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長眠著一個名字寫在水中的人

這裡長眠著一個名字寫在水中的人

作者: Bartholomew Ryan

翻譯丨於濰穎

策展人 Bartholomew Ryan&展覽

9 Artists 介紹


Bartholomew Ryan是一位愛爾蘭裔策展人,他於2009-2015年期間在美國Walker Art Center進行策展工作。 聯合策展項目包括: International Pop, Scaffold Room , 9 Artists Painter

Painter. Ryan 本科畢業於都柏林聖三一學院戲劇專業,研究生就讀於美國 Bard College 策展專業。9 Artists 2013 年進行的一個國際性群展, 展覽討論了藝術家在當代文化中所承擔的角色。

藝術家包括: Yael Bartana, Liam Gillick, Natascha Sadr Haghighian, Renzo Martens, Bjarne Melgaard, Nástio Mosquito, Hito Steyerl, and Danh Vo

“策展人 Bartholomew Ryan 與展覽 9 Artists”翻譯系列根據策展人 Ryan 圍繞展覽所撰寫的一系列文章所組成, 詳細系統地展現了策展思路,藝術家創作背景與實踐,以及當代藝術策展人如何在相對成熟的西方藝術機構進行策展項目,進而探討現代藝術家在全球化時代背景下展現出的身份特質與藝術思考。

以下是本系列的第六篇,策展人 Ryan 分析闡述了藝術家 Danh Vo 的創作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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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 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

最近大量講述關於丹·沃(Danh Vo, 據紐約時報最近的文章, Danh Vo名字的發音為“yon voh”)的文章通常會以一個故事開篇: 他於1975年出生于越南; 在1979年坐著他父親造的一艘船出逃。[1] 因這他坐的這艘船被另一艘丹麥船隻查獲, 最後沃和他的家人便到了丹麥併成為了丹麥公民。至此, 之後的事情便開始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在沃勤勉多產的職業生涯中還有很多不同的故事和時刻值得被探究。這種敘述具有一種原始神話的身份性(即使經驗性地可查明), 所以藝術家在多方面被限制和操控, 但也為作品開闢了一條參與到其他事物中的方式, 質詢身份認同和個人檔案, 僅管也許並不是他所期望的。在2001年與荷蘭雜誌Metropolis M的採訪中, 藝術家談及他在藝術界初露頭角時:“我只是剛開始進行創作,但我的作品很快就被歸入‘有關身份認同’的範疇, 可是我認為: 如果我的創作和身份有關, 那麼它應該有些糟糕, 因為當下的身份認同並不穩定, 它們是複雜且反覆無常的。”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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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nh Vo, Good Life, 2007

沃的作品可以被看做是實踐的哲學, 貫穿了他多個項目, 展覽和關係—對於藝術歷史性優先權和地緣政治以及生活在當今世界空前的具有疊加含義的一種敏銳的注意力。人類, 物品, 歷史和多種多樣的身份構造都成為了他擴展和積累全部作品的素材, 製造一個意義深遠的肖像, 未必是他自己, 而是關於當下生活的共謀性和複雜性。在這個意義上, 沃可以經常使用個人作為通往更廣闊思慮的橋樑, 或是在他的作品中摺疊語境作為對於時間和地理範圍語境和關聯的沉思, 少於作為挪用的形式。如果我把這個納入我的辭典會發生什麼? 現在如此嗎? 它是一個關於參照和策略轉變, 豐富多彩和引起爭論的世界, 同時也迴避了對於殖民和性身份認同質疑的歷史的二元方法。傳記是易變和有語境的, 具有歷史流動性和不穩定性, 它總是存在於當下作為進化的開放式作品能夠創造出新的啟示。友誼和親密性是關鍵, 並且時常反映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沃將歷史事件轉變到諸多合作者中, 既折中又重要如同在他的所處的流動和擴展的的環境中(朋友, 家庭, 藝術家, 作者和支持者), 他們中一些人已經成為圍繞或存在於他作品中的關鍵代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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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 You Were to Climb the Himalayas Tomorrow 2005

例如, 2002年丹麥成為了第一個同性戀合法的國家, 但是給予同性伴侶群體的權利並不包括一些給非同性群體的, 例如領養孩子的權利。與此同時, 在哥本哈根, 城市當局開始清除公園裡傳說是為同性戀尋覓伴侶有關的樹木。沃認為提供給同性伴侶及其他人的婚姻制度發揮了一種特定的控制方式。然而生活中也充滿了我們參與其中服務於特定功能的制度。沃想要讓制度對他來說有意義, 所以他決定利用婚姻制度這一方式在他的名字裡投射個人記憶(我認為這差不多可以說是把婚姻當作紋身)。他與他認為有些親和力的人結婚, 然後再離婚, 同時將他們的名字保留在他自己的法律登記姓名中。目前, 他已經和兩個人結過婚, RosascoRasmussen, 在概念上這個項目仍在進行中,而且理論上他可以(如一個評論家指出)一直結婚直到在結婚證上的名字放不下為止。[3]

這個項目有一個令人著迷的地方是他某次告訴我的一個他父母的故事。他的父母看似可以接受天主教和越南南方社會保守主義, 而且開始試圖讓他與越南的熟人結婚, 這樣以來與他結婚的人也可以逃到丹麥來。沃指出越南人對權宜之計的態度, 他們總是可以找到東西的可用之處, 即使是無意義的。

Rosasco Rasmussen項目與這樣的情感匹配是很非常有趣的。沃找到了婚姻的可用之處, 即使他找不到其中的意義。但話說回來, 反面情況也同樣是事實, 或許這就是意義—它取決於你的位置與相關被討論的事物。[4]


值得注意的是沃到達丹麥時還是個小孩, 當局搞錯了他的姓。許多亞洲國家是將姓放前名字在後。 沃的越南語名字原本是Vo trung ky-Danh (“trung”的意思是“中間”,“ky”的意思是“特別”)。他到丹麥時, 當局簡單地將“Vo”放到了他名字的最後, 所以他的中名成了第一位的名字。當你結婚時把名字加入自己原本的名字時, 藝術家所使用了不同的組合嵌入了他的法律上的命名法, 並有了一個不斷移動的潛在身份範圍。藝術家自身的活動運用了這點, 如同他的生活充滿了遊動性—不停地從一個項目, 展覽, 駐地或者開幕式到另一個活動—這要求他在不同的城市至少留下了一些他存在的位置。沃遊走於不同的法律, 移民和財政官僚體系過程中, 名字成為了工具。沃經常給他熟識的人發送旅行中拍攝的JPEG格式圖片。幾年前, 他收到美國銀行的一張儲蓄卡。他選擇了一張主題銀行片, 上面用黑色大字寫著“軍隊銀行”, 背景是日落中一架盤旋的美國黑鷹直升機的不詳剪影。銀行卡上的字寫的是

“Trung Rasmussen”。這種簡單的行為也許永遠不大可能被納入“藝術”語境, 沃以這樣的方式和變現出的官僚體質的荒謬性決定了我們的世界。越南後裔, 同志藝術家Danish有一張部隊的銀行卡, 畫有美國空軍的直升飛機, 名字描述著所有者的傾向: 個體真正的軍隊。

“這裡長眠著一個名字寫在水中的人”(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 water), 用金箔篆刻在黑色時候上的銘文於2012年春被放置在明尼阿波利斯雕塑花園裡。名為給Phùng Vo 的墓碑 (2010)的作品是沃克藝術中心最近購得的沃的一件作品。因藝術家父親Phùng Vo去世, 這塊石頭將被運送至丹麥, 放在他父親在哥本哈根Vestre Kirkegård一個大型墓園的墓地前。這作為藝術家歷史的一部分給他帶來了對於證件重要性的深刻理解, 藝術家描述為: “這相當於行為藝術, 因為通過文件和證件, 社會已經決定了我們的活動與行為。”[5] 就像移民文件控制了他家人在人生中的活動, 沃克藝術中心購得沃的作品導致了合約性的義務, 隨之影響他父親過世後的多項活動: 在這之中,

Phùng Vo為沃克藝術中心立了一個的證實他葬禮安排的遺願。[6] 加之其他的細節, 醫囑贈予了藝術中心四件有個人意義的人工製品, 包括一個金的帶鏈條的十字架和三個他剛到丹麥時買的物品。這些東西—一個杜邦打火機, 美國軍隊畢業戒指和一個勞力士手錶—已經“升級”成了更新的模型。Phùng Vo之所以買這些物品是他作為近期從越共來的移民, 這些東西象徵了一種特定的歐美品牌所代表的成功性和陽剛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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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nh Vo Tombstone for Phùng Vo 2010

然而, 墓碑將會待在沃克藝術中心的保護範圍內直到它被送去哥本哈根的墓園, 這四件物品也還會在Phùng Vo的日常生活中直到他去世。在墓碑運達哥本哈根之後, 這些人工製品會被送到明尼阿波利斯, 放置在藝術家設計的玻璃陳列櫃中。就此而言, 這件作品可以被看作是一個改編了一系列證件的行為藝術—合同, 醫囑, 出口文件, 等等—它扮演了多年的自己, 包含了多個層面, 從沃的家庭到沃克藝術中心的工作人員再到律師來保證購買的過程, 以及隨著時間參與進來的任何人。墓碑不只是各個部分的總和, 還是一段將博物館機構到墓園聯合起來的旅程之間的故事。

墓碑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它表明了跨越地理和歷史的關係和思路: 例如存在於流亡境遇的兩個個體之間的關係, 一個被埋葬另一個某天也一定會。在生命接近尾聲時, 法國劇作家和活動家讓·熱內(Jean Genet)教他的情人和情人的兒子模仿自己的筆跡, 這樣他們就可以幫他偽造未售出的舊手稿。熱內逝世於 1986 年, 死後埋在摩洛哥的西班牙拉臘歇墓園。當他墓碑上的匾牌被偷時, 他情人的兒子在石頭上刻上了讓內的簽名。因為讓內親自訓練他寫字, 所以這個簽名就像這個劇作家自己寫的一樣。

[7] 沃認為這個故事的主線關於墓碑,2009年他拜訪了羅馬新教徒墓園, 在那裡藝術家遇到了浪漫主義詩人約翰·濟慈的墓碑, 濟慈25歲旅行至此, 尋找治癒肺結核的方法時於 1821 年死在這座城市。他去世時還鮮為人知, 濟慈要求將“這裡長眠著一個名字寫在水中的人”(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 inwater)刻在他的墓碑上。沃之後寫到, “當我第一次看到濟慈的墓碑, 我堅信每個人都值得擁有一個優美的銘文。”。[8]

藝術家讓他作為書法家的父親給銘文打一個草稿。Phùng Vo 嘗試了幾種不同的方式,最終確定使用哥特式風格(普遍來說的羅馬字體), 因為他父親發現這種字體風格有種“異國情調”。沃用他父親的設計的字體加上金箔刻在一塊黑色純花崗岩厚板上。在過程中的某一刻, 他問父親可不可把這個作為他自己的墓碑。Phùng Vo 同意了。[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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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尼阿波利斯雕塑花園

人們將來徜徉在明尼阿波利斯雕塑花園中, 將會看到一塊石頭位於道路邊緣的一排樹木之間塌陷的地面裡, 這裡距離亨內平大道上的車輛只有幾英尺的遠。之後某天回訪這裡時, 他們也許會注意到這塊石頭不見了。如果他們在意並想進一步探究, 將會意識到這塊石頭由水陸旅行抵達到了哥本哈根。石頭雖會保留作為收藏的一部分, 但是沃克藝術中心隨著時間推移將不再對它具有法律義務。而後它會作為一塊墓碑被沃的家人照看直到為照看它的理由被人們遺忘。

註釋:

[1]Roberta Smith,“Awash in a Cultural Deluge:‘The Hugo Boss Prize 2012,’Danh Vo Works at the Guggenheim,”紐約時報 (March 14, 2013), 於2013年6月13日參考。

[2]DanhVo, 訪談關於他在的展覽Stedelijk Museum的展覽 Package Tour, in Erik van Tuijn,“Danh Vo: Identities arecomplex and schizophrenic,”大都會博物館(2008年7月30日), 於2013年6月10日參考。

[3]可參考策展人 Luigi Fassi關於藝術家的文章,“Terra Incognita,”藝術論壇國際版 (2010年2月): 152–159 .

[4]藝術家與作者對談, 2011.

[5]Francesca Pagliuca, Error! Hyperlink reference not valid. Mousse Magazine 17 (2009年2月), 於2013年6月10日參考。

[6]合約中管理購買的內容由沃克藝術中心首席財政官Mary Polta, 註冊員Joe King和Faegre Baker Daniels LLC公司律師J. Hazen Graves經過一年的協助完成。這還需要Marta Lusena和柏林Isabella

Bortolozzi Galerie畫廊的Isabella Bortolozzi, 當然還有藝術家, 他的父親和家人的合作。談判包括一個根據Phùng Vo所寫遺囑同意的條

款, 沃的家庭有義務買一個家族墓園來作為交換。

[7]這個事件在Edmund White, Genet: A Biography有闡述。(紐約: Alfred A. Knopf, 1993).

[8]藝術家與作者在20107月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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