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的人生

四妹的人生

四妹十九歲就嫁到了楓橋塢,給丈夫桂中先生了一個女娃,後來又生了一個男娃。在農村,這本來是最完美的家庭組合。哪裡曉得,她的閨女卻在十六歲的時候突然跳湖自殺了。四妹哭天喊地,傷心欲絕,幾次都要去跟那養蜂的僱主拼了命。桂中卻忍了,他阻止了四妹的癲狂行為,私自從養蜂人那裡拿了一筆不菲的安撫費之後就閉口不提閨女的死因。自此,村裡人都不知道他們家的女兒到底是因為啥事而自殺的。每次談起桂中,村裡人總會聊到他的為人心狠以及他那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

恩愛的夫妻就為閨女的死產生了隔閡,常年口舌不斷。桂中慢慢變得越來越懶惰,重活、累活不幹,也不出門去打工,除了按照常規種點糧食和蔬菜,其他的日子就在家裡看看電視玩耍著。村裡人說,桂中有錢啦,閨女的一條命夠他下半輩子揮霍了。他開始酗酒嗜煙,烤火聊天,看個電視還要等到“觀眾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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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也不去惹他,因為之前好幾次發過牢騷之後就捱了他一頓毒打,以至於好幾天吃飯牙齒都不能嚼東西。農村裡有個慣例,小媳婦在婆家受了委屈之後可以去孃家住上一段日子,等著丈夫上門去說些好話才肯回婆家。可是四妹的孃家早就沒人了,她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桂中就料準她孃家無人,跑不到哪裡去,每次都會痛下重手。

桂中有個哥,是個癩痢頭,又是個光棍。他就住在桂中一幢房子裡。桂中住西廂房,他哥住東廂房。廚房和茅房共享。平日裡各自吃各自的,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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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他弟桂中開始酗酒嗜煙之後,身體每況愈下,不僅幹不了重活,還經常生一些小毛病,整個人看上去蔫不拉嘰、病病怏怏的,變成了一個大風颳來都要隨時被颳倒的“紙葉菩薩”。家裡的重活、累活都壓在了四妹的身上。不去做就沒得吃,四妹堅忍著。碰上了春種秋收的繁忙日子,桂中的哥就會到地裡幫助弟媳搶節氣。

四妹和瘌痢頭一起總是在山間地頭幹農活,慢慢地倆人忍不住還出了格。被人發現後,目擊者雖然沒有當場揭穿這麼一對有傷風化的狗男女,但是他把這個“新大陸”當成了重磅新聞在村子裡散佈蔓延開來。起先,桂中還用腳踢過他哥,但是瘌痢頭瞪圓的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血紅血紅的好像要吃人的樣子。桂中認慫了,再加上他自己的無能,慢慢地就不當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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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瘌痢頭和四妹一家就同在一口鍋裡吃飯了。桂中喜歡吃葷的,瘌痢頭偏偏喜歡吃素的,幾年下來也沒有什麼大矛盾,大家端起碗就吃,啥話也不說,心照不宣。桂中天天燒酒、香菸不斷,而瘌痢頭卻滴酒不沾,支菸不抽。一個經常咳到天亮,一個身子強壯得像頭黃牛。在家裡,四妹從來不會去找瘌痢頭熱碰,瘌痢頭也從來不去找她溫存,倆人的恩愛都是極其隱蔽的。

隨著兒子的年紀一天天的大了起來,四妹開始有點著急忙慌了。這十里八村的誰不知道他們家那點糗事,沒有哪個姑娘願意嫁到那種家庭中去的。四妹就央求兒子出門去打工。可是,“柴根上抽柴,刺根上長刺”,兒子跟他老子一個模樣——遊手好閒,好吃懶做,無所事事,偷雞摸狗。四妹攢起來的血汗錢不到一年功夫被他敗個精光。

沒錢花了,他就去偷,以至於後來還進監獄呆了一年。出獄後,不敢回家,整日裡混在那些地痞流氓之中充當打手,混口飯吃。後來,政府開始嚴打,他差點又被抓起來。眼看著兒子三十出頭了,可是還是獨孤一身,四妹就四處籌錢為兒子張羅著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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瘌痢頭的前半生就是混個飽肚,享受四妹帶給他的撫慰,他所掙的錢全都進了弟媳的口袋。兒子的胃口越來越大,四妹根本滿足不了他。兒子來拿錢的時候,四妹交代他,節約點花錢吧,從此不要再幹壞事了。他兒子說,這是她欠他的。家庭的恥辱就是他做光棍兒的原因。

桂中仍舊喝著他的老酒,抽著他的香菸,只是酒慢慢成了散裝廉價酒,煙慢慢成了最低價的劣質煙。瘌痢頭年紀大了失去了往日的威風,萎靡不振。他也學抽起了煙來,不過他是抽自己種的紅煙。兄弟倆從開始的不說話到說了話,再到互抽各自的煙,最後三人還睡在了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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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丟人的事,他們怕人看見他們的情況,兄弟倆將房子所有的窗戶都釘上了厚厚的尼龍紙。夜裡早早的就上床睡了,根本不歡迎別人來串門。四妹慢慢地噁心起了,她覺得自己的一生都被毀了。丈夫靠不住,兒子沒希望,她對生活逐漸失去了信心。一天夜裡,睡之前她打開了煤氣罐的閥門……

第二天早上,村裡的記賬員上門去收電費,發現了苗頭有點不對,桂中的屋裡沒有人的動靜,只有那臺年代久遠的鬧鐘還在“滴答滴答”地轉著。他奮力砸開門,屋內的三個人都已經中毒深度昏迷了。

他趕緊去村裡喊人,結果沒有一個人願意前來幫忙的。還有幾個人甚至說,死掉還好,那一家人的臉皮比城牆都要厚,子彈已經擊不穿了。

桂中兄弟倆都沒了, 可是四妹卻堅強的活了下來,屋裡就她一個人還活著。她成了一名痴呆木僵型的精神病人。

沒多久,他兒子也回到家中,只是瘸著一條腿,喪失了勞動能力。村裡的幹部為他家辦理了低保,母子二人相依為命。

至今,他們母子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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