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二十年 系列(十一)難以啟齒

2004年,我在義烏一家印刷對聯的家庭作坊上班。大門上老大的牌子掛著**印刷廠,其實算上老闆、老闆娘也就11個人在做事。老闆操作印刷機,老闆娘切紙順便給我們燒飯吃。我們9個純一色的老爺們就是幹著那種古老的木板反體凸字印刷,刷一張,晾一張,也不講究多快的速度,反正就是要印得清楚,沒有瑕疵。

我的二十年    系列(十一)難以啟齒


我乾的就是在還沒有乾透的字體上撒上金粉。這個活是屬於廠子裡最髒、最差的活。沒有辦法,出門太遲了,一時找不到好工作,將就著做算了。家裡的孩子嗷嗷待哺,妻子又在餵奶期間,賺不了錢。我帶著口罩,咬著牙,無奈地幹著。可以欣慰的是,活雖說是呼吸最困難的,但是工資比起其他印刷工來說要高好多,看在錢的份上,我就忍了。

老闆姓付,50多歲。帶著一副眼鏡,看上去好像一位知識分子。後來有人跟我說,他原是一名小學教師,後來辭職辦廠的。

老闆娘姓孫,30多歲,我就奇怪了,怎麼兩夫妻年齡相差15歲,要不是二婚,我都難以理解。後來打聽了一下,還真是二婚。老闆的前妻也是教書的,因為二人沒有生孩子,感情破裂就離婚了。

我一去廠裡的時候,老闆娘的眼神有點特別。總喜歡在打菜的時候多給我加一塊肉。我原以為自己是浙江人,可能是老闆娘格外照顧我吧,也沒有多想。多給我些吃食,我就用力幹活,以此來報答老闆娘對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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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其實也是個好人,他總說活是靠大家幹出來的,有錢大家賺,只要我們9個人努力幹,工資肯定是不會少的。旁邊的工廠都是要幹12小時的,我們老闆自己都反對幹那麼長時間。因為他的訂單是早就定下的,只要能按時出貨,也不需要屯好多存貨在倉庫裡。再說,這紙製的東西最容易受潮,一受潮,就完蛋了。

我的工友有5個是頭一年就在那裡乾的。其中一個姓胡的安徽大叔,四十七八的樣子,家裡有三個孩子都在上大學,他是負擔最重的。除了吃飯,其他的一概不吃,節約得很。我是個嘴饞的人,時常買一點瓜子、花生吃。他跟我睡在一個上下鐵架床。我總是給他零食吃。有一天,他悄悄地告訴我,離老闆娘遠一點,那是一個難纏的女人。他已經領受過了,由此感到十分尷尬,不是為了掙幾個錢,他早就走掉了。

我有點莫名其妙,難道老闆不管嗎?老胡說,管?能管得住嗎?他一天就在那裡研究修理機器,老闆娘的心早就花了。你沒看到他們還沒有孩子?有可能老闆在那一方面是不行的。

啊?我目瞪口呆。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給加肉的,原來是看上我這個身強體壯的小夥了。我跟老胡說,放心!兄弟我這一點把握還是有的,我出門是掙錢來的,又不是來亂七八糟的。老胡給我豎起了大拇指。

有一天下午,印刷機壞了,老闆忙著在修理機器,我們因為沒有活可幹就放假休息了。老闆娘叫我坐她的車去地裡挖花生,說是晚上給我們煮鹽水花生吃。其他人不肯去,沒辦法我只有跟著去了。

到了地裡以後,我用鋤頭挖,老闆娘在後面摘,挖得我是滿頭大汗。老闆娘身上的香水味刮起來有點沖人。突然間,她掏出餐巾紙給我擦汗,這怎麼受得了,我趕緊接過去自己擦。

我的二十年    系列(十一)難以啟齒


老闆娘叫我去皮卡車上拿水喝,我去了。車斗裡找不到,於是就上後座上找。突然,老闆娘跑了過來,快速地上了車,卻把車門關上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見她急促的喘氣聲……我奮力地推開她,幹什麼?還來玩這一套!老胡說的是對的,是不是不想給我工資想以此來詐我,我才不上這個當。我腦海裡的第一反應是完了,這下那點工資要徹底完了,要賴上我了。

不能這樣的,不能這樣的!老闆娘,老闆娘!我努力掙脫她,並順手扇了她一巴掌。其實,那是本能的一擊。我並不想打她。沒想到她哭了,哭得那個傷心,只聽到她嘴裡罵著老闆的名字,坐在車裡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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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車了,在車門外安慰她:老闆娘,我拿你當大姐看待,我們這些打工的,出門在外也不容易,你是有身份的人,也要可憐可憐我這打工仔。我有家庭,愛人剛生了小孩,在家裡帶孩子,你說,我在外面做了這種事不是對不住人家嘛!我知道你心裡苦,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慾,但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老闆娘坐在車裡好半天不肯下來,我去地裡把花生給整理到筐子裡,端上車後就在車邊上等著。好一會,她才下車把我推了一把,走!回去。我說,去河溝裡洗洗吧,哭得像個鬼一樣。

回去的路上,我跟她說,老闆娘,過兩天你給我結工資吧,我換一個廠,省得你天天看著我心煩。

她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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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離開了那個家庭作坊,還跟老闆握了好半天的手。我騙他說,家裡找我有事,要回去了。臨走時,他還讓老闆娘開車順路把我帶到公交車站。我執意不需要了,走著走著就到了。

老胡送的我,給我扛了包。

他說,是不是?

我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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