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風尚|青禾:可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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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风尚|青禾:可园

可 園

散文风尚|青禾:可园

青 禾

有一天早上,我的表妹夫給我打電話,說他家的屋頂漏雨漏得厲害,想修,又聽說他們那一帶要拆遷,怕修了之後被拆遷,白修了。讓我幫助打聽一下,拆遷的消息是否真實可靠。

這個電話讓我著實吃了一驚,因為我的表妹一家和表哥的兒子媳婦住的不是一般的地方,是漳州市區現存唯一的清代園林建築可園的“吟香閣”樓上。可園大門外長長的巷口立著一塊“漳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這樣的房子按理是不可能說拆就拆的。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找到了市文物部門反映情況。文物部門明確答覆,近期內不可能拆。要拆,也得報省一級有關部門批准。這一下,我的表妹夫妻眉開眼笑,可以修了,再不受漏雨之苦了。

說可園不能不說它原來的主人鄭開禧,鄭開禧是漳州名人,《福建通志》《漳州府志》《龍溪縣誌》都有傳。應該說,鄭開禧是一位成功人士。從1814年考中進士,到1844年回鄉寫《可園記》的30年間,仕途還算順利,從內閣中書(從七品) 到吏部員外郎、文選司郎中(正五品),再到廣東糧儲道、再代理廣東鹽運使。最後因工作表現好, 而被提拔為山東省鹽運使(“擢山東都轉鹽運使”)。鹽運使是從三品,用當今流行的說法,大約是副省級領導幹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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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鄭開禧,不能不說到他與兩位清代名人的關係,這兩位名人是紀曉嵐和林則徐。生前, 他為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寫過序,死後, 林則徐為他撰寫墓誌銘。

鄭開禧考中進士在北京工作的時候,紀曉嵐已經去世9年,更何況,以鄭開禧當時的地位、學識和影響,根本不可能為曾經的禮部尚書、協辦大學士,學界泰斗紀曉嵐的著作寫序。但我書架上那本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閱微草堂筆記》,明明有兩個“序”,一是盛序,一是鄭序,到圖書館找其他版本的《閱微草堂筆記》,也都有這兩個序。細看,明白了,一是初版序,一是再版序。初版序是紀曉嵐的門生盛時彥寫於嘉慶五年(1800年),而再版序的最後,鄭開禧寫道:“道光十五年乙未春日,龍溪鄭開禧識”,也就是寫於公元1835年,兩序相隔35年。

我最初看到“龍溪鄭開禧識”時,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位鄭先生果真是龍溪(龍溪縣屬漳州府,漳州府署即在龍溪縣城)人嗎?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漳州人怎麼會為赫赫有名的紀曉嵐的著作寫序?

我很喜歡紀曉嵐,所以一看到他的名字就眼睛發亮。《閱微草堂筆記》受歡迎有粉絲,不是吹出來的,是貨真價實的好。“本長文筆,多見秘書,又襟懷夷曠,故凡測鬼神之情狀,發人間之幽微,託狐鬼以抒己見者,雋思妙語,時足解頤; 間雜考辨,亦有灼見。敘述復雍容淡雅,天趣盎然, 故後來無人能奪其席,固非僅借位高望重以傳者矣。”——這是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的評價。

鄭開禧能為《閱微草堂筆記》再版作序,緣於他在廣東工作。

他在廣東,先當廣東糧儲道,後代理廣東鹽運使。糧儲道大約等於現在的糧食廳廳長,是正廳級幹部,而後,“大吏嘉其職,奏署本省運司”, 以正廳級代理副部級工作。這期間,紀曉嵐的孫子紀樹馥“來宦嶺南”。“來宦嶺南”是鄭開禧在“序”中的說法。紀樹馥曾官至刑部陝西司郎中, 也是個廳級幹部,他來廣東工作,任什麼職務鄭開禧沒說。“來宦嶺南”,口氣親切,說明他們可能原先就認識,同在北京朝廷的要害部門供職, 一在刑部,一在吏部。而從“來”字看,鄭開禧先於紀樹馥到廣東,但相差時間不會很久。他們的友誼從北京到廣州,是同事又是朋友,鄭開禧對紀樹馥是瞭解的,所以敢說,“樹馥醇謹有學識, 能其官,不墜其家風”。當時,很多人向紀樹馥討要《閱微草堂筆記》,所以就再次雕刻出版(“從索是書眾,因重鋟版”),於是有了“鄭序”。順便說一下,紀樹馥是個出版行家,在此之前,他曾在廣州刻版過章楠的《醫門棒喝》(初集)。

如果我們把眼光放寬一些,回到鄭開禧生活的年代,我們就會發現,鄭開禧很幸運,他的青少年時期,生活在一個很安定很繁榮很文化的年代。乾嘉時期,《四庫全書》《紅樓夢》《聊齋志異》《儒林外史》《閱微草堂筆記》……文化星空,燦爛無比,令人陶醉。地處東南海濱的漳州人由於一個漳州人而感受到這種濃濃的氣氛,這個人就是蔡新。蔡新生於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卒於嘉慶四年(1799年),活了93歲,乾隆五年(1736 年)進士,之後,為官近50年,歷任兵部、禮部、吏部尚書,拜文華殿大學士,是嘉慶皇帝的老師, 和乾隆皇帝關係很好。他79歲致仕時,乾隆加封太子太師,令驛站車馬將他送回漳浦老家,沿途經過的地方官在20裡以內照料護行。乾隆皇帝還寫了送別詩,“不忍言留合令歸,及歸言別又依依。”很動情。嘉慶元年(1796年),他90歲生日的時候,皇帝賜額曰“綠野恆春”。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動靜,必然對漳州地面有著重大的影響,特別是對當時漳州的讀書人,有很大的震動。而更重要的是,蔡新不是一個普通的官僚,他是文化人,與紀曉嵐有著密切的關係,他們一起開創了一個新時代。《清史稿》上說,“新(蔡新)、元瑞(彭元瑞)、昀(紀曉嵐)侍從,文學負時望。新謹厚承世遠之教。昀校定四庫書,成一代文治。” 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開四庫全書館,蔡新以禮部尚書充(兼任)四庫全書館正總裁,紀曉嵐為四庫全書總纂,在蔡新領導下工作。蔡新90歲大壽時,紀曉嵐為他寫賀壽貼,最後四句是,“四十年來陪講席,六千里外望師門。鶴南飛曲殷勤寄, 惜不親持暖玉樽。”署名是“受業紀昀拜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

蔡新去世離鄭開禧中進士只有15年,由蔡新和紀曉嵐營造的文化空氣還瀰漫在漳州大地。漳州士人還在無休無止地議論著前輩的光輝業績, 並引以為榜樣。其氣氛一定不亞於當下漳州知識分子對於林語堂、許地山和楊騷的興趣。少年鄭開禧就是沐浴在這樣的文化春風中成長起來的。那時,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已經風行,作為青年學子的鄭開禧對此並不陌生。而當他到北京、特別是到廣東工作之後,結識了紀曉嵐的孫子紀樹馥,更增添了他對《閱微草堂筆記》的親近感。由他來為同僚和朋友的祖父、同鄉前輩的老部下、心儀的大學者紀曉嵐的著作再版寫序, 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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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序”與“鄭序”各有特色。作為漳州人, 細讀“鄭序”,更覺親切。鄭開禧以歷史的眼光和漳州人的平和與睿智,在短短的200來字中,既肯定作者的崇高地位、作品的價值,又把再版的緣由說得一清二楚。他說:“今觀公所著筆記,詞意忠厚,體例謹嚴,而大旨悉歸勸懲,殆所謂是非不謬於聖人者與!雖小說,猶正史也。”這種說法既獨到又大膽,顛覆“稗官野史,街談巷議”的傳統,流傳至今,與紀曉嵐的名字一起,為世人所知,為專家所崇。

鄭開禧去世之後,林則徐為他寫墓誌銘。

林則徐何許人也?乃在中國近代史上寫下濃墨重彩的民族英雄!他為一位默默無聞的漳州人寫墓誌銘,可能嗎?

漳州圖書館存有“賜進士出身誥授中議大夫山東都轉鹽運使司鹽運使雲麓鄭府君暨原配江淑人墓誌銘”的拓片,拓片顯示,鄭開禧的墓誌銘上, 清晰地刻著這樣的文字:“誥授榮祿大夫兵部尚書兩江總督賜紫禁城騎馬現廣東欽差大臣同裡愚弟林則徐頓首拜撰。”

林則徐的頭銜全是真的,而“同裡愚弟”應作何解?

我想,古人為人作墓誌銘,大都說好話,客氣話,同裡是老鄉的意思。中國人的家鄉觀念很重,範圍可大可小,在美國,同是中國人就是同鄉, 在北京,同是福建人就是同鄉,在福州,同是漳州人就是同鄉,在漳州,同是漳浦人就是同鄉。林則徐認鄭開禧這個同鄉,應該是在北京,也就是說,他們曾經一起在北京工作過。

林則徐是福建侯官(福州)人,生於乾隆五十年(1785年),嘉慶十六年(1811年) 進士。林則徐在京師為官7年,3年庶吉士,嘉慶十九年(1814年) 授編修。此後歷任國史館協修、撰文官、翻書房行走、清秘堂辦事。和林則徐同一年到北京工作的有兩位漳州府漳浦縣人——黃時中和邱有容,他們“欽賜會試,授翰林檢討”。編修和檢討都是在翰林院做文字工作的小官,從七品。同事,同鄉,“同年”(科舉制度下的讀書人十分重視“同年”),他們成為朋友的可能性很大。嘉慶十九年(1814年),鄭開禧考中進士,並授內閣中書。內閣中書掌宮中諸文書之起草、記錄、翻譯、繕寫等事,也是從七品。清制,進士參加朝考之後,擇優任“翰林庶吉士”,較次用為“內閣中書”。也就是說,當初朝考,林則徐被擇優,任“翰林庶吉士”,而鄭開禧朝考成績屬較次者,為“內閣中書”。1814年的鄭開禧和林則徐,一個是“內閣中書”,一個是“翰林編修”,他們一起在“中央機關做文字工作”4年。4年同事,志同道合,加之有幾位漳州老鄉作鋪墊,成為朋友,稱兄道弟。愚兄愚弟,這是朋友互相之間的稱呼。從中進士的時間看,林則徐早3年,他是26歲中的進士,但未必就年長於鄭開禧,鄭開禧可能中進士的年紀要大一些,所以“愚弟林則徐”也許不是謙辭, 是真實的年齡差。

“同裡愚弟”由此而來,說的是真話。

以後20年,林則徐進步比較快,官至兩廣總督、兩江總督(未到任)、兵部尚書(清代總督照例加兵部尚書或右都御史銜,稱為座銜,總督為正二品,兵部尚書為從一品)。道光十九年(1839 年)林則徐到廣東當欽差大臣的時候,鄭開禧在廣東任上。而這期間,他們不可能沒有聯繫,因為林則徐離開北京的十來年間,鄭開禧還在“中央”工作,而且所在的崗位十分重要,是吏部文選司郎中。文選司就是文選清吏司,“掌官吏班秩升遷改調等事”,郎中就是司長。顯然,在朝廷專管官吏升遷改調工作的鄭開禧不可能對一路上升的同鄉林則徐一無所知。

和鄭開禧青少年時期相比,那是個多事之秋。野心勃勃的大不列顛王國對古老的中華大地虎視眈眈,鴉片戰爭即將發生。林則徐受命於危難之際。1839年3月10日,林則徐經過兩個月的旅程到達廣州,珠江兩岸,人頭攢動,爭睹欽差風采。整個廣州都在等待和傾聽欽差大臣的聲音。那個時候,身為廣東地方官的鄭開禧應在其中,他是眾多跪迎欽差大臣的地方官員之一。我們很難揣摸他當時的心境,但我想他一定為林則徐感到自豪。林則徐的回答是第二天在轅門外貼出的兩張告示:《收呈示稿》宣明欽差大臣到廣州的目的是查辦海口事件。而《關防示稿》無異於欽差大臣此行的第一個宣言,是虎門銷煙的先聲。這個告示是林則徐作為欽差大臣向廣州官員、百姓和外國人的首次公開亮相,它不僅再次以清廉告白天下,而且是為了駕馭當時複雜的局面。據林則徐的日記記載,他當天住在越華書院,並寫下“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這個夜晚,作為老鄉和曾經的同事,鄭開禧是否拜訪過欽差大臣?我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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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開禧最後官職是從三品,請官職比自己高的上司兼老鄉林則徐寫墓誌銘,這是很正常的事。正如林則徐在墓誌銘中所說的,鄭開禧後人告之以葬期,“謂藏幽之石必有刻也,非餘不可。餘既哀君之中道而賓,又奉君之有後,爰為之銘。”

在為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再版寫序之後3年,也就是道光十八年(1838年),鄭開禧從廣東回鄉,買得鄰人廢圃,並開始在那裡設計建造私家園林。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園林造成, 樓臺亭閣,小橋流水,曲徑通幽,古樸典雅。鄭開禧取名“可園”,並揮筆寫下一篇優美的《可園記》。

現在,雖然可園外面立了一塊“漳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可是由於大家知道的原因, 可園的損毀比較嚴重,或許,我們只能在鄭開禧的《可園記》中,才能真正領略可園當日的風采:

物之可以陶冶性情者,不必其瑰麗也。漁人飽飯而謳歌起,其樂常有餘;朱門晏食而管算勞,其樂常不足。何也?可不可之致殊也。餘客遊十三載,所見名山水園亭,類多瑰奇佳麗;而美非吾土,過焉輒忘。丁酉自粵歸,其明年得鄰人廢園,有池半畝許, 可釣。因相其所宜木,可竹竹之,可鬆鬆之。建閣其上,時與素心人觴詠於此,可以寄敖, 可以滌煩。閣上拓窗日望,則紫芝、白雲諸山,蒼翠在目,可當臥遊。閣之後有圃可蔬, 有塘可荷,有亭可看雲,可停月。前楹有堂, 可待賓客。西列房舍,可供子弟肆業。苟完苟美,不求佳麗,而四時之樂備焉。既成, 名之曰“可”。蘇子有言曰:“夫人苟心無所累, 則可憂者少,可樂者多,又何適而不可哉!” 道光甲辰十一月餘生記。

遙想當年,鄭先生在自家園內,植樹種蔬,觴詠賓客,閒臥亭榭,望山、看雲、觀荷、賞月,享受四時之樂,其情悠悠,其樂融融。羨慕之極。

餘生也晚,無緣消受。我住進可園,離鄭開禧寫《可園記》已經107年了。我大約在可園住了3年,這3年,上了兩年良斌幼兒園和一年良斌小學。依稀記得當時的良斌幼兒園就在鄭家宅第, 庭院深深,中間的青石板鋪成的院子很大,有花臺,是我們遊戲的地方。我住在可園內的“吟香閣”,就是人們說的“小姐樓”。兩層,在進園門的左邊。前面就是池塘,有石板曲橋和假山。樓梯在後面,樓上中間是廳,兩邊兩個房間。我舅舅舅媽住東邊,我和表哥外婆住西邊。樓上四面都開窗,可惜我太小,不能領略窗外“蒼翠在目” 的風光。只記得我喜歡站在南面窗前看樓下池塘上的曲橋,有一次還看到一條蛇在橋板上游行。窗是落地窗,欄杆有點向外傾斜。舅媽和外婆經常提醒我,不要靠得太近,會掉下去。樓已經很老了,走路得像貓一樣小心。舅媽和外婆告誡我, 不能跳,一跳樓就會倒塌。有一次,我趁她們不在的時候,偷偷地跳了一下,果然樓房就有搖晃的感覺,嚇得我趴在地上不敢動。現在想來,那南面正中的窗也不是落地窗,是門,前面還有一條走廊,只是已經倒塌了,剩下旁邊一根孤零零的柱子。

小時候,由於我父親所在的薌劇團經常外出演出,當時劇團可以帶家屬,母親跟著父親走, 就把我放到外婆家。聽母親說,舅舅不是親的, 是我親舅舅去世後,舅媽帶著表哥改嫁過來的。所以我不叫他舅舅,而是跟著表哥叫五叔。聽說, 五叔1949年前當教師,又懂中醫,常替人看病,人緣好。1949年後因有歷史問題,不能教書,先是在可園的一片樹木裡燒灰做鹼,也許就是那片“閣後有圃可蔬”的地方。後來政府不讓燒鹼,五叔就改拉小板車,直至三年困難時期去世。五叔沉默寡言,難得一笑,但對我十分溫和。舅媽個子不高,又白又胖,也不怎麼說話,只待人以微笑。母親和她姑嫂親,叫她葫蘆——是小名。我至今不知道五叔和舅媽的真實姓名,也不知道五叔何以住在可園。也許這正是我與可園的緣分。

那時,“吟香閣”樓下及周圍的房子,已經住了許多戶人家,樓下類似花廳的地方,想來就是“前楹有堂”處,已成了大家的公共廚房。牆上有壁刻,卻沒人在意,年幼的我也只有好奇,依稀記得除了字還有畫,是竹子。後來才知道,那是大名鼎鼎的鄭板橋的筆跡。

當年寫了《可園記》,鄭開禧意猶未盡,“集鄭板橋先生書,李杜詩。雖率爾成章,自即意自敘也。可園學人印。”可園學人是鄭開禧自謙之詞。當然,論學問論輩分,也是恰如其分的。1844年的中國,大清帝國雖“山雨欲來風滿樓”,外表還是有點“繁榮昌盛”的。據說,當時的GDP 還是世界第一。地處東南邊陲的漳州,由於氣候溫和,物產豐富,社會安定,老百姓的幸福指數還是不錯的。作為廳級幹部鄭開禧的生活,更有點優哉遊哉了。那麼,讓鄭開禧“即意自敘”的是哪些詩句呢?“夾水寒梧秋色老,依園綠竹曉煙晴。”“畫樓同上望遙城,南北青山兩落明。”這些詩句,讓我想起鄭開禧的詩,“獨居常厭市塵氛, 偶向城西款白雲。”“半山泉水冷如冰,知與紅塵隔幾層。”意境相近,情緒相通。

散文风尚|青禾:可园

鄭開禧既是一名成功人士,也是一位好官。《漳州府志》上說,他在吏部工作的時候,“精於整治,奸吏不敢玩法。”在廣東工作的時候,鄭開禧做過幾件好事:一是,剛到任時,正好遇到地方上有人造反,他保證軍隊的糧食供給,使動亂很快平息。二是,時值南海、三水、清遠三縣鬧水災,“桑園諸基圍俱決,漂沒民居,流離飢殍。請賑不及,開禧首先捐金,設法收恤”,救活了數萬百姓。以後又“力任堤防,永御水患”,“粵人德之,建祠以祀。”三是,在代理廣東鹽運使的短短几個月間,就整頓市場,使“積弊盡除,商賈利之”,得到朝廷的肯定,很快就提拔為山東鹽運使。四是,有40多個漳州海外貿易商販,被誤當為海盜抓起來,送官府法辦,鄭開禧出面解釋, 說明他們都是從事海上貿易的正當商人,使他們得以全部釋放。本來,鄭開禧升任副省級幹部之後,還可以做更多的好事,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可惜天不假以年,“之官道卒”,在上任的途中不幸去世了。

鄭開禧是這樣的漳州人,平和、友善、執著,既想得開,又不放棄努力。他做官做得認真,做得好,卻不是一個十足的官迷。這一點我們從他的《可園記》中可以看出。可園不僅僅建在地上, 更建在他心裡,是他的精神家園。

歷史是一條河,川流不息。帶走很多過去, 也帶出許多感嘆。鄭開禧離我們並不太遙遠,觸摸可園,我們似乎能感受到這位鄉賢親切的氣息。這也許就是我時時想起兒時的可園的原因。

聽說,有的城市,像這樣的文物保護單位, 是由市政府出錢維修,修舊如舊,由旅遊部門管理,供遊人參觀,10年後歸還業主。這只是聽說, 不知真假。不管真假,這種說法是老百姓的一種嚮往,希望文物能得到妥善的保護。我想,等政府有錢了,把可園“修舊如舊”了,開放讓人參觀了,建議在可園的大門外,用青石板將鄭開禧的《可園記》刻在上面。我更想讓到可園參觀的人們都明白“可園為什麼叫可園”,都記住《可園記》裡的這句話:

既成,名之曰“可”。蘇子有言曰:“夫人苟心無所累,則可憂者少,可樂者多,又何適而不可哉!”

刊於《福建文學》201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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