地裡沒有種植出可以養豬的蔬菜,就會到野外採摘野菜來餵豬,野菜摘回來之後,用菜刀剁碎,然後放在大鍋裡煮,而且還要放一些大米和米糠,一直到把野菜煮熟。如果家裡有紅薯和土豆,每天都會挑十幾二十個紅薯或者土豆切成小塊,和野菜一起熬豬食,這樣也就是儘量能讓豬吃的好一些,才容易長膘,秋冬季節,豬食會得到一定的改善,秋天時節有紅薯藤和紅薯,冬天則有大白菜和蘿蔔,還有南瓜可以煮給豬吃,當然都是大雜燴的熬一鍋蔬菜參野菜。

在鄉下養豬的日子,土灶與柴火,以及五味雜陳的野菜香

那時候餵養的豬因為吃的比較差,長得很慢,一般都要養十個月以上才有兩百斤,每年我家過年殺的豬都不超過150斤,留一些新鮮肉過年吃,剩下的豬肉就會醃上食鹽,用來烘臘肉,在我們苗家的火塘裡燒著柴火,火塘上面掛著臘肉,薰臘肉用的柴火一般選用耐燒的楊梅樹,火旺而且還帶著香味,一直薰上半個月的柴火,臘肉才會燻幹,燻乾的臘肉切開不會看到白色的肥肉,而是透亮的,炒起來非常的香。

熬豬食就得用到土灶,開始我家的土灶是用磚頭和泥巴打造的,上面放著一口鐵鍋,每次熬豬食都非常的廢柴,後來請了工匠來打造了放下四口大鍋的節柴灶臺,養三頭豬的時候,每天都要熬兩大鍋的野菜豬食,因為需要從五六里地甚至更遠的地方去摘野菜,豬食供應不上,也是我們農村只養兩三頭豬的原因。每天早上起來,現在灶臺生火,把前一天的家裡產生的潲水和清水放進鍋裡煮,然後用菜刀把野菜剁碎,放進大鍋裡一起熬熟,家裡的潲水基本都是剩飯剩菜和淘米水之類的,我們覺得倒掉太可惜,用來一起熬豬食豬還能吃,那時候我母親交代我們說,若是從外面買來豬肉洗肉的水一定不能到潲水桶,一定要倒在外面去,母親擔心外面的豬肉不健康,影響到自家的豬。那些年,村裡經常有人說誰家的豬有“豬瘟”,幾天不進食了,獸醫來打一針又吃食了,最後病死掉的豬都被偷偷埋在村莊後山的山林裡,並且告訴村裡人不要接近那裡。

每天早上站在高處,可以看到村裡炊煙四起,村莊的上空飄動著一層薄薄的煙紗,太陽出來之後就散去了,陽光照亮大地,照亮四周的大山與山林,人們從山林撿來樹枝燒火,又在山裡種上新的樹苗,山依舊是青山,並沒有因為我們燒柴火而讓森林減少了。

一方土灶臺,一口鐵鍋,熬煮著大山深處的各種野菜,不同的野草散發出不同的味道,或薰香或苦澀,是酸是甜是苦是辣是鹹也只有豬才曉得,只不過,我們在採摘野菜的時候,都會選擇“甜”一些的,比如苦蒿就不會煮給豬吃。

在鄉下養豬的日子,土灶與柴火,以及五味雜陳的野菜香

2000年之後,我們農村大部分勞動力都進城務工了,村裡養豬的家庭也越來越少,只有在家種地有空閒時間的家庭還會養一兩頭豬,留著過年吃,畢竟自家養的豬,口感上比城裡喂飼料的豬要好吃得多,每到春節,回家過年的年輕人們,都要吃一口家鄉的土豬肉,農村散養的豬肉一時又供不應求。

我已經離開老家十多年了,看不到了家鄉的炊煙,也看不到了灶臺裡噼裡啪啦燃燒的柴火,它們煮熟了一鍋豬食,也燉爛了過去的記憶。每次過年回到老家,我都會走進山林,拾掇幾根乾枯的樹枝,在舊灶臺裡生火,在土灶的大鍋裡翻炒著只屬於農村的美食,儘管有時候被煙燻裡滿眼淚流,但是這樣煮出來的飯菜又特別香甜。

也許,這樣的生活會離我們越來越遠,人的一生中,回不去的地方,往往是自己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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